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斕說了這話,九月點頭如蒜搗,那如金豆子般的淚水嘩嘩的往下掉,憋着小嘴巴,期期艾艾道:“都答應你,只要父王不死,九月都答應你,嗚嗚……”
小傢伙哭的一抽一抽的,小手抓着蕭璟斕的衣領,可憐巴巴的樣子,倒是讓蕭璟斕有些心疼了,拍了拍小娃娃的肩,開口道:“好了,九月既然答應了,父王就死不了了!”
“嗯!”清脆的童音帶着幾分哽咽,九月能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點了點頭,倒是真的不哭了。
“咳咳……”右手握拳,放在脣邊,咳嗽了幾聲,蕭璟斕伸手將懷中的小傢伙遞給一邊的尹凌灝,開口道:“阿清受了傷,這小傢伙讓少夫人照顧一段時間。”
畢竟皇宮太亂,不放心。而且這娃娃咋咋呼呼的,根本不適合在阿清身邊待着,不利於她養傷!
“不,九爺不走,九爺要在這裡陪孃親,哇嗚嗚……”見蕭璟斕要將他帶走,小傢伙又急了,又是哇哇大哭。
蕭璟斕轉身看了一眼傾恆,道:“阿恆帶弟弟出去!”
尹凌灝抿着脣,看了一眼那鬧騰的小傢伙,眸中似乎很嫌棄。
他看了一眼蕭璟斕,滿是不悅。
璟王這是嫌棄小傢伙吵鬧,吵到阿清休息?
可是,他更嫌棄。
阿檸懷着身孕,又是前三個月,不穩定,吃睡都不好,再將這小傢伙帶到身邊,怕是更不利於她養胎了。
所以尹凌灝後退一步,毫不猶豫的開口:“王爺之命,微臣自當赴湯蹈火,可是,這兩日小殿下定是受了不小驚嚇,這個時候,小殿下應該不願理離開父母,爲了小殿下,微臣肯請王爺三思!”
蕭璟斕伸手的動作僵持在那裡,眉心微蹙。
赴湯蹈火?讓他的女人照顧一下小九月,需要他赴湯蹈火?
這會兒,尹凌灝說完,便行禮道:“餘孽不除,不足以穩定民心,微臣先行告退!”
蕭璟斕被臣下拒絕還是第一次,這會兒,有些不悅的同時,卻又覺得尹凌灝說的有幾分道理。
看了一眼哭兮兮的小娃娃,蕭璟斕腦袋都大了。
這會兒,倒是傾恆上來化解了這場面的尷尬:“太醫已經在外候着了,母親傷勢嚴重,不宜久拖,十七爺爺還是讓傾恆帶弟弟出去等候,以免打擾太醫。”
有些時候,蕭璟斕覺得九月就是一個魔鬼,反觀傾恆,就是一個乾淨純然的小天使,瞧瞧,這懂事的!
當然,忽略那個該死的十七爺爺!
傾恆不理會蕭璟斕,上前拉了被人嫌棄卻又不自知的九月的小手,輕聲哄道:“小九跟哥哥出去吧,孃親現在需要休息,太醫要爲她醫治,不能驚擾。”
不得不說,傾恆在九月面前,還是很有發言權的,哥哥一帶,小傢伙便屁顛屁顛的跟了過去。
見兩個娃娃手拉手的走了出去,蕭璟斕才轉身,將注意力放在自己心愛之人身上,見尹穆清面色蒼白,額上全是冷汗,蕭璟斕心疼的不能自已。
輕柔又疼惜的眸光溫柔無比,這溫柔之中,又夾着不可忽視的怒意和恐慌,看的一邊戰戰兢兢拿藥箱的太醫目瞪口呆。
都說璟王非常寵愛王妃,本想着,男人寵愛女人,也不就那樣子,珠寶,衣服,首飾,往女人手上送就好了。
沒想到,送禮物這種寵愛女人的方式都弱爆了。
瞧璟王這眼神,恨不得將王妃含在嘴裡,不,含在嘴裡都怕化了!
