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叫自己過去,想必是早上的是要交待她。
於陽坐起來,略整了衣裳,擡腳過去。
丫頭領着於陽在府中行走着,照這個走法,竟走遠了不少,沒想到穆時風這處宅院卻是這般的大。尤其是從這扇硃紅色的大門穿過,整個府邸便彷彿變了個樣子。
若方纔的是小巧玲瓏,如今便是氣魄宏偉。建築恢宏,隱隱露出不同凡響的氣勢。
丫頭走着走着,越來越屏住呼吸,步伐也越見小心,生怕自己走錯一步便會有大事降臨。
於陽原本還笑着問丫頭兩句話。叫什麼,姓什麼,哪裡人,父母可都是在府裡做事。她以前見那些人都喜歡這麼問,到如今,她也這麼發問,只是她現在才曉得,那時候不過是沒話找話說,並不是真正想從你什麼瞭解什麼。
丫頭只說了自己叫什麼,便再也不開口,只是老實的領路,彷彿霎那間聾啞一般。
紫芝想上去送些東西,叫於陽拉住了。若是會隨便說話,怕是韓氏也不會讓她來傳話,韓氏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她找她來是做什麼。
或許真的要教訓自己,把早上沒做到的都補齊了。
於陽到是安心下來,反正總是要罰的,無所謂自己擔心與否,到不如好好欣賞這塊的景緻。早上穆時風帶自己逛了那麼多的地方,爲何這一塊卻沒有來呢?
韓氏的住所是在這裡?這比她跟穆時風的屋子還要華麗。卻是不曉得這樣的花費多少,看來這位公公有不少的積蓄。
只是……於陽心中不禁一動,莫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公公另有妻室,婆婆是外室,而穆時風……怪道公公並沒有出現在婚禮上,也鮮少聽穆時風說起公公,每次都一閃而過,她本有心問問,可見他那落寂的神色,她也不好再問。
想到此,於陽心中酸酸的,她以爲自己可憐,其實穆時風更是,自己好歹跟父母在一起生活過,而他,父親的記憶幾乎沒有。
丫頭停了步子,側了身子,小聲地道:“奶奶,夫人在那等您呢。”
順着小丫頭所指,於陽瞧見了站在廊檐下的韓氏。比起早上,韓氏換了一套衣裳。青色,淨面,只在衣領處繡了幾朵花,頭上的首飾已經換下,只戴了一幅點翠挑心,並兩根鑲翡翠的銀簪子。
她身後垂手侍立的錦繡也換了衣裳,深藍色的衣裙,這樣老氣的顏色穿在如花似玉的錦繡身上,實在不是那麼的搭調。
看到於陽過來,韓氏的腦袋轉向了這裡。一雙眼睛挑剔的打量着於陽,從頭到腳,直到於陽來到自己的身邊,向她行禮。
韓氏卻側了身子,避開於陽的行禮,卻是道:“怎麼穿成這樣就來了?”
於陽垂下眼瞼,打量着自己的周身。大紅妝蟒暗花緙金絲錦緞褙子,項間戴了黃金雕鏤捲雲紋瓔珞,這一身的打扮已經是極爲華麗了,怎麼在韓氏的眼中卻是如此的不堪。再說,早上也沒聽她說不好。
韓氏瞪了一眼於陽身後的紫芝,壓低了聲音教訓着:“你是怎麼伺候的?怎麼不用着點心思?”
紫芝乖巧的低下頭,她也不解釋,也沒什麼解釋的,反正是鐵了心的要挑剔,穿的再華貴,說不定就說不知道勤儉,反正做什麼錯什麼,說什麼不是什麼,還不如做個悶嘴的葫蘆。
韓氏瞧了瞧於陽,一招手,站在後頭的錦繡頭頂上彷彿長了一雙眼,即使是低着頭都能瞧見韓氏做了什麼,她擡起頭,轉了身子,捧過一個大錦盒,打開。
韓氏從裡面取了一件金鳳含翠掛珠簪爲於陽鬢在了發間,又取了朵大紅百子千孫的絨花插了,上下打量一番,這纔算點點頭。
這才領了於陽沿着迴廊走,卻是制止紫芝跟上來,紫芝瞧着錦繡依舊跟着韓氏,也不退讓,只是緊跟着。沒道理她不跟着過去,叫於陽受委屈。
韓氏顯然是瞧出了紫芝的心事,轉身對錦繡道:“你就在這等着,不用跟過來。”
錦繡雖是應下,臉上卻閃過一絲的不甘。
紫芝這次沒有跟上去,韓氏已經年紀頗大,她就是往最壞處想,若是動起手來,也不佔什麼優勢。至於其他的,只要不受太大的委屈,也就忍了。誰叫做婆婆的跟媳婦兒是天生的不對盤,只是這還不是正經婆婆。
於陽跟着韓氏慢慢的走着。於陽現在對韓氏到是有些不解,叫自己來,不是爲了要訓斥自己,而是說自己的服飾不好,又取了自己的首飾替她打扮。這番舉動怎麼看都不是要懲罰自己,而是讓自己去見什麼人。
韓氏領着於陽走到一個院子外站住,轉了身子小聲的道:“這是峰兒的一位長輩,你要以禮相待。對這位長輩要恭敬有加,不得有絲毫怠慢之心,要謹言慎行,記得,你一言一行如今已經不單單只是你一人,還有峰哥兒,你可記下了?”韓氏最後說話時,降低了一個聲調,聲音顯得十分的低沉,要於陽覺得那是個很大很大的人物,要小心伺候,若是有一點的不周到,就會……小命玩完。
