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見過侯爺。”還未到早朝的時辰,衆位大臣待在平日裡議政的議政廳中,見寧遠侯踏進門檻,紛紛朝着寧遠侯行禮。
只是相較於平日的平靜,今日廳內卻顯得有些壓抑,衆臣的臉上均是凝重的表情,唯有幾位重臣依舊是面色平靜的坐在一旁,一面品茗一面欣賞着其他人的表情。
對於旁人的行禮,寧遠侯早已習以爲常,面色冷峻的走到前方的座位上緩緩坐下,宮婢立即奉上香茶,隨即無聲有禮的退下。
“侯爺,您可聽說了?”此時,劉春洪則是小心翼翼的走到寧遠侯身側,旁敲側擊的低聲洵王寧遠侯,臉上雖露出擔憂的神色,但眼底的幸災樂禍並非他極力的隱藏便能夠躲過寧遠侯的眼神。
“聽說什麼?京兆府尹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邊吞吞吐吐了?難道是京兆府的審查出現了問題?”寧遠侯豈會看不透劉春洪的小心思,不過是蘇錦軒忽視皇上的命令不管毛振雄擅自帶着人前往寧遠城,劉春洪以爲這點小事能夠影響到是蘇錦軒的生死?若非相信蘇錦瑟能力,蘇錦軒豈會這般大膽?更何況,蘇錦軒了事接下聖旨奉命前去寧遠城,此事若因毛振雄耽擱了,三兩句話就能將錯全推到毛振雄身上。蘇錦軒豈會看不透這點,可怕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這羣等着看蘇錦軒出醜的人,只怕是要失望了。
劉春洪觀察着寧遠侯的語氣與臉色,見與平時那冰冷的模樣沒差別,懸着的心不由得微微放鬆,隨即靠近寧遠侯一些,這纔開口。“今日一早傳來利州急報,北辰王不管毛大人安危,未請示皇上便擅自帶着人前往寧遠城。侯爺,這北辰王是不是瘋了,竟敢在這時候丟下朝廷官員不管,我看他也是仗着長樂郡主在朝中囂張行事,這才罔顧同僚生死。”
寧遠侯卻是端起手邊的熱茶,面色平淡的輕抿一口,即便劉春洪說得這般關心朝政,可依舊無法掩飾他內心對北辰王府等人的抹黑。
奈何,劉春洪狡猾有餘,聰明不足。
蘇錦軒此次不管因何故前往寧遠城,寧遠城是他的故鄉,蘇錦軒前去解決寧遠城瘟疫一事,既是值得讚賞之舉,又心懷感激。
劉春洪以爲寧遠侯府與蘇錦瑟間有過一段難解的埋怨,便在他面前這般抹黑北辰王府,豈不是看不起他暗諷他是個以怨報德的小人,等於是無形的打了他一個耳光。
擱下手中茶杯,寧遠侯厲目一掃此時議政廳的衆臣,見蘇磊面色沉靜的坐在一旁,祁袁清與白志儒兩人同樣沉靜如水,讓人看不出情緒波動。
太子徑自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上,卻也是不言不語只顧喝茶。
六部尚書除了柳河外,其餘的則是一次坐在下首,只是相較於其他幾人的沉穩,他們的臉上或多或少的有些凝重,微微緊繃的臉上顯示着對此事的重視。
至於其他官員,則是散落在廳內的各個角落,紛紛極小聲的議論着。
“劉大人想說什麼?想向皇上指出北辰王擅自做主,你莫要忘了北辰王是因誰纔去寧遠城的。”出乎劉春洪意料的是,今日寧遠侯竟是爲蘇錦軒說話。
只是,待驚訝過後,劉春洪便緩過神來,與其說北辰王罔顧同僚生死,未等皇上示下拋棄同僚前往寧遠城,不如說是毛振雄技不如人拖累了蘇錦軒的步伐,而毛振雄是承乾帝的人,自己若是冒然彈劾北辰王,只怕屆時倒黴的卻是自己。
劉春洪驚出一身冷汗時,心中卻又不禁慶幸,幸虧自己在上朝之前先故意試探一下寧遠侯的態度,否則一會在大殿之上便要出醜了!
