三日後,蘇錦軒準備出發,承乾帝只派了一千名御林軍護送蘇錦軒前去。
爲表誠意,蘇錦軒離開京城時,承乾帝親自出宮站在城樓上給蘇錦軒踐行。
整齊的兵馬列隊在城門前,蘇錦軒穿着一身墨綠色的錦衣端坐在馬背上,仰頭望着是城樓上的承乾帝。
“今日北辰王前往寧遠城救治百姓,能擁有北辰王這般體恤百姓的王爺乃北定之福,朕甚感榮幸。今日朕在此給北辰王踐行,預祝北辰王能平安歸來!”承乾帝高舉酒杯朝城樓下的蘇錦軒示意。
有奴才端過來一杯酒遞給蘇錦軒,蘇錦軒接過,將酒端起,說道:“臣一定幸不辱命!”
兩人將酒喝掉,蘇錦軒將酒杯重新放回托盤,看了眼茶樓上的蘇錦瑟,對她點點頭,隨即一揚手,大聲喊道:“出發!”
在蘇錦軒的帶領下,隊伍整齊的朝城外出發,爲了以示氣勢,每個人都走的雄赳赳氣昂昂,附近樹枝上的積雪都被震落了。
蘇錦瑟目送着蘇錦軒帶着大軍出城,隨後承乾帝在官員們與御林軍的護送下回宮了。
一聲輕嘆自蘇錦瑟紅脣溢出,此一去不知何時是歸期,也不知是否會魂斷異鄉,她做了那麼多準備,卻難以知曉瘟疫所帶來的後果,所以她必須儘快將錦軒接回來,有足夠與承乾帝談判的條件。
“送走了倒是清淨。”南初洵望着蘇錦瑟滿面愁容的說道。
“能清淨的怕是隻有你了。”北定生死與南初洵無關,瘟疫蔓延也到不了南潯,南初洵自然能如此輕鬆。
“簪子喜歡嗎?”南初洵黑眸爍爍的盯着蘇錦瑟發間的白玉髮簪,認真問道。
蘇錦瑟擡手摸了下發簪,白玉材質上層,如手微涼,雕成了白蘭花的形狀,白玉經過特殊處理散發着一股清香,似白蘭花的清香,又似百合。
蘇錦瑟放下手,想起逐流看到這支白玉髮簪時也如靑曜般驚訝,態度雖說未變,但隱隱約約見他眼中那種恭敬更甚以往,甚至有絲敬畏夾雜在其中。
“這支髮簪可否有特殊意義?”蘇錦瑟問出聲來。
除了逐流外,蘇錦瑟最近感覺她身邊多了不少,以往蘇錦瑟偶爾有所察覺,只以爲承乾帝派來探查的人,但自從這支白玉簪子戴上後,才發現這些人壓根不是承乾帝的人,清一色穿着洵王府派發給侍衛的衣物。
昨日她隨便問了一句,竟然還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那些人從柯越來京城開始便一直跟着她了,只是平裡不現身,也不能讓蘇錦瑟察覺,但現在不同了。
那種感覺很微妙,她接受了南初洵一支髮簪,情況似乎往不可預料的地步發展了。
“大概有。”南初洵輕挑眉眼心不在焉的給出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黑眸中映着蘇錦瑟的模樣。
大概有?
蘇錦瑟扯扯嘴角,沒再追問,思緒轉到別處去。
蘇錦瑟盯着城門方向,不出所料承乾帝安排蘇磊處理城外來的那些人,現在城外正忙碌着。
蘇錦瑟看着接連被放行進城的人,男女有少,富貴人家,普
通百姓都有,可見蘇磊並未徇私枉法,優先讓有錢有權的人進城。
“咦!”蘇錦瑟看着徐徐駛進城內的馬車發出一聲驚呼。
進城的馬車稍顯華麗,楠木所制,馬車四角綴着流蘇結成好看的花樣,而車簾用料不俗,一眼便能看出是京城幾家大製衣坊所出的布匹,能在馬車上用這樣的料子,身份定然不俗,且拉車的馬匹雙目精神,皮毛柔亮,看起來一匹難得的好馬。
趕車的車伕,樸素低調,但看姿勢與趕車的動作,似乎是有功夫弟子的人,料想這馬車裡坐着的人身份不俗。
南初洵眼眸順着蘇錦瑟望去的方向一掃,見到那輛無標誌的馬車時,一眼便能看出是何人進城了,饒有興趣的說道:“看來日後京城好玩了。”
“你認識馬車裡的人?”蘇錦瑟沒回頭徑直問道。
“寧遠侯府小侯爺孟煜時。”南初洵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笑意裡含着一絲自信在其中,有種遇到對手的心情。
蘇錦瑟聞言色變,眼中驚喜有之,哀傷有之,苦澀亦有。
孟煜時竟然回來了!
