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這裡,又換了個語調,嬌滴滴地道:“娘,您也別生氣。你看,這女人雖然比不上我,卻也有幾分姿色,尤其是笑起來,迷死個人了。她又懂廚藝,聽說在酒樓裡露了一手,把那些廚師都震呆了,連趙老爺都要跟她買烤鴨子的秘方。這樣的貨色,怕不得賣上幾百兩銀子?娘,你就知足吧。”
“事到如今,說這麼多還有什麼用?反正我是看出來了,指着你享福,怕是不能了。算了,幾百兩就幾百兩吧,好歹能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年日子。你呢,也別東想西想的了,趕明兒找個男人,就嫁了吧。”
環兒撇撇嘴:“要嫁我也要嫁到大戶人家作妾,纔不嫁那些沒錢的受窮呢。娘,咱們去大地方看看吧,先摸清了情況,選一家有年輕少爺、家裡又有錢、少奶奶軟弱好欺的。這一回咱們不光要錢,還要人財兩得纔好。”
劉嫂和環兒的話說到這裡,許久沒出聲的老魏咳嗽一聲,悶聲悶氣地道:“你們娘倆別老顧着說話,去看看那丫頭醒了沒有?要是醒過來了在那兒偷聽,你們什麼底子都漏給別人了。到時候賣到了青樓,等她混得風聲水起的時候,起了尋仇的心,那就麻煩了。”
這話一出,嚇得那母女倆頓時噤了聲。林小竹聽了,連忙把呼吸調整成綿長而均勻的樣子,心跳也儘量讓它平緩下來。
環兒走過來,聽了聽林小竹的呼吸聲,又用力地踢了她一腳。見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鬆了一口氣,道:“沒醒呢。”
“爲了穩妥起來。到青樓之前,還是給她灌上啞藥吧。”老魏狠厲地道。
“啞藥?”劉嫂子很是猶豫,“灌了啞藥,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老魏狠狠地瞪了劉嫂子一眼:“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有什麼比命更重要?”
劉嫂子顯然很怕老魏,見他如此說,便不作聲了。倒是環兒道:“爹說的對,把她灌啞了最好,這樣最安全。不過娘您也別擔心。她的廚藝好,沒準價錢也不比前兒那個吳麗娘差。”
一家三口聊了一陣,便不說話了,只聽得竹篙撐船“嘩嘩”的聲音。
林小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腦子裡卻飛速的轉着,極力想着如何逃走。她本來就打不過那老魏,現在又被五花大綁着,想要脫身。談何容易?但她不能坐等袁天野來救她。現在纔是下午,而昨天袁天野就很晚纔回到趙家院子,今天估計也不會早。再加上一到河邊就沒有了她的線索,想要袁天野在老魏一家給她灌啞藥前趕來將她救下。可能性太小。
“小玉,你去看看那丫頭醒了沒有。”老魏忽然道。
聽得這話,林小竹靈機一動。調整了兩下呼吸,便讓自己進入龜息狀態。這是老爺子曾經教過她的一種方法。專門在關鍵時刻保命用的。目的就是讓身體進入假死狀態,好在沒有糧食給養的情況下。多活幾日。不過現在,她可以讓老魏一家認爲她死了。一來可以拖延去青樓的時間,二來如果他們真的相信她死了,或許會把她扔下水裡。畢竟一個死人,是不能賣錢的,屍體被人發現反倒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扔到河裡。而她的手雖然被綁着,腳卻是自由的。憑她的水性,下到水裡先閉氣一段時間,等船離開了,她便可以憑藉腳的力量,讓自己浮上水面來。到時候再想辦法把繩子解開,如此就逃出昇天了。
“咦,怎麼沒有了呼吸?”環兒的聲音在林小竹耳邊響起。很顯然,這環兒真實的名字,應該叫做小玉。
“什麼?怎麼會?摸摸她的脈搏。”劉嫂子道。
林小竹的手被綁着,實在不好摸脈博。不過小玉的經驗十分豐富,她伸手到了林小竹的頸部,去摸她的大動脈。
這個地方,是一個人的死門。作爲練武功之人,在有能力的情況下,是不會讓人輕易去摸自己的大動脈的,畢竟只需要手指稍微用力,就能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斃命。所以這也是小玉故意試探林小竹的,防止她裝死。
而林小竹本來就要裝死,那自然要裝得徹底一點。現在不讓小玉摸她的大動脈,只有死得更快。所以她一動不動,儘量讓自己的龜息狀態更深入一些。
因爲她的努力,小玉在摸她的大動脈時,便嚇了一大跳,飛快地收回了手,對她母親道:“娘,她死了,她死了。”
“胡說。”劉嫂子還沒說話,老魏就吼道,“剛纔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可能就死了。”說完,把竹篙一放,走到林小竹面前,就去摸她的大動脈。
“怎麼樣?是不是沒有脈博?”小玉急着證明自己,追着問道。
“奇怪了,還真沒有脈博。不過,身體還是溫軟的,不是這小丫頭裝假死吧?”老魏自言自語。
“前不久我來看她時還好好的,雖然呼吸有些慢,但至少還能聽到呼吸聲。所以她就是死,也才死了一會兒,怎麼可能馬上就變硬變冷呢?”小玉嘟噥道。
老魏對小玉使了個眼色,道:“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一會兒綁塊石頭,把她沉了河底吧。”
而那邊的劉嫂子沒看到丈夫的眼色,還以爲他說的是真的,大聲地啐了一口:“還以爲能弄倆錢花花,卻不想這麼倒黴,竟然死了,真他孃的晦氣。”又瞪着女兒,“剛纔不是好好的,怎麼就死了呢?”
