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兒(6000+)
沈凝暄再次轉醒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甫一睜眼,她便覺眉心處隱隱泛着一絲痛楚,幾乎是出於本能的緊蹙着眉,伸手捏住自己的眉心。
這一覺,她睡的雖沉,卻一點都不覺輕鬆,她覺的自己做了一個冗長冗長的夢,在夢裡她被下了迷~藥,夢到了獨孤宸,他說讓人伺候她上路,然後自己便被人扛出了冷宮……
思緒至此,沈凝暄捏着眉心的手倏而一僵,恍然之間,想起昨夜種種,她心底驀然一驚,牟地睜開雙眸!
“嘶——”
睜眼的一剎那,她倒抽口涼氣,吃痛的揉着太陽穴,緊緊蹙眉打量着自己身處的環境,隨着眼前景象的清晰呈現,感覺的身處環境的晃動,似是正坐在一輛馬車裡,她眸色微變,臉上神情陰晴不定媲。
“你總算睡醒了,朕的皇后!”
滿含戲謔的聲音自沈凝暄頭頂傳來,獨孤宸眉梢微挑,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臉上的笑時隱時現。
仰望着上方被無限放大的俊臉,沈凝暄紛亂的心緒終於平復,眉心忍不住輕顰了下,大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緩緩的勾起一抹淺笑,語氣裡盡是抱怨的無奈嘆道:“皇上想帶臣妾出宮是好事,直言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臣妾還以爲……”
獨孤宸淺笑:“以爲什麼?”
沈凝暄兒淡淡說道:“以爲皇上不能廢了臣妾,要殺臣妾滅口呢!”
“呵呵……”訕訕然一笑,獨孤宸聲音低沉道:“朕的皇后才華橫溢,朕怎麼舍殺你,朕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無非是因爲皇后說過,不稀罕跟朕一起出行,既是不稀罕,朕便只得另想他法……”
“臣妾說過這話麼?”
雙眸微怔,沈凝暄眨了眨眼,開始裝糊塗!
獨孤宸好整以暇的以雙臂抱胸,肯定道:“小姑姑聽皇后說過,朕也聽皇后說過!”
沈凝暄想說,獨孤珍兒就是個叛徒,卻不敢說獨孤宸的耳朵出了毛病!
心下一黯,她擡眼看着獨孤宸,乾笑了下,轉而問道:“皇上不是要帶姐姐一起出行嗎?”
聽沈凝暄提到沈凝雪,獨孤宸眸色一冷,仍舊淺笑吟吟:“你覺得,她現在方便出門嗎?”
“呃?”
沈凝雪微頓,佯裝不知:“姐姐她怎麼了?”
然,她問題出口,獨孤宸的臉色不是冷的,而成了黑的。
“好吧!”
秉持着識時務者爲俊傑的鐵律,沈凝暄低垂着頭:“算臣妾沒問!”
“算你識相!”
嘴角輕輕一扯,獨孤宸依舊冷笑着看着她。
迎着他微冷的視線,沈凝暄眉腳輕輕一動,癟了癟嘴:“皇上如若一定要臣妾跟隨,臣妾跟着便是,不過還請皇上容臣妾帶上幾件換洗的衣裳!”
“來不及了!”
雲淡風清的睨着沈凝暄一眼,獨孤宸輕道:“如今我們早已出了京城!”
“不是這麼快吧?”
微微蹙眉,沈凝暄打開車窗。
冰寒如刀般的冷風自窗口灌入,讓她忍不住哆嗦了下,微皺了下眉頭,她探身向外,看着車外不停後移的連綿羣山,她暗暗一嘆,並沒有繼續糾結方纔的問題,而是有感而發道:“在宮裡待了大半年,一直都沒機會出來走走,現在想來,還是宮外的空氣更加清新和自由!”
聽她這麼說,獨孤宸黑沉着俊臉,冷冷道出一個字:“冷!”
聞言,沈凝暄回頭望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不鬱,她微翹着嘴角,含笑將車窗帶上。
在獨孤宸的面前,沈凝雪即便是笑,也是苦笑和譏笑,從不曾像現在這般,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深凝着她微翹的嘴角,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格外刺目,獨孤宸俊朗的眉輕輕皺起,“在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被人擄掠了,還能笑的出來?”
“被自己夫君擄掠,皇上覺得,臣妾眼下該如何反應?”沈凝暄扶着車廂坐在獨孤宸對面,與近在咫尺的他四目相對,沈凝暄臉色一苦,眸中瞬間蘊起氤氳,既驚懼又哀婉問道:“這樣對嗎?”