“王爺,這是麻沸散,需給王妃服下,才能拔箭。”
“麻沸散?”皇家之人一般不會服用這東西,畢竟高位上的人,疑心之重,會時時刻刻保持清醒,不可能迷暈自己,成爲別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蕭璟斕受傷無數,從來沒有用過麻沸散這東西。
所以,太醫交給他的時候,他有些疑惑。
“王爺,這箭沒入皮下三寸之深,雖然沒有傷及肺葉,但是穿透了肋骨,貿然拔箭勢必會對王妃的身體造成二次傷害,所以,只能用薄刀劃開箭端周圍的血肉,將斷箭取出,若是不服用麻沸散,微臣怕王妃身體金貴,受不住這剜肉取箭之苦!”
聽此,蕭璟斕很快就反應過來,尹穆清不能和他比,畢竟只是一個女兒家,身子較弱,哪裡受過什麼傷,又如何忍受的了拔箭之痛?
因爲他自己足夠強大,所以以己度人,剛剛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以爲,小小的箭傷,不會損及性命,便不會有什麼大礙。
如今看到這一碗麻沸散,又聽太醫這麼說,蕭璟斕的心頓時疼如刀絞,眉宇之間也升起勃然大怒。
腦海之中只有幾個字,那就是,傷她之人,他勢必百倍還之!
蕭璟斕抿着脣,接過麻沸散,將藥灌下,心中默默發誓,從今以後,再不會讓她受半點傷害。
轉身,看向太醫,睥眸道:“愛卿理應明白,王妃安康,愛卿方能平安!”
跪在地上的太醫臉色一白,手中的刀差點掉了下去,連忙俯身保證:“微臣定不負王爺重託!”
……
夜色低沉,夏蟲淺鳴,本該靜謐的玉壺林卻傳來聲聲鐵鍬掘地的聲音。
君鳳宜拳頭緊握,看着不遠處逐漸出現在視野之中的石棺,君鳳宜突然擡手製止了:“住手!”
五個拿着鐵鍬的黑衣人立即停止了自己的手,推至一邊。
靠近墳墓,站在那被翻開的土堆之上,蹲下,看着下面露在外面的石棺,眸色之中含了極大的怒意。
只聽他一字一頓道:“風夜雪,祈禱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否則,你的下場,自己清楚!”
風夜雪從一旁走了過來,蹲在君鳳宜身邊,那妖媚的鳳眸之中,全是堅定:“挽清姑姑是這個世上除了孃親之外最疼我的人,青嵐叔叔覺得我沒有足夠的證據,會貿然打擾挽清姑姑的安寧?”
比起君鳳宜,風夜雪是據外之人,他小的時候,穆挽清就失蹤了,而也在穆挽清失蹤後,他的人身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他,也在那個時候便下定決心要找到姑姑。
不久前,知道姑姑的下落,他如何不查清姑姑離開後的點點滴滴?
而,他竟然發現,姑姑的墳被人動過!
所以,他懷疑,姑姑的死,另有蹊蹺!
當然,他一個後輩,不管姑姑有沒有在裡面,他也不敢貿然刨了姑姑的墳。
所以,只能找君鳳宜了!
聽此,君鳳宜深吸一口氣,緊張的手指發顫。
他能想到的,不是裡面躺着的人有沒有蹊蹺,而是二十多年未見,如今終於要和她見面,她還認不認得他。
他是不是老了,她是不是忘記他了!
君鳳宜一直想將穆挽清帶回墨翎,可是因爲心中有坎,一直不敢做出舉動而已。
如今風夜雪說的話,不管有幾分真,都促使着他,這次一定要看一看她,只是一眼,也是好的!
君鳳宜伸手,放在棺蓋之上,顫聲道:“挽兒……”
呢喃一聲,君鳳宜驟然劃開棺蓋……
“怎……怎麼?”眼前的場景,讓風夜雪驚訝萬分,隨即萬分驚喜:“果然!”
