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路都在盡力趕車程,但是因爲要顧及到肚子裡的小寶貝,薄歡也不敢讓他們走得太快,所以好不容易到了方州,卻也已經走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而腹中的小祖宗,也已經有八個月了,越來越大,似乎正要破殼而出,發出他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聲啼哭。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底了,在南夏國出發的時候還不覺得冷,但是到了方州,卻已經是寒氣襲人,冰凍難耐。
爲了自己的身子,薄歡也不敢再這麼露宿野外,略加思索了一下便讓馬車行駛進了方州城內,找了一家客棧落了腳。
因爲趕了一天的路,薄歡已經疲憊至極,任由着金貝伺候自己擦洗了身子便回到榻上沉沉睡了去。
只是在睡夢中,她卻睡得不怎麼踏實。她夢到了蕭玠,看到了他一身單薄的白衫,站在冰封雪地裡,對她揚脣笑着,臉色卻是慘白慘白的。他看着她,突然揚起了手臂,對她揮了揮。她不解,正待上前細問,便見他的身子突然漸漸變得透明,到最後乾脆化作了齏粉,消失在這狂風暴雪當中,不剩一點的痕跡……
她震驚得不能自己,心痛欲絕,嘶聲吶喊出聲:“不要!”
倏而睜開眼,卻發現自己還躺在客棧的牀上,哪裡有什麼風雪,更無夢中鑽痛了她的心的男人。
她氣喘吁吁,不自覺流了一身的冷汗,想到夢中那般令人痛苦到絕望的可怕畫面,又聯想到他大半年的都無聲無息,心驀地沉重得像是被灌了鉛一般,不禁張口大喊:“金貝!金貝!”
金貝就睡在她的外間,練武之人睡得淺,聽到薄歡的呼叫聲忙不迭坐起,疾步走了進來,見她臉色蒼白,不由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公子,出什麼事了?可是身子哪裡不舒服?”
薄歡搖了搖頭,調了調氣息,擡頭望着她,“現在什麼時辰了?”
金貝聞言,回頭往窗口的方向望去,感覺到外面透過窗紙進來的光線已經在變強,“回公子,看這天兒似馬上便要亮了。”
“如此正好,我們馬上
收拾行李啓程吧。”薄歡就着她攙扶的手就要站起來。
“不若我們先在客棧裡邊用了早膳再走罷?”金貝小心攙扶着她,遲疑地說道:“我們連趕近一個月的路,已經許久沒有吃過熱食,公子腹中的小世子爺只怕會受不住的。”
薄歡垂眸,望了一下自己的小腹,思慮了一下,這纔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頭,“好吧。”
金貝露齒笑了,“公子現在這兒歇會兒,屬下先讓小二給公子準備洗臉的熱水,待洗漱好了再用早膳!”見薄歡沒有反對,便往外跑了去。
薄歡又坐回牀上,只是怔怔出神,夢中那個令她不安的畫面一直在迴旋着。她只能一遍接着一遍地安慰自己,這只是夢,自己只是對他太過於思念了,愛之過深了,而他又太久沒有消息了,所以自己纔會胡思亂想。夢與現實相反,她的子暄,現在一定還好好的!
待洗漱乾淨後,金貝收拾好上路的行禮後,便攙扶着薄歡出了房間,到一樓的大堂用膳。因爲她到底身子不便,擔心會被碰撞到,所以找了個角落的位置,並讓店小二給豎了一張山水屏,阻隔了外面的人。
許是太久沒吃過熱乎乎的東西了,薄歡雖然心情不佳,但是胃口還算不錯,沒過一會兒便喝了一小碗熱粥。
“屬下再讓店小二給盛上一碗罷?”金貝見薄歡胃口好,自己也覺得高興,問過薄歡的意思之後,便要伸手招呼店小二過來。
這時,坐在她們屏風外面的一張桌子,卻有小聲的議論聲傳了過來——
“你昨兒剛從東邊的邑地回來,怎麼樣,咱們太子殿下可有信兒了?”
薄歡握着筷子正準備夾菜的手驀然一僵,臉色迅速刷白——
“唉……”被問的男子低低地嘆了一口氣,“沒呢!不過身邊親隨的人都死了,一個都沒落下,聽說太子殿下又身受重傷,在那深山裡邊,找了這麼久都沒見人影兒,只怕是難逃一死了……唉!”
“那真是太可惜了!說起來,去年殿下還在咱方州呆過一陣兒呢,那時看他貴氣逼人
,如若神祗,還當會長命百歲呢,熟料會遭遇此劫……”
“可不是嗎……”
……
“公子……”金貝也是臉色慘白,擡眸望着對面的薄歡,滿臉的擔憂與焦灼。
薄歡渾身都在抖,握在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時已經被折斷,尖銳的木屑割破她的手指,殷紅觸目的血流了出來,她卻毫無所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壓下體內驀然涌起來的可怖冰冷,低低地溢出幾個字:“去打探清楚……”
“是!”金貝站起身來,就向外面跑去。
她不能只聽信一家之言,所以她直接跑大街上去,聽聽衆人不同的信兒。
薄歡怔怔地坐在那兒,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怎麼都壓不下去,半晌,才彷彿恍然回神一般,鬆了捏着筷子的手,掏出手帕來壓在傷口上。只凝着那被染紅的白帕子,驀然憶起她與他的初夜,他們身下的那塊白帕子,也是被染了紅,卻是她的落紅。那是她將自己徹底交給他的證明,那一夜,她全身心地信任這個男人,把他當做了自己一生的依靠,而他也鄭重地向她允諾此生絕不辜負!
所以,蕭玠,你一定不會辜負我的對不對?你一定沒有事的,對不對?
我相信你,我這次真的相信你了,你不要讓我絕望好不好?
求你……
薄歡猶在六神無主,便看到金貝回來了,只是腳步有些蹣跚,臉上的悲痛是怎麼也掩飾不下去的。
她的神色一凜,不由冷了聲,“金貝,你要是膽敢欺瞞我半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金貝跌坐回座位,凝視着她,眼中卻漸漸地蓄了淚,“公子,殿下他……”卻是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薄歡垂下眸,“繼續說下去。”
“兩個月前,殿下不知因爲何事觸怒了皇上,被皇上罷黜了太子之位,還……還將太子殿下流放往東邊的荒涼邑地。只是去往邑地的途中,遭遇了埋伏,全軍覆沒,而殿下他身負重傷跌下深谷,至今沒有蹤影,生死不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