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
曹英聽聞周懷安當街傷人,還是吏部尚書的次子,急得來回踱步。
“根叔!我爹他怎麼說?有沒有救助長卿!”
一心撲在導演事業上的曹家長子,還是頭一回關心外人。
根叔笑道:“公子放心,曹公已經派遣大理寺卿審理此案!”
曹沁淚眼婆娑,一雙電眼,無意中躍躍欲試。
“根叔,周長卿可不能有事,他還沒給我講完《演員的自我修養》呢!”
根叔頭大如鬥,作爲曹國舅的忠心下屬,他實在想不明白,家中的公子小姐,怎麼會對一個質子如此傷心。
若是周長卿身死,以後誰會帶我去教坊司尋姑娘排練話本!
未來的大夏第一導演,如是想道。
長卿哥哥,我還沒跟大表姐說完你的事呢!你可不能死哇!
未來的大夏第一名角,已經將周懷安當場了姐妹間的談資。
——
朝堂之上,文景帝的小朝會已經結束,剩下的政務則由內閣主理。
六部聽遣於內閣,在某些方面,卻又掣肘內閣,二者也形成了權力的制衡。
“曹公,爲了一個質子,您連大理寺卿都派過去了?”
吏部尚書徐青,面帶微笑,語氣中帶着不滿。
三司會審,一向有講究。
從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派出的官員,便可一探究竟。
以大理寺爲例,大理寺卿是從三品,他出馬的案子,可見曹吾鳴十分重視,不得有誤。
若是派去從五品的大理寺正和從六品的大理寺丞,那邊代表曹吾鳴只想走個過場,案子的結果由刑部和都察院說了算。
“依下官所知,曹公似乎跟周懷安非親非故,何不賣下官一個面子?”
徐青試圖說服當朝國舅,“燕王離上京城千里之遠!一個幫不上忙的朋友,可不如近鄰啊!”
徐青分析利弊,告訴曹吾鳴,朝中的吏部尚書,可比北境的三品武夫有用得多。
“徐尚書,這是在收買我?”
曹吾鳴輕撫美髯,輕笑道:“非親非故不假!我就是有些欣賞這小子。”
欣賞?
徐青冷笑道:“曹公難道不知,此子在上京已經臭名昭著!欣賞他?坊間可能會傳聞,曹公也是勾欄聽曲之輩!”
曹黨一衆官員聞言,怒目圓睜,破口大罵。
“姓徐的,你什麼意思?也敢對曹公如此說話!”
“真當曹公脾氣好,不敢動你麼!”
“你那兒子欺男霸女,我等早已聽說!”
曹吾鳴擺了擺手,良好的養氣功夫,讓他遇事從不發火。
否則也不可能以次輔之身,執掌內閣多年。
“諸公都安靜點,這是在朝堂之上,你們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曹公發話,官員們都選擇閉嘴。
“我看中的,正是周懷安破獲貢銀案的能力!我且問諸公,你們面對如此困境,能在三日之內引誘兇手,還自己清白麼?”
羣臣默然不語,丟了二十萬兩,單憑那份朝堂搏生機的膽氣,就超過不少同齡人。
“此子,我執金吾要了!”
執金吾!
曹吾鳴此言一出,百官震驚,就連隔壁老楊,也一臉懵逼。
大夏太祖皇帝有言:“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百花羞。”
可見執金吾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這是守衛京城的衛隊之一,深得皇帝的信任,曹吾鳴作爲國舅,執掌執金吾,可見權力之大!
執金吾,首領喚做金烏,下設十三金吾衛,象徵着大夏十三州。
再有便是銀吾位和銅吾衛,簡稱銀衛和銅位。
作爲皇帝信任的部曲,執金吾也擁有其他人沒有的資源。
每一位金吾衛都是四品武夫,雖不及隔壁老楊,但放在江湖上,也都是一方豪雄。
聽聞倒黴侄兒,竟然被曹吾鳴看重,勇親王心中百般滋味在心頭。
一入執金吾,便證明前程似錦,抱上了曹公的大腿。
同樣也就斷絕了入朝爲官的路子,哪怕爬的再高,也就是個金吾衛。
何況以自家侄兒的德性,能做個銀吾位,勇親王就心滿意足!
徐青心中震怒,周懷安若是成了執金吾的一員,哪怕他這個吏部尚書,也不能輕易動手!
執金吾,那是皇帝的人!
“呵呵!曹公真是好算計!”
徐青冷笑道:“不過周懷安當街傷人,衆目睽睽之下,證據確鑿!執金吾要的都是身家清白之人!”
曹吾鳴輕撫美髯,臉色平淡:“我從不徇私,等待結果便是!”
不消片刻,刑部尚書蘇傳恩,帶着大理寺卿和都御史趕回朝中。
大理寺卿滿臉喜色,衝着曹吾鳴頷首點頭。
反觀都御史,則臉色鐵青,不看擡頭看向徐青。
“敗了?周懷安沒有被問斬?”
徐青惱怒道:“你辦事不利,讓我將來如何提拔?”
都御史不敢吱聲,刑部尚書蘇懷恩,則是走向曹吾鳴和勇親王身前,躬身行禮:“見過王爺,曹公!”