再怎麼強勢,她到底是個女子。
昨夜聽到他說送她上路,她就在怕,而且怕的要死!
她若死了,大仇如何得報?
方纔初醒時,她也會怕,但當她聽到他的聲音時,心裡的緊張感,卻在瞬間煙消雲散了。
反正,他不會殺她!
如今既是躲無可躲,又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她大可好好的呼吸下自由的空氣,讓自己過的開心一點。
重活一次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
既是上天把這個珍貴的機會給了她,她除了要報仇,便該去享受人生!
當然,她若開心了,也許有人會不高興了……
因獨孤宸出行,是微服私訪,所乘坐的馬車,也只是一般大小。
是以,此刻,她與獨孤宸之間的距離,便已然很近。
溫熱的鼻息中,帶着隱隱的桂花香味輕輕拂在獨孤宸臉上,讓他原本平靜的心潮,不經意間蕩起圈圈漣漪,但這絲漣漪很快便被那抹沈凝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厭惡所取代!
眸中絲毫不掩厭惡之色,獨孤宸冷冷的將臉別開,有些頭疼的揉着鬢角。“沈凝暄,你後別讓朕在你身上聞到桂花的香味!”
他,並非真的討厭桂花之香,卻固執的覺得,那種香氣不該出現在除了那個女人以外,任何一個女人身上。
即便那個女人,是他的皇后!
“皇上不喜歡桂花嗎?可臣妾卻喜歡的很呢!”深看獨孤宸一眼,沈凝暄似笑非笑如是說道,見他的俊臉頓時又黑了下來,她眉梢一挑,一臉悻悻的看向一邊!
好吧,老虎屁股摸不得!
不過,他不喜歡可以不聞,她卻仍舊是她,不會有所改變!
因爲迷·藥的關係,沈凝暄只熬了片刻,吃了些東西,便又沉沉的睡去。
垂眸看着她毫無防備的睡顏,獨孤宸嘴角輕扯,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讓人把她擄了來,爲的便是看她驚慌失措的表情,可到頭來呢?她不但沒有露出一絲懼容,居然還跟飛出牢籠的鳥兒一般歡呼雀躍!
這女人,還真是時時刻刻都能讓他着急上火!
“沈凝暄,醒醒!”
越看沈凝暄,便越是覺得心裡有氣,獨孤宸擡腳踢了踢她:“朕還醒着,你居然敢睡?!”
微微睜眼,蹙眉仰望着上方正一臉不悅,冷眼看着自己的男人,沈凝暄拍了拍身邊的的位置:“那皇上也來睡!”
“……”
獨孤宸英俊的臉上神情變幻,徹底被她打敗了。
————
日薄西山時,殘陽沒入雲海後,是絢麗的晚霞。
趕了整整一日的路,沈凝暄所乘坐的馬車終於駛入一座小鎮,在一家客棧前緩緩停下。
馬車裡,沈凝暄仍舊在睡着,沒有一絲要轉醒的意思,而獨孤宸則一臉冷凝的坐在邊上,就那麼死死的盯着她。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這會兒的功夫,沈凝暄早已被他凌遲了!
車外,榮海恭身垂立於車前,輕輕啓聲:“主子,驛館到了,該下車了。”
“嗯!”
自鼻息擠出一個嗯字輕應一聲,獨孤宸蹙眉看着眼前睡的正香的沈凝暄,不禁再次擡起腳來踢了踢她身上的被子。
睡夢中,沈凝暄夢到了邊關時,與月凌雲打雪仗的情景。
夢中,她跑累了,氣喘吁吁的躺在雪地裡,一動都不遠的,月凌雲那臭小子,竟然徑直上前,擡腿便踢了她一腳……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踢着自己,沈凝暄語氣裡不悅的嘟囔着:“臭小子,別鬧,我再睡會兒!”
聞言,獨孤宸面色一怔,旋即鐵青一片,擡腳便又是一腳:“臭丫頭,你叫誰臭小子?!”
臭小子?!
普天之下,還沒哪個人敢罵他臭小子,即便是他的母后,也不曾如此隨意的……稱呼他!
驚覺背脊發寒,意識到不對沈凝暄倏然睜眼,擡眸之間,望進獨孤宸比冰山都要寒上幾分的雙眼,她心思微轉,擡手捂住上額,痛苦呻吟着:“頭好痛,痛死了,哎呦!哎呦!”
“下車!”
