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夠無趣,不過說真的,你不會打算就這麼一直走下去吧?”宓兒沒有起疑心,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陳恆聞言,亦是沒有猶豫,只嘆了口氣便道:
“那不然,還能怎樣?我倒是想去那瓊樓玉宇聽聞聖人講道,但被你那麼一說,又怕被打落凡間,只能隨便逛逛咯!”他口氣隨意的倒是有些責怪怪宓兒的意思,宓兒聽了,又是一陣沉默。
“怎麼了?”陳恆感應到她有所異常,不由開口問道,
“陳恆,你有沒有想過爲何天地間唯有聖人可以縱橫?”
“或者說自古以來,真正的聖人也只有七人,從盤古開天闢地開始,最初的那幾位大神不談,三界發展到現在,也有億萬年過去了,可七聖終究是七聖。”
宓兒緊接着問出的問題令陳恆感到一股沉重感,這種沉重來的很詭異,不是因爲她扯出的話題太大了,雖然談論聖人這種事大到以目前的陳恆來說根本無力承受,可真正令他無法釋懷的卻是她的語氣!
怎麼看,這都是一個與目前的兩者毫無干系的問題,偏偏被宓兒用一種感同身受,彷彿被這個問題困擾自身許久的語氣說了出來,便是這種感受,好似感染到了陳恆身上!
“我不知道,可能天道自有規則,並非什麼人都可以成聖的吧!”陳恆略一思忖,不明其意,只是把自己內心的答案說了出來。
宓兒聞言,倒是呵呵一笑道:“或許,這也是一部分原因,可你卻忽略了一點,七聖並非一開始就是聖人,他們頂多是沾了宇宙初開時的光,有了旁人無法想象的根身,這才輕鬆入聖,並延續到至今。”
一語甫畢,陳恆皺眉,有些遲疑的開口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聖人之所以成聖,並非什麼天道輪迴,他們不過是借光生光,好比盤古大神以身化萬物,鴻鈞一氣化三清,混鯤渡化兩弟子,先天娘娘女媧氏等,從四聖皇到七聖,這個道理亙古未變!”
“所以呢?”陳恆能夠清晰的感知出宓兒的語氣有所變化,從深重變的諷刺,他想要插嘴,卻又不知說什麼好,一張嘴卻鬼使神差來了這三字。
說完之後,連他自己都愣了愣,難道,這種事情真的有答案麼?
“天地不該是這樣,歷史一直在更迭,史有盤古神不甘屈於蛋殼世界,甘願犧牲自己衍生萬物,這是天地第一變,也是最重要的一變,再有神魔混戰,三教九流廝殺不斷,最終衍生三界,這是第二變!”
宓兒說到這,再次停頓了下,也不知是少女性情還是怎地,她從來不習慣於一口氣把話說到底,似乎總得留三分氣力,片刻之後才又緩緩道來:
“而第三變,是女媧娘娘遺留下來的變數,天生石猴,攪的三界大亂,佛教隱生,至於第四變,則是帝焚天,至今爲止,這四變甚至可以囊括三千世界的歷史緣來,而每一代變化中,總有聖人出世。”
聽到這,陳恆似乎漸漸能夠猜到她想要表達什麼了,他不由的瞪大了眼睛,眸中百般複雜,不可理解,不可名狀,宓兒看出了他的不解緊接着說道:
“一變一世界,一變一聖人,天地的歷史也可以說是聖人們書寫的歷史,凡人只會謂之開天篇章,可修仙者呢?在你們眼中,聖人又是怎樣的?”
“聖人,便是奪天地造化,能夠改朝換代,斷人生死的存在吧?”陳恆有感而發,神情肅然道。
宓兒聽聞,卻是徹徹底底地怪笑一聲:“你也說了,聖人奪天地造化,奪了天地造化這纔是重點,其餘都是狗屁!讓我來告訴你,聖人之所以成聖,不是他具備多麼高尚的品德,恰恰相反……”
“但凡成聖者,都是極盡陰謀,城府極深之徒!”
陳恆乍然聽到她如此言語,全身都被一激,神情惶恐,又是迅速反應過來,趕忙在腦中疾聲道:“不要瞎說,我們現在可就是在聖人的地盤,要是讓他聽了去,就算你能保命,我也逃不了啊!”
這話說的倒是不假,宓兒出身神秘,一身神通更是匪夷所思,遠非陳恆所能想象,而她可以明目張膽的說出如此大不敬的話,可他卻不能安然聽着,萬一天降神雷一道劈死他,走在黃泉路上都沒處喊冤!