君鳳宜緊閉的雙眸因爲風夜雪這聲驚呼,赫然睜開:“怎麼回事?”
他看了一眼風夜雪的臉,纔敢往下看。
卻看見空空如也的棺低。
君鳳宜臉色瞬間一白,大手一揮,便掀開棺蓋,急色道:“挽清呢?”
誰把他的挽清帶走了?
風夜雪跳下石棺,從裡面拿出份卷軸,吹了一下上面塵封的灰層,開口道:“這有份卷軸,難道是姑姑留下的?”
他還沒有來得及打開,手裡的東西就被人搶了過去,轉身看了一眼,卻見君鳳宜搶過那捲軸,忙不迭地的打開。
卷軸是被石蠟封存起來的,所以,即便時隔二十多年,裡面的東西還是沒有被破壞。
君鳳宜的心砰砰直跳,幾乎管不住自己的手,一個卷軸而已,他花費了一盞茶的功夫纔打開。
但是,當他看到卷軸上面寫的東西時,頓時氣的氣血翻涌,一口鮮血便從喉間涌了出來。
勿念,勿尋!
君鳳宜看着上面白紙黑字,雖然字跡歪歪扭扭,而是落筆之間,還是能看的出來,是出自她手!
君鳳宜瞳孔一縮,看着上面毫無留念的話,喃喃開口:“勿念,勿尋……”
“勿念,勿尋……勿念……勿念……哈哈……”君鳳宜如晴天霹靂,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憤怒。
高興的是,她還活着!
憤怒的是,她竟然躲了他快二十年。
二十年的孤獨和掙扎,卻換來這毫無留念的四個字!
勿念,勿尋!
去他孃的勿念勿尋!
君鳳宜捂着胸臆間那翻江倒海般的血涌,忍不住冒出一句髒話。
將那捲軸收入自己的胸襟,一把抓過旁邊的風夜雪,提着領子,警告道:“風夜雪!”
“呃!”風夜雪沒有想到君鳳宜會如此激動,看着那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俊臉,風夜雪忐忑道:“青嵐叔叔小心身子!”
雖然君鳳宜看着就像三十出頭的樣子,丰神俊朗,可是這都是表面的不是?終究來說,年紀大了,哪裡受得了這刺激?
所以,風夜雪還是很孝順,看着君鳳宜脣邊那抹刺眼的血跡,善意的提醒:“阿清妹妹纔剛大婚,您一定要保重呀!再說,挽清姑姑活着,這是喜事不是麼?您這麼生氣,一副要殺了小侄兒的模樣,小侄兒害怕……”
說完,風夜雪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很委屈,很害怕!
“閉嘴!”君鳳宜一聲呵斥,緊緊的抓着風夜雪的領子,將他抵在棺蓋之上,警告道:“臭小子,朕告訴你,今日之事,你若是敢向外面透露半個字,你……死無葬身之地!”
見風夜雪不答話,君鳳宜再次吼道:“明白了麼?尤其是尹承衍!”
“哦!”風夜雪不以爲意。
也不知道,堂堂一代帝王,怎麼這個時候像個胡攪蠻纏的莽夫一樣?
君鳳宜這才一把甩開風夜雪,玉手撐地,看了一眼被拋開的墳場,吩咐道:“將這復原,不得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是,陛下!”
君鳳宜內心五味陳雜,不僅怒火攻心,但是,更多的,是驚喜!
如今,腦海之中就只有一句話。
那就是,她還活着。
她竟然還活着!
只要她還活着,那麼,他們之前諸多的誤會,就可以解除。
只要她還活着,他就有信心找到她。
他們一家三口,終有團聚的那一刻!
