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陽的講述讓穆時風大驚不已:“於大人是你父親?於夫人是你的母親?”
於陽點了頭:“是。”
“你同於夫人相認了?於夫人認出你來了麼?”穆時風聽人說過於大人的一個女兒當年在逃難的時候沒了,這麼多年於夫人一直在爲女兒設香火,這時候聽於陽說她其實是於大人的女兒,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細細想想,其實於陽是跟於夫人有七分相似,也姓於,也是錢塘人,她也是那年的大水逃難來的,很多都一樣,或許真的是……
“這事交給我辦,你且安心。”穆時風安撫着於陽,這事並不像是於陽想的那樣的簡單。照於陽的說法,當年是母親哄她睡着後,一家人便沒了,這就是有意的丟棄了她,而且於家對方聲稱那位小姐也是早夭,這個時候冒出來,即使是真的,於家便成什麼了?於大人能甘願頂了這棄女求生的名頭麼?
穆時風的話,於陽還是信的,她點頭應下。
“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差事完了?“緩過勁來的於陽這才發現穆時風回來的比以前早些。
“你都這樣了,我能不回來?”當時聽得她暈過去,他慌忙地往回趕,真把他嚇住了。
於陽坐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當時她們不許我跟母親說話,我心裡急,一急感覺氣就喘不過來,就昏了過去。”
穆時風爲她腰後墊了東西,讓她舒服一些:“母親這個詞兒,等我幫你辦好了你再說。”多虧了家裡的人攔住了,若是真的喊出了口,這後面不曉得要有多少麻煩事。
“少爺,少奶奶。”紫芝探了個腦袋,她聽着於陽哭泣的聲音沒了,這才伸出腦袋一探究竟。
“什麼事?”
紫芝忙走了進來,手裡還端着一碗湯藥:“方纔唐大夫開的安胎寧神藥已經熬好了。”
於陽一看那碗黑乎乎的,真個人胸口便堵的慌,連忙往穆時風身後躲:“我已經好了,不用吃了。”
紫芝也是一臉的爲難:“奶奶,夫人一再交代,要你喝了的。”她說着,悄悄的比了個二字,暗示於陽,外頭還有兩個人,那兩個,比她還要難過。
於陽只得哀求地看着穆時風:“怎麼辦?我真的喝不下。”
穆時風從紫芝手裡接過湯藥,揮手命她下去,親自端給於陽:“吃吧。”
“我真的吃不下。”於陽但覺胸中一陣翻江倒海,難受的厲害。她別過頭去,那難聞的味道直灌入自己的鼻中,怎麼都躲不過。
穆時風這次是真的不縱容她:“一定要吃。這是安神的,你方纔受了那麼大的驚嚇,還哭了這半日,身子一定吃不消。快喝了。”
湯藥就送在自己嘴邊,於陽緊咬下脣,毅然將腦袋別了過去:“我不吃。”
“就半碗,吃半碗便好。”湯藥已經送到嘴裡,苦苦的味道已經刺激到於陽的味蕾,“捏着鼻子,仰頭就吃了。有荔枝蜜給你。”
看着平日裡最愛吃的荔枝蜜,於陽也沒了興趣,只覺得吃再多的蜜也還是壓不住苦味。
“就半碗,吃了這半碗,就說不舒服,今日的湯藥都可以不用喝了。”穆時風拋下了更大的誘餌。
果然,於陽心動了,她將信將疑地看着穆時風:“真的只吃半碗,今日的湯藥都不用吃了麼?”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是這麼大的利益誘惑下,她還是選擇要相信,因爲這個誘餌的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穆時風肯定地點着頭:“真的就只這半碗,今天一日的湯藥都免了。”
於陽點了頭,捏着鼻子,仰頭忍着一嘴的苦意,將湯藥灌進口中,一喝完,她便示意要吃蜜,實在是太苦了,就不能多加些甘草。
荔枝蜜還未送入口中,於陽便忍不住吐了出來,才喝下去的藥,全部吐了出來。
穆時風皺着眉遞水給於陽,服侍她漱口:“怎麼都吐了?叫人再熬一碗過來?”
於陽雙眼含淚的看着穆時風,他怎麼還不讓自己吃:“我真的吃不下。”
紫芝看着於陽吐成那樣,頗有些不忍,這簡直是要命,她想起今日於夫人來時送的那些個蜜餞,找了出來,捧到於陽跟前:“奶奶吃些這個。”
於陽一看到這些蜜餞,有了些精神,往口裡塞了一個,酸酸的,甜甜的,一口下去很是舒服,她臉上頓時揚起滿意的笑容。
“這是什麼?”穆時風看着於陽吃的下,不由地也揀了一個,送入口中卻是酸得他眼淚都要掉下來,“怎麼會這麼酸?”