不過,轉念一想,蘇錦瑟眼睛各種情緒迅速散去。
寧遠城正在鬧瘟疫,寧遠侯怎會捨得將孟煜時留在寧遠城呢?便是孟煜時不願,以寧遠侯府對孟煜時的寵愛,怕是綁也會把他綁回來。
蘇錦瑟垂眸苦笑,眼神卻移不開那輛馬車。
楠木馬車進城後行駛緩慢,車簾微微被嫌棄,男子看着外面繁華的街道,眼神裡是平淡的情緒,並未因街上繁華而震驚。
放下車簾,男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任由外面的人駕車離去。
“少爺,長樂郡主在前方茶樓。”車簾之外響起小廝的聲音。
“錦瑟啊?”一聲性感沉穩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緊接着就是裡面傳出來一陣響動,趕車的小廝聽到裡面的動靜,自覺的伸手爲裡面的男子掀起車簾。
車簾掀開,只見一個如謫仙般的男子倚靠在車門前,俊美絕倫的臉龐,一頭黑髮未綰未束披散在身後,黑亮的髮絲在陽光的照射下,竟是如綢緞一般好看。裸露在外的肌膚,隱隱好似流動着光澤,眼眸中流露出的光彩,就似琉璃閃出的光芒,讓人覺得炫目不已。他隻身着一身白袍,便讓人覺得俊美如畫,這般美麗的男子怕是世間難尋。
孟煜時看向前方茶樓窗前站立的蘇錦瑟,微微一笑,笑意如暖陽,這京城的遍地白雪在他的笑容下好似消融了一般。
蘇錦瑟身體一顫,目光盯着孟煜時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一時癡傻般盯着那張臉看。
多久了?
三年,四年,甚至更久。
她與孟煜時經年分別,再未相見。
蘇錦瑟曾以爲,她與孟煜時這輩子將無緣再見。
分別後,她無數次的想過兩人再見面時的場景,但未曾想到,會是這般模樣。
他坐在馬車裡,她站在茶樓之上,只能遠遠望着。
蘇錦瑟如同被扯斷線的木偶,傻愣愣望着孟煜時,不知該如何扯出一抹輕笑迴應他。
如此一想,蘇錦瑟猛然愣住,終於有了些許反應,嘴角笑意漸漸撫平,再也沒法笑出來。
她再也不是孟煜時所認識的那個蘇錦瑟了,她的笑容裡尋不出一絲的真誠,她嘴角笑容滿是疏離與清冷,眼底更是平靜!
孟煜時疑惑的看着蘇錦瑟突變的臉色,若非此時在大街上,他或許會大聲喊蘇錦瑟名字,但他剋制住自己不去那麼做。
孟煜時伸出手,對蘇錦瑟做了個手勢,指指自己嘴巴,隨後指指是腦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空中打了個圈,隨即兩個手指做出走路的姿勢。
孟煜時做完手勢後,在去看蘇錦瑟,而蘇錦瑟卻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沒有任何迴應。
孟煜時正想吩咐車伕,在茶樓停下時,便見蘇錦瑟突然側頭看向左邊,似乎她身旁還有人,而她正看向對方的位置,孟煜時平淡無波的眼神裡劃過一絲思慮,隨即就見蘇錦瑟轉過頭來,看向他對他點點頭,顯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孟煜時微笑,挪動身子進了馬車裡,車伕將車簾放下,繼續趕車回寧遠侯府。
眼見馬車漸行漸遠,蘇錦瑟輕嘆一聲,坐回椅子上,陷入深思。
“那個手勢是何意?”看出蘇錦瑟的異常,南初洵卻是沒有追問蘇錦瑟原因,而且好奇孟煜時方纔做的手勢。
蘇錦瑟想了想,這纔回答。“他說接風宴上想見到我,讓我一定要去。”
那些手勢是以前兩人覺得宴會上無趣,所以悄悄用手勢來與對方交流,這些年蘇錦瑟早已沒有這種習慣了,再次見到孟煜時這般與她交流,倒是有些意外。
“看不出來,長樂郡主還有這等本領。”南初洵左手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語氣酸溜溜的,隨即想了想還故意補上一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蘇錦瑟抿抿脣,斂起了眼眸,秀眉輕輕隆起,沒有反駁。
若說她年少時曾對誰動過心,怕也就是孟煜時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孟煜時待人溫柔,心思細膩,在蘇錦瑟印象中孟煜時無所不能,大到尋佛問道,文武學識,小到女孩子家家的小玩意,孟煜時無一不精,是世間尋常男子難比的人,且孟煜時很懂得照顧人,他待人總有不同,該說是玲瓏八面,還是他隨性待人不受世俗種種影響。
蘇錦瑟難以形容,但孟煜時在那樣的環境裡,即使相處融洽,卻偏偏有他獨特之處。
“情郎歸來,打算再續前緣?”南初洵眉眼裡笑意全無,只餘冰冷,厲目望着蘇錦瑟,臉色堪比外面落下雪,冷得有人凍人。
“我可不想害死自己。”蘇錦瑟斂起自己的思緒,不再因孟煜時一事煩心。
蘇錦瑟自小被太后教導,越是喜歡的,越不能表露,這會爲對方帶來災難。
她對孟煜時沒這種保護的想法,也正是因爲如此,才發生了之後不可挽回的事情。
爲何她在朝中行事如此囂張,艱難之時也不找寧遠侯府,而寧遠侯府也不在她的事情上插手,這是老死不相往來啊。
前緣沒有,孽緣倒是有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