君鳳宜飛身上馬,一拉繮繩,疾馳在那茫茫夜色之中。
……
蕭湛謀反弒君,被璟王一舉殲滅,這消息雖然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卻不低璟王身世之謎來的讓人驚異。
但是,尹穆清無疑是賭成功了,雖然傳言四起,可是卻沒有一點對璟王無利,無不諷刺批判先帝昏庸無道,要讓璟王認父,迴歸爲蕭璟淵名下。
濟安堂,是暨墨最有名的草藥堂,懸壺濟世,多爲平民百姓謀福看病,每月初一,濟安堂的大夫還會出面義診,免費爲窮苦人家看診。
所以,濟安堂在百姓人眼中的口碑極好。
此時,濟安堂後院一牀榻之上,躺着一位美貌婦人。
這婦人面色蒼白,脣角膚白,眼下青黑,憔悴不已,但是即便這樣,也難掩婦人絕美豔麗的姿容。
此刻,一個身穿鵝黃色粗布麻衣的姑娘正坐在牀榻前搗藥,時不時看一眼榻上的婦人。
當看到那榻上的婦人手指動了動,似乎要醒來的模樣,那姑娘立即放下手中的藥杵,驚慌的跑了出去。
“師傅,這位夫人醒了……”
不一會兒,一同樣白色布衣男子被女子推入了房間,指着榻上的婦人,開口道:“師傅,她醒了!”
男子雖然被叫做師傅,但是卻只有二十多歲,墨發被一木簪束在冠中,乾淨利落,柔美的五官靜逸清絕,着實俊朗美貌。
男子抖了抖衣服,揮開小姑娘抓着自己袖子的手,開口道:“咋咋呼呼,吵着病人,看爲師怎麼罰你!”
“唔!”小姑娘聽此,果然不敢開口了,捂着脣,嘟囔道:“師傅又嚇唬徒兒!”
“小丫頭還不去準備溫熱的白水,病人醒來定會口渴!”
“哦哦……”小丫頭聽此,立即飛快的跑了出去。
男子看了一眼小姑娘飛快消失的背影,這才走到榻前,伸出兩根手指,搭在婦人手腕之上。
靈玉檀其實早就醒了,可是不知道躺了多久,所以全身都沒有力氣,眼前也一陣一陣的花,等她適應了眼前的光亮,纔看清眼前的人。
只見是一個年輕男子,容貌絕色,眉宇之間帶着淡淡的溫情,很是溫潤的一個年輕人。
一看就知不是壞人。
“你……你是誰?”靈玉檀聲音沙啞,這三個字,差點沒有說出口。
“我叫樓卿如,是一名大夫!”樓卿如坐在一邊的圓凳之上,收回自己的手指,開口道:“夫人感覺身子如何?”
靈玉檀眯了眯眼,過了一會兒,才沙啞道:“腹……腹中有些不適,頭……頭暈,噁心……”
其實這個症狀很早就有了,一直隱隱作痛,可是,只是沒有心情去在意罷了。
“夫人心中有結,抑鬱多思,導致身子虛弱。如今又懷有麟兒,因受刺激,先前見紅,有了小產之象,如今雖然暫時穩住胎位,但是您的身子已經氣血兩虧,腹痛,頭暈,噁心都是病症。”
“你……你說什麼?”靈玉檀驚的睜大了雙眼,懷有麟兒?
懷有麟兒?
她……她懷孕了?
手下意識的摸上小腹,面色蒼白。
她……她怎麼能懷孕?她怎麼能懷孕?
當初有阿斕已經是天理所不容,但是,好在先帝新逝,尚且可以說那是先帝的遺腹子,可是現在呢?現在這個孩子怎麼辦?
先帝已經駕崩二十多年,她這個太妃如何懷孕?
“看夫人這個樣子,似乎不想留下這個孩子?”樓卿如眉眼帶着幾分溫潤的笑意,開口道:“如此正好,那晚輩就不需要勸說夫人放棄這個孩子。以夫人的身子,着實無法繼續孕育這個胎兒。夫人活生生的一條生命,晚輩身爲醫者,當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夫人因爲一個尚未成型的胎兒而殞命。”
------題外話------
猜猜樓卿如的身份,嘿嘿!猜猜是誰救了靈玉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