“多謝寧遠侯指教。”劉春洪深深的朝着寧遠侯行了一禮,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眼底縈繞的精明卻是再次覆上眼眸,卻沒有與寧遠侯交談。
而寧遠侯卻只是淡漠的點了下頭,隨即不再開口。
劉春洪見寧
遠侯面色有些冷淡,便也不再自討沒趣,隨即走回京兆府尹之位坐好。
“上朝!”短暫的安靜後,殿外響起太監的高呼聲。
只見衆人分列而站,由太子、三皇子、白志儒等人領着,邁着宮廷步伐朝着乾坤殿走去。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待衆人列位站好,承乾帝則在李兆宏的攙扶下沉穩的邁着步子踏着紅毯走向九五之尊的座位,百官立即行跪拜大禮,行禮之聲響徹大殿,直衝雲霄。
“衆愛卿平身!”走上玉階,承乾帝立於龍案之後,雙手微微擡起,朗聲威嚴開口。
“謝皇上。”齊聲站立起身,百官靜立原地,等着承乾帝開口。
承乾帝雙目淡然的掃視了百官一眼,見最前面幾人面色冷靜不見波瀾,而後面有些大臣的臉上則是微微浮現有色,這才緩緩開口。“想必衆愛卿均已得知,北辰王在利州城外遇襲後,將毛大人與受傷的御林軍安置在利州驛館,前往寧遠城一事吧。”
衆人沒想到承乾帝開口便提到北辰王一事,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回答。
畢竟,蘇錦軒身後有蘇錦瑟撐腰,蘇錦瑟手握兵權在朝中承乾帝都由着她放肆,若是此番指出蘇錦軒的錯,只怕也未必能撼動蘇錦軒在朝中的存在。但若任由蘇錦軒擅自行事,只怕亦會得罪承乾帝,畢竟他們領的是朝廷的俸祿,是承乾帝的朝臣。
一時間,大殿之上靜如子夜,繡花針落地亦能聽見清脆的響聲。
承乾帝見自己的這幫朝臣又開始裝聾作啞,眼底不禁劃過寒意,聲音卻是平和的開口。“衆愛卿但說無妨,此次北辰王乃是奉命前去寧遠城,但卻不想途中發生這般危險的事,企圖置北辰王於死地,這也難怪會有如此多的人受傷、北辰王心繫寧遠城百姓實乃我朝爲官典範,但若事事都能擅自做主,可就另當別論了。”
承乾帝一件事說兩種話,一則是讚揚北辰王心繫百姓,二則暗指蘇錦軒未等皇上示下擅自做主,將朝廷當成自家事務。
語畢,只見承乾帝目光特意在祁袁清臉上停頓了下,見今日祁袁清始終冷靜異常,不似往日急着找北辰王府的麻煩,滿面平靜倒是耐人尋味。
聽了承乾帝方纔的話,衆臣心中微微有些明瞭,皇上雖然欣賞蘇錦軒心繫百姓,但卻不贊同蘇錦軒擅自決定。
但承乾帝的話卻讓寧遠侯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皇上方纔那番話雖沒明確的指出蘇錦軒前往寧遠城是錯,但卻明顯讓衆臣明白此事的確是蘇錦軒之過。這往深處想,承乾帝這是爲整治北辰王府連寧遠城的百姓的生死都可耽誤。
此時雖還未有大臣站出列職責蘇錦軒,但寧遠侯卻知,恐怕承乾帝是想借由此事打壓北辰王府。
“皇上,臣有話說。”寧遠侯一番細想,隨即朗聲開口,亦是穩重的站出列。
“說!”收回看向祁袁清的目光,承乾帝見是寧遠侯,便微點頭示意他開口。
“是。”沉吟片刻,寧遠侯這才緩緩開口。“皇上,此事臣認爲北辰王做得對!北辰王奉旨前往寧遠城着實不易,寧遠城如今等同一座死城,北辰王身爲當朝王爺不顧自身安危,遇襲只是歇息一晚便前往寧遠城,實乃義舉。且皇上命令北辰王前去寧遠城,北辰王將皇上聖旨做爲優先,臣認爲並無不妥。毛大人是此刻身受重傷,不知何時才能清醒,哪怕清醒過來如此寒冷的天氣讓毛大人隨軍趕往寧遠城,傳出去別人豈不是要說北定國苛待官員?北辰王將毛大人安置好後,立刻前往寧遠城,可謂是兩全之策。”
寧遠侯微皺眉頭沉聲說出自己的觀點,卻是切中要害。
毛振雄受傷,醒來能否繼續前行已然成爲問題,寧遠城情況緊急若爲了等待個不能前行的副將耽誤寧遠城衆多百姓的性命,豈
不是得不償失?