“本官查明此案,是徐尚書的次子策馬傷人,又要強搶民女!”
“燕王世子不過是正當防衛,兩人公堂之上賭命,最後世子勝出,可憐了某人的寶貝兒子咯!”
蘇懷恩作爲黃黨一員,看着曹黨和齊黨爭鬥,自然不嫌事大。
無論哪一方吃虧,都能平衡朝堂,這也是陛下願意看到的事。
徐青聞言,整個人如遭雷擊,“蘇傳恩!你剛纔說什麼!我兒死了?”
同爲尚書,刑部的權力也不小,蘇傳恩完全不懼徐青的無能狂怒。
“不錯!你那兒子砍了人家一刀,結果沒砍死!反被世子斬殺!”
“白紙黑字寫下的生死狀,徐大人可以過目!可別弄壞了,本官還要向陛下覆命!”
看到徐二公子按下的指印,徐青老淚縱橫,自己聰明一世,爬到了三品大員的位置,卻沒有想到老年喪子!
“糊塗!糊塗啊!”
蘇傳恩一把抽過生死狀,笑道:“還請大理寺卿和都御史,跟隨本官向陛下覆命!”
徐青虎目含淚,無論是勇親王,還是曹吾鳴,都不是他能報復的大佬。
唯有燕王世子周懷安!
“此人殺我愛子,其罪當誅!哪怕你進了執金吾,老夫耗盡人脈,也要殺了你!”
文景帝雙目緊閉,輕嗅檀香,口中不斷念誦心經,這是二十年間雷打不動的習慣。
“陛下!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都御史求見!”
劉公公輕聲道:“應該是燕王世子的案子,有了進展。”
提起周懷安,文景帝睜開雙眼,那無禮的小輩,看到他就讓朕不爽。
“宣他們進來。”
“是!”
蘇傳恩三人進殿,直接叩首,“臣,參見陛下!”
文景帝依舊閉目養神,有節奏地敲擊木魚,“說!”
“本官查探到……”
蘇傳恩一字不落地將案情原委告知文景帝。
聽到二人賭命,周懷安極限反殺的時候,陛下敲擊木魚的力道加重,明顯震怒。
再聽到曹吾鳴收了周懷安當執金吾,文景帝雙目睜開:“曹卿,還真是慧眼識珠啊!”
蘇傳恩三人大氣不敢出,他們已經感受到皇帝的憤怒。
如果得到了明顯暗示,大理寺卿也不敢觸碰皇帝的逆鱗。
正是自信徐青能夠利用官場規則,將周懷安屈打成招,文景帝才放鬆了警惕,讓兩家互啄,忽略了菜雞世子臨機應變的能力!
“陛下,曹公求見!”
“宣!”
曹吾鳴一席緋紅官袍,仙鶴印身,器宇軒昂。
與主修禪宗的文景帝對視,也絲毫不落下風。
“曹卿,執金吾事關上京安全。”
文景帝輕描淡寫道:“不是養廢物的地方!”
曹吾鳴拱手行禮,“陛下息怒。周懷安此人有詭才,微臣看重的是他那份機智!以後定能助執金吾破案。”
曹吾鳴作爲制衡文景帝的內閣,回答的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只有三品大員蘇傳恩清楚,其中險象環生,一個回答不好,曹吾鳴就會被皇帝記恨。
“曹卿既然說有用,那便讓他進入執金吾吧!”
文景帝轉念一想,不屑道:“既然身具官職,以後每個月的奉銀便剝奪!依舊是質子,這一點不變!”
“臣,謝陛下!”
——
周懷安當庭釋放,跟着嬸嬸直接回了王府。
至於徐家則要準備開席請客了。
“你這小子,怎麼如此魯莽?”
王妃嫌棄道:“若是那廝一刀砍了你,老孃怎麼跟王爺交待!”
王妃身段豐腴,尤其是嗔怒之時,明明是個美婦,眉宇中充滿少女的韻味,讓人慾罷不能。
難怪王叔不去教坊司!
“多謝嬸嬸關心!長卿以後定會注意,不讓嬸嬸擔心!”
“滾蛋!小兔崽子,誰關心你!以後想死,滾出上京城再死!”
王妃傲嬌不已,直接上了轎子,周懷安充當乖大侄護衛左右。
他第一次對勇親王府產生了歸屬感,好過冷清的燕王府。
尤其是嬸嬸出現的一刻,他感受到了家人的關心。
王府門前,一身勁裝的冰冰來回踱步,顯得焦急不已。
“母妃!周長卿呢?他沒跟你們回來?”
冰冰不見周懷安身影,擔心不已,畢竟這麼好的人肉沙包,她還沒有打夠。
王妃嗔怒道:“呸!剛放出來,就被袁子脩和曹英兩人叫走了!說好去研究經學!”
——
勾欄之地,周懷安左邊吃一口葡萄,右邊喝一口酒,不亦樂乎。
曹英的眯眯眼,雙眼放光,“今日長卿無罪,所有消費由我買單!”
周懷安感慨萬千:“大難不死是生活,勾欄聽曲纔是享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