於陽點了點頭。
韓氏仍舊不放心,再次交待着:“要施全禮,這是峰哥兒的長輩,峰哥兒在他跟前執父子之禮。”她說着瞧了於洋洋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我的意思你該明白的。
於陽再次點頭。
韓氏還是不放心,拉着於陽:“你再行次禮讓我瞧瞧。”她掏出自己的帕子,墊在了於陽面前,讓於陽行禮。
於陽見韓氏雙手有些微微的顫抖,可面上卻是有些奇怪,莊肅的面孔上偏偏帶着一絲的歡欣雀躍,雙眼中迸射的神采讓於陽手上的金戒指失去了光芒。
看着韓氏這樣的激動,於陽老實的行了禮。韓氏這才滿意了,推開院門讓於陽進去,而她卻關上了門,沒有進來。
於陽不禁對這位未見面的長輩產生了無限的遐想,是什麼人,韓氏會如此的激動,連自己的衣着都再三的講究,生怕自己使了體面,又讓自己注意一切該注意的地方,生怕哪裡不好,怠慢了這位長輩。
正房屋裡,一個身穿米色葛紗長衫的男子背對着於陽站立,於陽走進屋子:“讓您久等了。”她還在想,這位長輩同自己見面,韓氏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這麼放心讓自己來見。
男子轉過身子。花白的鬍子梳理的一絲不亂,嘴角眼臉有了細密的魚紋,眼瞼處深深的掉下,若不是一雙明眸炯炯有神,整個人顯得是那麼的不精神。
他身子相當的弱。這是於陽爲他下的第一個評語。
男子見了於陽先是打量了一番,接着笑道:“我今日來的突然,讓你受驚了。”
男子的話語很溫和,就跟平常的長輩說話一樣,這樣的口氣說的於陽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暗透了一口氣,還是照着韓氏交待,伏身一拜。
男子沒有如別的長輩那樣,快快將於陽攙扶起來,而是嘴角含笑地看着於陽對自己行禮,待於陽站起身來,他招了招手,示意於陽走近一些,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用扇面託了,送到於陽的面前:“沒什麼好東西送你,只有這塊玉還算過的去。”
溫潤的玉佩,上面雕着花紋,玉上面的絡子卻是明黃色的絲絛打的。她已經笑得這塊玉相當的貴重,但是又加了明黃色的絲絛,就顯得更加的貴重。 wWW▪ т tκa n▪ co
男子見於陽沒敢伸手去接,笑了笑:“這是先帝賜給我的,如今就給你了。”
這麼貴重的禮物……於陽本想退卻,可又記起韓氏的叮囑,讓她一定要聽從這位長輩的,不能違了長輩的意思。
她行禮道謝,這才接了玉佩,慎重地掛在腰間。
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撩了衣衫坐下:“在這住的可習慣?”
於陽點了頭:“很好。”
男子又問:“那這裡你可喜歡?”
於陽點了頭,卻加了句:“我更喜歡那邊。”
男子不由的笑了:“哦?怎麼這麼說?你也覺得那邊好?”
於陽笑道:“那邊雖不及這裡富麗堂皇,卻是用心佈置了的。”最關鍵那是穆時風母親住過的地方,更有家的感覺,那邊是家。
於陽想着,心裡不由一愣,不對,這邊那邊……這……
再想想韓氏方纔說穆時風對男子執父子之禮,是他的一位長輩。
於陽不敢相信的再次的打量着這位老者,細細的從老者面孔上看着,想從中看出些什麼。終於,讓她瞧出了一些什麼來,她……
她有些明白了。
男子聽了於陽的話,想了想,不由的點點頭:“聽你這麼一說卻是這樣,那邊當年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你如今是住在哪裡?”
“只有慎思二字在正屋掛着。”
男子不由笑了:“卻是選在了那裡。原先不過是做書房玩的,卻不想讓他選了那裡。”他又道,“那字他還掛着?”
於陽想了想,應該是還掛着。
男子道:“既然做了寢室,這樣的字就不合適了,我回頭爲你想想,給你換個字兒。”
於陽忙笑着謝過。
男子見於陽歡喜,自己也跟着歡喜了:“這邊雖然沒那邊精緻,卻也有一番味道,你可以常倒這邊走走,不要總窩在那邊。”
於陽忙點了頭,她想到了男子的身份,便極力想留男子,瞧了瞧天:“您今日留下來用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