紫芝道:“這是於夫人來的時候送的,說奶奶若是吃不下,便拿這個。方纔見奶奶吃不下,這纔拿了過來。”
穆時風點了點頭,卻是交待了:“今日就不要送那些湯藥了。”又對於陽道,“熬些粥,再配兩個爽口的小菜吃吧。”
於陽這時候只顧着吃蜜餞,哪裡理會,只是點頭,只要不讓她吃藥便好。
她這裡一抱上手,就再也放不下,等穆時風從書房回來,還看着她抱着那匣子,一個人樂呵呵的吃着,再看那匣子,原先滿滿的,如今只剩下一半。
“別吃了,當心牙酸。”
吃了這麼多,她牙能受得了麼?
於陽笑嘻嘻的,她現在心裡舒服多了:“不酸,我現在好受多了。這蜜餞真好吃。”她說着,悄悄的對着穆時風道,“姑姑也沒說什麼,還送了好些過來。”
於陽指着一個櫃子:“那都是姑姑叫人送過來的。”她有些奇怪的道,“我想不明白,姑姑旁的一見我吃多了,就讓人收起來,連着幾日都不准我吃。今日這個怎麼到寬容了?是不是我今日吐的厲害了,嚇着她了?”
穆時風坐到牀上,抽出她懷中的匣子,捏着她的鼻子:“你就淘氣。”
於陽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着:“若是這樣,那我以後都吐,吃一口就吐,看姑姑以後還逼不逼我吃東西。你不曉得,我都怕了。”
穆時風想想,這一日幾頓的湯藥,深深的嘆了口氣,他前些日子也被這樣折磨過,當然知道其中的難受。這也就是些補身子的湯藥,但是畢竟還是藥,不能當飯吃,他亦點點頭:“那就這樣,只是不能都吐了,慢慢來。”省得一下子過於明顯了,反而不討好。
半夜睡覺的時候,於陽只覺得肚子不舒服,她小心翼翼地翻着身子,生怕吵到身邊的穆時風,原先韓氏便讓穆時風搬到書房去,他只說書房要整修,要過些日子再去。
穆時風一感覺到於陽動,便睜開眼,幫着她翻身,雖然這個時候還沒到行動不便,可是他總覺得萬事都得小心。
於陽一手捂着肚子,一面換着姿勢。
“怎麼了?”黑暗中,穆時風注意到於陽蜷着身子,手還捂着肚子,顯然是肚子不舒服了,一想到大夫說頭三個月是最危險,穆時風忙坐起了身子,“哪裡不舒服?我請郎中來。”
於陽輕輕一笑,穆時風太小心了:“沒事的,就是覺得漲漲的。”隨即道,“我想吃蜜餞,你拿些讓我吃吧。”
穆時風頓時皺了眉:“不能再吃了。我看你就是吃那個吃多了。”
“就讓我吃一個,一個就好了。”她真的很想吃,感覺只要一吃,她就不會痛了。
穆時風點了頭,下牀爲她取了,只許她吃了一粒,看着滿足的於陽,穆時風微微一笑,這麼容易便滿足了,他等她吃了,又遞了水給她,讓她漱口。
於陽以爲只是一會兒的不舒服,可是,才躺下不到一會兒,她再次被小腹的難受弄得翻身,這時她是真的覺得難受了。
穆時風立馬道:“又難受了?”
於陽點了頭。
穆時風張口便叫人進來。這次已經不能由着於陽了,一定要請了郎中來。
守在外面的紫芝一聽到動靜便推門走了進來:“奶奶,怎麼了?”
“請唐太醫過來。”
穆時風走下牀,便穿了衣裳,屋子裡的燈立即點上,主屋一有動靜,旁的屋也跟着點了燈燭,很快,韓氏也趕了過來。
於陽捂住肚子,抿着口,小腹難受的狠,韓氏問她,她也只有搖頭點頭。
唐太醫到現在也沒來,韓氏已經着急了,跺着腳發了狠話,已經是好幾批人出門了。穆時風終究是等不得,親自出馬出了門,親自把唐太醫給帶了過來。
於陽雖然覺得不舒服,卻也發現,這位唐太醫就是平日裡總爲自己診脈的那個唐大夫。
紮了針,總算是覺得肚子稍微好了。
唐太醫笑着對於陽道:“少奶奶好好的歇一歇,怕是下午受驚了。下午開的藥就先不要吃了,換一副吃吃。”隨即又道,“先前的藥怕是苦了些,少奶奶定是不愛吃,這回,我讓人做了藥丸,到時候用蜜水送下便好。”
於陽一聽沒事稍稍安心了。
又聽唐太醫道:“少奶奶還是忌嘴些,若是害喜吃些也不妨,但也不能吃這麼多,胃也受不了。”
唐太醫放下筆,將方子遞到穆時風的手中:“穆大人,咱們到外面說,讓少奶奶歇息一會兒。”
穆時風心中一凜,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旁的要說?唐太醫說的這些並不是全部,還有什麼難言之隱要避了旁人?
《枝頭俏》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