然而他的疾聲阻止對宓兒來說,壓根半點作用沒有,她端的就是乖僻習性,哪裡會聽陳恆的勸告。
“我可不是背地裡說人壞話,那些個聖人,並不會把險惡的嘴臉露出來給你看,甚至整天故作姿態,說什麼懲惡揚善,宣揚道法,說到底,不還是欺騙愚蠢之徒,收買人心,好構造他們的勢力麼?”
“這……天下道法本是一家,道是大家選的道路,這又有什麼錯呢?”陳恆覺得她說的有一些理,但這個理念依舊很空泛,他一時還不能接受。
從一個礦工走到現在,他一直以聖人爲榜樣堅持修道!若讓他承認聖人都是些宵小無恥之徒,那豈不是在違背自己一直以來的道路麼?
而這個時候,陳恆並不知道遠在花花果山,孫大聖也在與孫銀說着差不多的話語,這是在誹謗聖人,或者說揭露?
或許宓兒的性子跟猴頭有些相似,端的就是言不忌諱,想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苦了旁人,沒他們這個能力說這大話,哪怕聽,也是種罪過!
陳恆便是這般想的,所以不願再聽宓兒說下去,可惜,她想說話,連天地都阻止不了,他一個個小小的修者又豈能堵住?
“你很怕麼?”
宓兒說了一連串傳出去後必遭天罰的話語後,並沒有再一味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反倒語氣平淡下去,輕描淡寫在陳恆腦袋裡說了這麼一句話。
陳恆咬牙,梗着脖子想要大聲說不怕,可不知爲何,擡頭望天,看着這漫山遍野的仙霧繚繞,總擔心自己一句話喊不全,就要冒出崑崙仙衛把自己捉了去,頓時默不作聲,那模樣已然是怕了!
可他似乎還覺得有所不甘,又是低聲憤慨道:“別告訴我你不怕被聖人天罰,如果你當真天不怕地不怕,爲何還要躲難於無盡冰層下呢?”這話說的很急,他好像忘了這對宓兒來說是個傷疤!
不過剛說出口,他也是意識到什麼,不由怔了怔身子,低下頭接着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宓兒聞言一陣沉默,陳恆的腦海裡變的空落落,有一種無法明說的感覺充斥全身,他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她的傷心事,所以她纔不再說話,但是他真的不是有意而爲。
歉也道過了,但貌似現在說什麼都不好。
這沉默的氛圍持續了大約半分鐘,宓兒總算再次開口了!
“我不是怕,如果你覺得躲避算是怕的話,那我無話可說,我跟你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不要太把聖人當回事,聖人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不是人,但你要換個角度想,連人都不是的傢伙你又何必太在意?”
這話一出,倒是差點沒把陳恆逗笑,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要把聖人太當回事的理由就是,聖人不是人!這就跟別把畜牲當人看的意思差不多,雖然這話顯得更加不敬,不過總歸令陳恆有所緩解。
“如果你能換種比喻,或許我真的會被你引導進去,只是,我還是搞不懂,你讓我明白這個,又有什麼目的呢?”
“目的?如果你覺得做什麼事一定要有目的性的話,那你就姑且認爲,我萬年不見生人,覺得你我還算有緣,有心想要渡化你一番,怎麼樣?”宓兒半開玩笑的話語令陳恆放鬆了下去,不再那般緊張,
聽起來,似乎這個理由也蠻靠譜的!
“那看來我回去真得燒個香了,能遇上你,得是上輩子積了多大的德啊!”陳恆也半開玩笑似的回了一句。
宓兒旋即咯咯笑道:“少來跟我貧嘴,別以爲我聽不出你話裡的意思!”
陳恆聳了聳肩膀,兩者這麼一鬧,無形中彷彿關係更近了一分,他深呼一口氣,打算繼續沿着山峰行進,因爲他彷彿感受到前方流溢出的靈氣十分之濃郁,指不定是找到了什麼仙人洞府!
然而便在這時,宓兒驟然出聲。
“別動!”
話音剛落,陳恆身體僵在了原地,他瞳孔微縮,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也聽出了宓兒言語中的警告不是在開玩笑。
望着前方一片霧朦朧,他釋放出的靈識彷彿被一堵無形的牆隔在了外面,不得反饋,肉眼亦是看不清!只有一股發自內心的警惕被宓兒勾了出來!
“怎麼了?”陳恆用意念回道,他沒有發聲,顯然緊張到了極點!
這仙山上可是隨便來一個仙衛都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別說話,站着不要動就好,有人來了。”
兒語氣略顯深重的回道,陳恆聽了,不由瞪大眼睛,顯得不明所以。
一來他壓根沒有感受到來人的氣息,二來,若真的來人,自己不動不躲,豈不是成了靶子?
然而宓兒這麼說,肯定有她的道理,於是,陳恆真的一動不動,就在兩者用意念交流不到十秒工夫後,忽而,天空上方,雲霧大亂,一股強大而可怕的氣息碾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