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娘似乎知道她腿腳不方便。步伐放地很緩,於陽這才得以活動僵直地雙腿。她艱難地曲動這膝蓋,僵直地感覺實在不好。血脈漸漸地通了,雙腿地感覺又回來了。
“這些日子你哪裡也不要去。就在自己屋子裡做些針線好了。”在前面行走的尹大娘毫無預兆地開口道。
於陽輕輕地應下。
“皮姨娘就是派你做事你都推了。”尹大娘吩咐着,末了又加了句,“就是有人來找你,你也不能應。”
於陽本以爲尹大娘只是關心自己,對自己善意的囑咐,可是現在聽來,卻是另一種味道。這意思是在說,她現在雖然被放了出來,但是還是被懷疑地對象,哪裡也不能隨意走動,自己還是受人監視地。
“大娘,太太爲何把我放了?”
尹大娘只是頓了頓腳,卻沒停下來,幽幽地道:“太太的心思,我怎麼能猜得到。”
猜不到麼?於陽知道尹大娘只是應付自己,昨晚她囑咐自己的那些話,全是衝着人心去的,如果按照尹大娘昨日的話。這件事牽扯就大了,連太太自己也逃不開。可是尹大娘爲何要把太太也牽扯進來。就算太太真的有什麼,可是又能怎麼樣?到時候還是她代爲受過。
於陽注視着尹大娘的背部,想把這個人看透,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交代她們忠字當頭,可是她爲什麼表現的對太太又是那麼的不忠?
一路上於陽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沒注意,自己已經到了地方。
想着心思地她被高高地門檻絆了一跤,整個人直接撲向了尹大娘。於陽只覺得整個腦子處於空白期,她心裡唯一想的就是要連帶尹大娘也摔着了。
她摔着並不要緊,尹大娘不一樣,她好像有六十了吧,這一摔……
尹大娘好像身後長眼,迅速地轉了身子,手臂一伸,將於陽抓住,使了一個勁兒,將於陽牢牢地定在了地上。
看到穆時風是如疾風的身手;也看過清蓮不輸男子的武藝,那都是用武力制人,可是尹大娘這一手的巧勁讓於陽滿心的佩服。
就要摔下去的人,是不能抓着手臂的,因爲兩下反作用的受力,會脫臼的。可是尹大娘能拉住自己,而她的胳膊根本就沒有半點不適。這手功夫……太漂亮了。
“啊!”於陽還沒來得及表達對尹大娘的謝意及自己的敬仰,就聽見一聲大叫,然後就見柳兒丟了手裡的東西。見鬼似的往皮姨娘的西廂跑去,一面高叫着:“陽妮子,陽妮子回來了。”
見到自己有那麼吃驚麼?或許,她們跟自己一開始一樣,認爲自己死定了。自己突然回到這,確實令人驚訝。
但見西廂正房的青色簾子從裡面掀開,衝出來一個人,於陽纔看清出來的是清蓮,就被清蓮一把扯住,拖着她就往皮姨娘的屋子走。
“清蓮姐姐,清蓮姐姐。”
“閉嘴!”清蓮一面拽着於陽,一面側了頭,厲聲呵斥着。她沉着臉,面上似乎還籠罩着點點黑氣,嘴脣微微地抿着。這個動作很像皮姨娘,可是皮姨娘抿着嘴的時候,只讓於陽感到她是一種隱忍;而清蓮,卻讓於陽覺得害怕,放佛,她隨時都能爆發出來。
於陽識時務的閉上了嘴,老實地跟着清蓮。
才一進到屋子。於陽還沒來得及向皮姨娘問安,就聽皮姨娘吩咐清蓮:“清蓮,你給尹大娘端杯水來。陽妮子,那有點心,端過來。”
於陽以爲皮姨娘會嫌棄自己,會找個理由把自己趕走。可是現在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很自然地吩咐着自己做事,好像她從未離開過,昨天的事似乎沒有發生過一樣。
尹大娘此時正掀了簾子進來。
“還傻站那做什麼?尹大娘都進來了。”
皮姨娘略帶笑意的話語,讓於陽回過神,她輕輕地應下,走到那邊的櫃子裡取點心盒子。
從尹大娘身邊路過的時候,於陽注意到,尹大娘的嘴角微微上翹,淡淡的笑意露在她的臉上。於陽只覺得奇怪,爲何這個時候,尹大娘的笑容沒有以前顯得那樣的猙獰,這個笑容很自然,還有淡淡的暖意。於陽不解的搖搖頭,她以爲自己看錯了,可是並沒有,笑意還是浮現在尹大娘的臉上。
“勞您特地走一趟,這孩子這兩日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要說麻煩也不是她的事。”尹大娘端詳着皮姨娘的面孔,“我瞧你這幾日又瘦了許多,不是我說,你該吃的還是要吃。總是靠藥有什麼用?”