看她半真半假的捂着頭喊痛,被她的反應氣的心口發堵,卻又不想讓榮海他們看笑話,獨孤宸冷哼一聲,緊皺着眉宇,轉身便要打開車門。
“哎呦……哎呦……”
呻吟聲時高時低的從馬車裡傳來,沈凝暄沒有依言下車,而是重新躺下身來,開始無比哀怨的長吁短嘆起來:“皇上有心帶臣妾出宮,直接下旨就好,犯得着用迷~藥這種下九流的招數嗎?臣妾頭疼死了!”
她敢打保票,他給自己下的迷~藥,絕對是經過提純的,否則她不會察覺不出,藥效也不會如此強勁!
即將打開車門的手微頓,獨孤辰重新轉身,淡淡的睇了眼娥眉緊皺的沈凝暄,沉聲說道:“皇后若是一開始就乖乖的,何來今日之苦?”語氣微頓了頓,他復又多說一句,語氣說不出的冰冷:“給你下迷~藥,不是朕的意思!”
沈凝暄微愣,語氣有些低沉的眯起了雙眼:“那是誰的意思?”
是他也就罷了,她惹不起,便只能忍,若不是他,此仇必報!
“暗梟!”
十分隨意的靠在車廂上,冷睇沈凝暄一眼,獨孤宸輕叩車門,對她冷道:“沈凝暄,你要是再不起來,今晚上就準備在馬車裡挨凍吧!”
隨着他的動作,車外的榮海急忙上前打開車門。
吱呀一聲,車門打開,敞開的車門前,以一男一女爲首,幾名黑衣侍衛同時對獨孤宸恭身:“主子!”
噌的一下坐起身來,沈凝暄緊抿着脣角,冷眼看着馬車外的一衆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衣着冷勁幹練,皆都一臉肅殺之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身手不凡,不會是好惹的主兒。
此時,沈凝暄才恍然!
這些人,是皇上身邊的死士,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不只是她,應該說整座皇宮之中知道他們存在的人屈指可數!
因爲,他們的名字,便足以說明一切!
暗梟!
他們註定隱於暗處,卻個個驍勇善戰!
“他們一個是梟青,一個是梟雲,平日只負責我的安全!”不再自稱爲朕,獨孤宸的視線從爲首的男女身上掠過,似笑非笑的落在沈凝暄身上,他先爲沈凝暄解惑,而後頭也不回的問着梟雲:“夫人問我爲何要用迷~藥這種下九流的招數對付她……”
聞言,梟雲沈凝暄恭了恭身,神情肅穆道:“主子早前交代過,夫人身上功夫不弱,屬下是怕傷了夫人,這纔出此下策!”
“我其實也就是三腳貓的功夫,犯不着浪費那麼多好藥!”淡淡一笑,笑意卻未達眼角,沈凝暄冷眼看着獨孤宸:“爺,您說是不是?”
獨孤宸聞言,冷哼一聲,淡淡的將視線轉向一邊:“想問什麼,你一次問個清楚便是!”
靜靜的,凝着獨孤宸仿若雕塑般完美的側臉,沈凝暄涼涼問道:“若我猜的沒錯,昨兒夜裡我不只是中了迷~藥那麼簡單吧?”
雖說那迷~藥提純過,但自己的抗藥性,沈凝暄還是清楚的。
聯想到彩蓮昨晚的異樣,她心中不禁暗歎!
在皇宮之中,會忠心不二對待自己的隨侍之人只青兒一個,而彩蓮……她雖然在盡心盡力的伺候着自己,但她的主子只有一個,那便是——皇上!
“太醫院說皇后通懂藥理,看來所言非虛!”視線轉回,迎着沈凝暄微冷的眸,獨孤宸似笑非笑的牽了牽脣角:“梟青!”
梟青眉梢輕擡,微微頷首,倒也承認的乾脆:“如夫人所料,那安神茶裡,除了迷~藥,還有曼陀羅粉……”
“迷~藥,曼陀羅粉再配上安神茶,爺對妾身還真是體貼。”沉穩的語氣中,透着幾許薄涼之意,沈凝暄冷笑着起身,站在獨孤宸身側。
“夫人生氣了?”
雙手環胸,獨孤宸好整以暇的輕笑着。
“臣妾快氣死了!”
迎着獨孤宸俊美的讓人心動的笑臉,沈凝暄想要衝上去撕爛她的臉,但是她忍了,只見她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媳婦,輕癟了癟嘴,作勢便要越過他步下馬車。
“路滑,還是爲夫扶着夫人下車吧!”
看着沈凝暄一臉不悅的模樣,獨孤宸驀地心情大好,並好笑對她伸出手來。
“爺對妾身,還真是體貼入微呢!”