小玉很不高興地看了老魏一眼:“剛纔被爹用竹篙敲了一下腦袋,又被水淹了一會兒,這麼穿着溼衣服躺在這裡吹冷風,能活下來纔怪呢。這些大戶人家的丫環,比一般的小姐還金貴呢。容易死一些,也很正常。”
說着話的功夫,猛地伸出手去,摸住了林小竹的大動脈。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這大動脈在她出其不意的價襲下,仍然沒有絲毫的跳動。更糟糕的是,林小竹的身體比剛纔涼了不少,膚色也顯現出不一般的白。
饒是小玉跟着父母做慣了騙人的勾當,卻終究是十六、七歲的丫頭,面對着死人,總是有些害怕。她站起來,慢慢地退到劉嫂子身邊,抱住她的胳膊,這纔對老魏道:“爹,她真的死了,身體都涼了。”
花了那麼多的錢和心思,做了一個局,想把趙家的錢財弄到手,卻不想最後成了這個樣子,連一個銅板都沒賺到。劉嫂子越想越氣,指着小玉就大罵了一通。
小玉卻不是個好惹的,也還嘴對罵起來:“……我到那大戶人家裡面,戰戰競競,生怕露出一點馬腳,整日擔驚受怕的。你們倒好,坐在那裡等着我把錢賺回來,還稍不如意非打即罵。哪個老子娘像你們這樣?我真懷疑我不是你們親生的。再說,這女人死了,能怪我嗎?還不是爹一竹篙給敲死的?這會子卻怪到我頭上,那我不如自己死了算了,也省得落埋怨。”說完就哭了起來。
“好了,這事不怪小玉。再說,就是怪又怎麼樣?還有什麼用?”老魏見鬧得不可開交,解圍道,“去,搜搜她的身,看看有沒有錢。”
小玉坐在那裡不動,兀自在那裡生氣。劉嫂子只得罵罵咧咧地走到林小竹身邊,伸手到她懷裡亂摸一陣,從衣服的內袋裡掏出了一錠銀子和一些銅板。這些錢,卻是昨日林小竹買香料時,問袁天野要的錢。而趙老闆給她的銀票,她又照着老辦法,縫在了腰帶裡。
劉嫂子把那錢數了一數,嘆了一口氣道:“只有七兩二錢零五十三文。”
老魏道:“再搜。”
劉嫂子又搜了林小竹的兩個袖袋,兩個袖袋卻是什麼都沒有。她狠狠地瞪了小玉一眼,道:“沒有了。”古人身上,基本上就兩個地方裝東西,一個是胸口的口袋,一個是袖子裡的袖袋。這兩個地方都搜過來,自然就不會再有了。
一個丫頭,身上有七兩多銀子,也算得是多的了。就算她要賣烤鴨子的秘方,照老魏的觀念看,那錢且不說目前還沒付,就算付了,也只會交給她的主子保管,而不會讓她帶在身上。既然兩個地方都搜過了,他便沒要求妻子再搜身,徑自把船劃到了岸邊,道:“你去搬一塊石頭上來。”
“照我說,直接把她扔下去得了。”劉嫂子道,“到時浮到水面讓人發現,以爲她是失足掉到水裡的,倒省了他們到處追查。否則他們這麼追查下來,咱們就還得東躲西藏一陣子。這一趟本來就沒掙到錢,再還得吃驚嚇,躲着什麼事都不能做,真是虧老本了。”
老魏沉吟片刻:“如此一來,繩索就要解開了。”
劉嫂子伸出手來,摸了摸林小竹的身體,道:“人早就沒氣了,身子也冰冷的了,就是解開繩子,你還怕她活過來不成?”說完手裡的匕首一劃,便把林小竹身上的繩索割斷了,然後用腳將她一踢,“撲通”一聲,林小竹就掉到了水裡。
“好了,趕緊走吧。”看着林小竹沉了下去,劉嫂子道。
老魏也不耽擱,撐起船像箭一般向下遊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