百官聽之,亦是微微點頭,直覺寧遠侯言之有理。
承乾帝見寧遠侯義正言辭的模樣,卻沒有動怒,原本嚴肅的臉上微微一笑,淡然出聲。“寧遠侯,朕知寧遠城是你故鄉,你憂心寧遠城百姓安危亦是人之常情,但你可曾想過今日是北辰王敢先斬後奏,他日便敢將朕不放在眼裡,這般縱容他所爲,朕何以管這在朝官員,何以掌管北定天下?”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響起竊竊私語之聲,衆臣亦是矛盾非常,一是面子問題,一面是江山社稷穩定的問題,冒然出言只會引起不必要的紛爭,惹禍上身,沒準會導致丟官的結局,這承乾帝得罪不起,蘇錦瑟又在背後虎視眈眈盯着這滿朝文武對北辰王府的危害,夾在中間也夠受的了。
“皇上所言極是,但此事卻不能怪罪在北辰王身上,若毛大人不曾受傷,也不會有停留或是前行一事。這次遇襲,御林軍三千人,北辰王府一百人,奈何北辰王府無論受傷人數還是死亡人數皆低於御林軍,只能說技不如人。再往前了說,先派過去的人至今未傳回任何有用處的消息,這才需要派北辰王前往,歸根究底,皆是辦事不利所致。”寧遠侯此次並未對蘇錦軒的舉動進行評論,而是緊揪着皇上派出去的人不放。
無論是先前派去的人,還是這次派去保護蘇錦瑟的毛振雄,全是承乾帝的人,他們若能有用些壓根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
寧遠侯此言一出,朝堂上原本交頭接耳的聲音頓時銷聲匿跡,衆人瞬間低下頭重新站好,不敢出聲參與其中對話,牽扯過深了。
寧遠侯的話讓承乾帝隱藏在旒冕後的雙目頓時閃過一絲狠光,看來他之前的話在寧遠侯心中並未產生效果,亦或者,這寧遠侯府的小侯爺對蘇錦瑟真是情根深種,竟讓寧遠侯在朝堂之上替蘇錦軒說話,將兩家間的埋怨都消弭了。
“父皇,兒臣覺得侯爺說得在理。事有輕重緩急,毛大人受傷有人照顧,但寧遠城百姓卻無人照顧,缺物質缺藥材,命懸一線,北辰王能等父皇示下便先行離開利州,確實有理。”見承乾帝與寧遠侯兩人陷入僵持之中,此時蘇磊卻是突然開口。
見蘇磊站出來打圓場,承乾帝面色微微好轉,目光不再凌厲陰狠,只是音色依舊帶着不悅。“三皇子所說倒是有理,只是如此北辰王擅自離開,導致大批傷員在利州,且寧遠城人手不足,衆愛卿可有良計?”
百官又是一陣低頭不語,猜測這承乾帝到底是想發北辰王還是真的想問。
“皇上!寧遠城八百里加急文涵!”這時李兆宏在承乾帝的耳邊輕聲提醒着。
“寧遠城八百里加急文涵?誰書寫的?”聞言,承乾帝厲目一掃身旁的李兆宏,心中卻是劃過蘇錦軒的名字。
“回皇上,是北辰王親筆書寫,上面加蓋寧遠城城守是的印章,傳令官正候在殿外。”見承乾帝似有遷怒的模樣,李兆宏則是立即低下頭據實以報。
“宣!”語畢,承乾帝卻是似有若無的掃了一眼是寧遠侯。
“卑職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那傳令官聽到通傳之聲,立即揹着文涵跑進大殿,低頭便朝着龍座上的承乾帝磕頭行禮。
李兆宏則是立即走下玉階,從他的手中接過那封好的文涵,隨即快步走回承乾帝身邊,恭敬的把文涵放在龍案上。
承乾帝收回目光,看着文涵上龍飛鳳舞的打字,以及寧遠城城守的官印,隨即面無表情的拆開,閱讀起裡面的內容來。
衆臣紛紛立於大殿之上,等待承乾帝說出文涵內容,卻不想等了半晌也不見承乾帝開口,心中不免有些恐慌,難道寧遠城又出了其他變故?
而此時承乾帝卻是執起手邊的毛筆,在文涵上批註了幾句,便讓李兆宏將文涵交給那傳令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