不以爲然的笑笑,沈凝暄輕擡柔荑,將之置於他溫熱的大手之中。
握緊她的手,獨孤宸俊美無儔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
從來,都是她被沈凝暄氣到跳腳!
然,這一局,他大獲全勝!
沈凝暄淡淡的輕擡眸華,視線掃過獨孤宸微翹的脣角,再而對上他如墨玉般的瞳眸,語氣微冷道:“爺可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輕擰眉心,獨孤宸邊問着,邊牽着沈凝暄步下馬車。
沈凝暄微微傾身,低聲說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聞言,獨孤宸腳步向前,卻又轉身看她。
“來而不往非禮也!”不曾看他,沈凝暄一邊隨着獨孤宸進入客棧,一邊悠悠然道:“今日有人敢在我的茶裡下藥,明兒個我就敢在他的吃食裡投毒!”
獨孤宸聞言,頓了頓腳步,邪佞一笑道:“你敢!”
與君上投毒,是誅九族的死罪,他篤定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我的爺……”
溫婉一笑,沈凝暄微微探身,湊近他耳邊。因她突然的親近,而微微蹙眉,感覺到她溫熱的氣息,獨孤宸心神微漾,就在此時,卻聞她吐氣如蘭道:“敢不敢,爺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聞言,獨孤宸臉上笑容,不禁漸漸僵硬!
“頭好疼!今晚上爺自己用膳吧,我再去睡會兒!”眉梢微挑間,沈凝暄瞳眸中波光流轉,將獨孤宸寸寸龜裂的神情盡收眼底,她輕柔抽手,對他溫婉一笑,轉身穿過驛館大堂,提裙款款上樓。
仔細說來,除了前世皇不該多看她那一眼,他並沒有對她做過什麼喪盡天良之事。
她敢下毒毒死皇上嗎?
她當然不敢!
只是,不敢毒死他,並不代表她不敢對他用些無礙性命的藥劑。
這叫,一報還一報!
還好,她身上的荷包,是隨身攜帶,她手裡有足夠的***,讓獨孤宸在出行的路上不至於太過乏味!
因爲提前就有打點,驛館內早已提前清客,如今沈凝暄先上樓,門口處便只有獨孤宸一人獨立,眸光於瞬間變冷,看着她聘婷而上的身影,他的雙眸之中有火光隱隱跳躍!
這個女人膽子很大!
大到,居然膽敢挑釁於他!
只是……
脣角處,緩緩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弧,獨孤宸哂然一笑,“暄兒,你覺得,你能玩的過我嗎?”
在二樓站定,沈凝暄轉身向下,終是可以居高臨下的俯瞰着他:“爺,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兒,玩不過,我可以慢慢玩兒!”
“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兒!”
聽到沈凝暄的這句話,獨孤宸嘴角的那抹笑,微微一頓,心絃也跟着輕輕顫動。
然,就在獨孤宸沉浸在那句夫妻是輩子的事兒時,沈凝暄左右看了兩眼,復又低頭問出心中所想:“皇上,此行齊王沒有跟隨嗎?”
聽到她的問題,獨孤宸面色一冷,眼底瞬間波濤洶涌!
“當我沒問!”
看着獨孤宸瞬息萬變的神情,沈凝暄暗暗乍舌。
這男人,對她又小氣,又腹黑,可爲何在宮裡是個女人都說他風流溫雅?!
帶着疑問上了二樓,沈凝暄挑了間景位不算最佳的客房,直接爬上睡榻。
懶懶的躺在睽違一天一夜的牀榻上,沈凝暄無比滿足的喟嘆一聲,便復又瞌上眸子,很快又沉入夢想……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掀起被子上了牀,她驀地一驚,想也不想,擡起一腳便朝着來人踹去!
她的腳,來到又快有狠,提前意識到她的動作,獨孤宸眸中精光閃過,擡手便穩穩抓住她的腳踝,語氣不悅道:“夫人,你想謀殺親夫啊!”
緊皺着眉頭睜開眼睛,迎上獨孤宸視線的一瞬間,沈凝暄立即從他微眯的瞳眸,接收到他不悅的危險信號。
“皇上……爺……”
朱脣輕動,沈凝暄想說些什麼,卻終識趣的選擇噤聲,在獨孤宸面前,他認爲的事情,無論你如何解釋,都只會是白搭。想到這一點,沈凝暄用力的掙了掙,想把自己的腳收回來,卻又不能如願,無奈之下,她仰望着牀前的獨孤宸,振振有詞道:“爺既然這麼喜歡我的腳,便幫着按摩按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