“我很好。您放心。”
“你好不好,我看不出來麼?我這雙眼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哪一步。這些日子你這要的藥材又多了。是藥三分毒。”尹大娘深深地嘆口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死的沒福自死了,活的還要做人。你這個樣子怎麼能叫人放心。”
皮姨娘垂下了頭。久久才道:“我省得。我不會輕易地死的。”再擡起頭的那一刻,皮姨娘的雙眼活了,那雙眼睛,明亮無比,迸射出堅毅。
於陽有些好奇,尹大娘跟皮姨娘的對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死的自死了,什麼叫不會輕易地死。
於陽還想聽下去,卻被端茶上來的清蓮瞪了一眼。她忙低下頭,老老實實地站着。就是這樣,她還是能感覺到清蓮炙熱的目光。
“大娘,請吃茶。”
尹大娘吃了口茶,詫異地道:“還真的有茶?我聽說,你連茶都戒了。這是……”
清蓮笑着解釋着:“是戒了。只是還要準備些,若是來客了,沒有茶,人家又會說我們是故意裝可憐。到時候還要巴結着旁人,看旁人的臉色。這是太太特地賞的,大娘嚐嚐。”說這話的時候清蓮提高了嗓音,好像故意讓誰聽見一樣。
屋外隨即傳來一陣輕快地腳步聲,很倉皇,很驚慌。
有人偷聽!!
不等皮姨娘開口,清蓮便拉着於陽出去:“陽妮子,你出來。我有話同你說。”
於陽以爲清蓮是借這個去找那個偷聽的人,卻不想,清蓮根本就沒去追那個消失在拐角處的丫頭,而是拖着於陽回了自己的屋子。
坐在炕上做針線的素紈與挨着炕沿坐的柳兒,一聽見門被推開,立馬分開了,柳兒甚至驚得跳了起來。素紈還算鎮定,不悅地瞪了慌亂的柳兒一眼,坐直了身子同清蓮笑了笑,又見跟在後頭的於陽,笑着道:“陽妮子回來了?出了那樣的事。我們很是擔心。怎麼就牽扯到你呢?要說還是鬆了些,以前我在太太跟前的時候……”
素紈還想說自己先前在太太跟前,也送過東西去給那些有身孕的姨娘,可卻沒遇上那些事。素紈自打知道把於陽帶過去,其實是在懷疑她跟時姨娘見紅有關係,便一直幸災樂禍。見了於陽又完好無缺地回來了,那口裡忍不住說上兩句。連帶着把清蓮也牽扯上,直說於陽出錯,是因爲清蓮管教不嚴。
清蓮沒同素紈多說,喝命道:“素紈出去!”
素紈見這樣,心到是猛跳了兩下,本想回兩句,可見清蓮的面色,知道不好,忙應了,帶着柳兒出去。
“叫你慎言慎行,你怎麼還出了這樣的事?你就那麼想出去?爲了那點贖身銀子就什麼都不顧了?你不是要錢麼?好我都給你,今日就離開這。”清蓮開了櫃子,取出一包銀子擲給於陽,“這是一百兩銀子,夠你贖身的了吧!趁早拿了錢給我走人。你出錯不打緊,我跟姨奶奶還要活下去呢。”
於陽曉得清蓮這兩日被那事嚇住了,以爲會牽扯到她。她反問道:“你不信我麼?”
清蓮聽於陽這麼說,雙眼突然含了淚:“我知道不是你。可你怎麼就那麼聽話的去了?就是去取麝香,這也不是你的事,你強出什麼頭?顯得你能些?我原以爲你是個老實地,願意安安心心的在這裡待下去,才把你推薦了來。誰知你跟那些個丫頭一樣,一心想顯出自己來。就算你顯,你也要聰明點,別把自己的命也送進去。虧得太太心裡跟明鏡似的,曉得跟你沒關係,把你放了。要不,你早就被丟到亂墳崗上去了。我且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陽聽出清蓮的意思來,她只是口裡怪着自己,卻提點自己要多加小心。便一五一十的事情說了。
清蓮聽了於陽的話。再把這兩日她聽來的事情略微攏了攏,想想,確實如於陽說的這樣,便嘆道:“不過是我激你罷了。我曉得你不會這樣,要不,就憑你,早就不在這了。不說我們,如今太太的處境也不妙,府裡還有人傳是太太做的。還說藉着敬佛,尋麝香害人,連咱們姨奶奶也被牽扯到裡頭。真是氣死了。”
於陽問道:“姐姐是聽說傳的?”
清蓮愕然的瞧着於陽,搖搖頭:“是誰,現在問又有什麼用?就是查出來又有什麼用?到讓別人認爲是真的。”
於陽同樣也搖着頭:“不。事關重大,若不查,任由她們亂傳,到時候不是也是的。更何況,壞的是太太的名聲,牽扯着時姨娘肚子的小世子,還有……”於陽將鳳兒的事情說了,“姐姐不覺得這很奇怪麼?”
“你說鳳兒被人簇擁着?”清蓮急急忙忙的向外走去,才掀了簾子,便瞧見在外頭偷聽的素紈跟柳兒,兩人愕然地看着清蓮,尷尬得別過臉,支吾着,試圖解釋着什麼。清蓮並沒理會她們,匆匆地出去了。
素紈跟柳兒則衝了進來,急急地問了於陽:“鳳兒?鳳兒是誰?陽妮子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