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煜時的院子與他性情相似,有種閒雲野鶴般的自在,院子裡開墾出了大片的地,一半栽種着蔬菜,一半栽種着藥草,沒有鮮花的奼紫嫣紅,綠匆匆的一片勃勃生機。
剛進院子還能見到屋頂上擺放着竹筐,裡面裝着採摘好的藥草在晾曬,正門的屋頂上擺滿了藥材,空氣中亦是飄着藥香,清香淡雅,不會讓人覺得刺鼻。
蘇錦瑟兩人走進院子內,屋外侍衛正在等候着,見兩人不急不躁的行徑,只能強忍下心中焦急,等待兩人走近,將兩人請進屋內。
進屋後,侍衛留在後面,左右查看一番後,將屋門關上,方便交談。
“孟小侯爺,可有大礙?”蘇錦瑟指指臉頰的位置,孟煜時正是臉頰上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御林軍敢如此囂張的讓孟煜時見血,可見承乾帝懲處寧遠侯府之心,遠比所想要堅定,且義無反顧。
孟煜時擡手碰碰傷口,隨即放下手,搖了搖頭,嘴角掛起一抹略顯難堪的笑意,道:“不礙事,男子漢有道傷口很是正常,倒是讓郡主見笑了。”
聽着孟煜時對她的稱呼,蘇錦瑟眼眸中劃過一絲憂愁,之前哪怕孟煜時察覺到她疏離的態度,待她一如幼時那般親切,不在乎禮節直呼其名,這會孟煜時突然喚她尊稱,蘇錦瑟倒是有些奇怪他的態度了。
“我知你因我逼你迎娶錦琴一事怨我,你有你的風骨與原則,我亦是有我的堅持,哪怕手段卑劣,不是君子所爲,你怨我,我無話可說。”提起孟煜時與蘇錦琴的婚事,蘇錦瑟話中無半點解釋之意,也承認她以寧遠侯府存亡逼迫他就範,手段確實卑劣了些,可蘇錦瑟不後悔這麼做,哪怕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強逼孟煜時娶蘇錦琴。“婚事是我一人決定,還希望你能好好待錦琴,她會是個好妻子。”
“無關此事,事到如今,我也做出了決定,說到必將做到。”孟煜時態度嚴謹的回答,並向蘇錦瑟保證會好好待蘇錦琴,不讓人欺負她。“我所憂另有其事,你不必管這些,如今應真一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對方所求……”蘇錦瑟剛開口起了個話頭,南初洵突然伸手擋在她的嘴前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蘇錦瑟還以爲外面有人來了,只好閉嘴不言。
陪伴着孟煜時的侍衛亦是緊張起來,走到門前細聽外面聲響,卻沒聽到任何聲響,回道:“無人前來。”
衆人眼神好奇的望向南初洵,他將手拿開,說道:“我與他單獨談談。”
南初洵的話打消了孟煜時的疑惑,卻讓蘇錦瑟更加狐疑,他與孟煜時又不熟,爲何在這時候要和孟煜時單獨談談,有點奇怪。
南初洵沒有解釋,讓蘇錦瑟暫時迴避。
“到內室去吧,外面不安全。”孟煜時提議道,隨後吩咐貼身侍衛將蘇錦瑟帶到內室去等待,顯然也不願接下來的事情當着蘇錦瑟的面細談。
蘇錦瑟往裡面走了一段距離,在簾子旁不放心的回頭看看情況,南初洵揮揮手讓她離開,蘇錦瑟這纔不情不願的隨侍衛進了內室。
南初洵在上首的位置坐下,徑直倒了一杯茶,頗有閒心的品嚐着。
“洵王特意趕走錦瑟,該不會就是爲了在我這裡喝茶吧?”孟煜時推着輪椅到上首旁,語氣有些偏見的爭對南初洵。
“孟小侯爺,逞強可不是一個好行爲,便是你對她有心,不願在她面前丟人,事到如今,你認爲逞強能解決事情嗎?”南初洵放下茶杯,笑得有些冷然,望向孟煜時的目光彷彿一眼就將他的內心看穿。
孟煜時有片刻的沉默,隨後態度有些改變,語氣不悅的說道:“洵王還真是大方,既然知道我對她的心意,還敢讓錦瑟來幫寧遠侯府,我該如何想洵王這個決定,是好心還是故意來看笑話?”
“孟小侯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莫說你雙腿有疾,便是你現在好好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不會將你當回事。”南初洵驕傲的回答。
南初洵的話好似刺激了孟煜時一般,孟煜時冷笑一聲,溫和的臉龐漸漸變色,那雙有些寡淡的眼神有些生氣,面色可憎起來。“無需洵王提起,我自知自己身有殘疾,與常人有異,更是連正常生活都無法自理,更不配與她在一起,可洵王在這裡挖苦人又是何必呢?”
“挖苦?”南初洵冷笑一聲,不以爲然道:“孟小侯爺倒是會給本王按罪名,這些話都是孟小侯爺自己所說,現在怎麼又成本王挖苦了?看來孟小侯爺隱藏得挺深。”
孟煜時臉色更是難看,眼神中情緒波動異常引人注意,他胸膛因生氣而有些起伏,卻是強壓着自己的情緒,不在南初洵面前泄露出來。
“洵王要說的話說完了?”孟煜時冷漠的問道。
“本以爲你是聰明人,沒想到如此愚蠢。”南初洵眼中冷芒大盛,毫不客氣的諷刺孟煜時的生氣的行徑。
他會單獨與孟煜時詳談不過是不想蘇錦瑟冒險去救人,結果孟煜時偏生誤解他的意思,若非蘇錦瑟想要救寧遠侯府,他壓根不會理會這件事,老派想法的人過於固執,未必是好用之人。
孟煜時心氣太高反倒容易制衡蘇錦軒的權利,他因雙腿有疾,自尊心過剩,這種人根本經不起任何刺激,一旦與他的想法相駁,內心便敏感的胡思亂想,認爲是別人瞧不起他身有殘疾。
原本以爲是個人才,結果心性卻不夠強大,這樣的人並不適合在多變的朝堂輔佐朝政。
孟煜時緊盯着南初洵不滿的神色,隨後那身怒氣瞬間散去,那看的臉色轉瞬換上儒雅的笑意,變化稍快了些。
“失禮了,我還以爲洵王會無條件的支持錦瑟所做之事,不會有所阻撓,看洵王剛纔的反應我就放心了。”孟煜時客氣的跟南初洵賠了一個禮,輕嘆一聲繼續說道:“錦瑟對
我一直心懷愧疚,因此在寧遠侯府一事上她有些意氣用事了,好在洵王沒有被她所影響,自有分寸,這樣這件事告訴你們也無妨,我相信你不會讓她去冒險。”
南初洵雙眸微微眯起,不滿的皺眉打量着孟煜時,他方纔的表現竟然連他都矇混過去了,他當真以爲孟煜時如此不中用,沒想到反被孟煜時給試探了一次。
半晌,南初洵收回視線,恢復一臉清冷神色,起身往內室走去。
孟煜時看着南初洵走開的背影,輕笑一聲,喊住南初洵。“洵王大可放心,我與錦瑟間僅僅是高於兄妹之情,雖說幼時有過好感,但到底是年幼不懂情愛,自雙腿受傷後便都放下了,你可以不必將我當成敵人。”
南初洵腳步未停,去將蘇錦瑟叫出來。
孟煜時輕笑的搖搖頭,對南初洵的自信有些無奈,但又有些欣慰,這也表明南初洵對待與錦瑟間的感情是認真的,沒有因權勢地位而算計她。
得知武勳帝反對這段婚事後,孟煜時就怕南初洵是懷有目的的接近蘇錦瑟,如今她情根深種難以自拔,他更是擔憂這種情況,這才刻意表現得對蘇錦瑟有情愫,又在南初洵面前假裝自己易受刺激。
要騙過一個精明的人,就要連自己都欺騙,好在南初洵對他了解不深讓他得逞,也讓他放心將自小疼愛的妹妹託付給他。
孟煜時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人偶,人偶是個女孩子,是宮匠按照蘇錦瑟幼時的模樣捏成的。當年離開京城,他瞞着父母偷偷將這個人偶帶在身上,這一帶就成了習慣。
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人偶顏色不再鮮豔,也有些小瑕疵了,他依舊將這個人偶帶在身上,習慣真的很可怕。
孟煜時將人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眼底那份溫柔依舊溫柔,只是心裡卻將原本屬於蘇錦瑟的位置慢慢挪了個地位,將最深處的位置空給其他女子。
他已不是個年少輕狂,愛恨只由自己選擇的少年了,寧遠侯府護他多年安生,父母爲他處處擔憂,他無法在身旁盡孝,這時候若能護住祖輩與父親打小的基業,他未嘗不可退讓。
這些日子以來,蘇錦琴在寧遠侯府一直乖巧聽話,細心照顧他與他的家人,府內沒了奴婢也不曾抱怨一聲,能娶個如此孝順又貼心的女子來替侯府分憂,爲侯府開枝散葉,這也是他的福分,既然同意迎娶蘇錦琴,他就該忘記那些不該有的情愫與擔憂,徹底將蘇錦瑟當做一個妹妹看待,這樣才能不辜負蘇錦琴待他的好。
望着擺放在桌上的小巧人偶,孟煜時低聲說道:“是時候將你交給另外一個人了,日後你也會是在那個人身旁,興許他不需要這個人偶,可終究不會再屬於我了。”
錦瑟,你我註定只能是兄妹。
等待至今,或許只是爲了將你交給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男子,一個足以與你相配的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