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恆一行三人,順着後院小道深入桃花莊,越往內部,桃花越見燦爛,空氣中的氤氳也愈加濃郁,落英如血。
三人爲了不引起桃花莊中人注意,一路走來都是躡手躡腳的,不過從始至終,他們卻是沒有碰到一個人。
“咦?前面好像有人在哭!”
走在前頭的小白忽然停住腳步,皺着眉頭道。
陳恆二人也是聽到了,經過這密密麻麻的桃林過濾,在寂靜的桃花莊內,聲音依舊清晰可聞。
“過去看看!”
陳恆揚了揚頭,當先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眉頭同樣皺着,心中隱隱有種怪異的感覺。
小白與陸雪快速跟上,不多時就來到後院深處,透過桃林向前看去,那裡矗立着一座亭子。
亭子不大,但雕刻得很是典雅,於桃林中有一種復古的風味。
亭子中,一名男子坐於其中,一邊飲酒一邊痛哭,聲音極盡痛苦,催人淚下,剛纔的聲音正是這男子發出來的。
但是,在看到那名男子之時,陳恆等人險些發出一聲驚呼。
這個人,赫然是此前剛見過不久的桃花莊主。
他在這裡做什麼?爲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陳恆三人腦中浮現出大大的問號,不過爲了不引起桃花莊主的注意,三人並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這時候,小白突然向他們使了個眼色,手指向桃花莊主,示意二人看過去。
順着小白手指的方向,陳恆發現,在桃花莊主身前,隱隱露出了一塊石碑。此時,後者的手正輕撫着那塊石碑。
“那是……”
陳恆眼神一凝,透過桃花莊主身體露出來的縫隙,好半天才看清楚上面寫的字體。
石碑上只有四個字:庇護鄉梓!
看到這一幕,陳恆略微思索了一下,向身後二人打了個手勢,帶着他們緩緩退回後方。
“陳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待得離小亭子有一段距離之後,小白有些迫不及待地發問道。
陳恆點了點頭,道:“那石碑上寫着‘庇護鄉梓’,應該是桃源鎮鎮民們贈送的。”
雖然只有一句話,不過小白跟陸雪卻都已經明白過來了。
陸雪嘆息道:“早就聽說桃花莊主仁義,今夜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小白點了點頭,“他這是在替桃源鎮的人傷心呢。”
陳恆臉上同樣有感慨之色,卻是不置可否,正待帶着小白二人離開,到其它地方看看,卻見周圍突然明亮了些許。
擡頭看去,雲開月現,透過桃枝灑落下來,讓地面多了一絲淡淡的金色。
“咦?他怎麼好像變年輕了?”
在陳恆擡頭看天的時候,小白卻是回頭看向亭中桃花莊主,臉上露出一絲驚疑之色。
月光灑下,不僅照亮了桃林,連亭中桃花莊主面容也依稀可見。
可是,當他們仔細再看時,雲霧又重新將月亮遮掩,桃花瘴氣覆蓋,視線朦朧,看不真切。
搖了搖頭,陳恆道:“先不管這些了,我們先到別的地方找一下,要不然待天亮就麻煩了。”
小白二人也是收斂了心神,不再多想。
陳恆催動手心佛印,憑藉佛氣,隱隱能感到魔氣所在位置,只是或許因爲周圍桃花瘴的關係,無法感應到確切的方位,只能循着大致方向找去。
穿過一棵棵桃樹,衆人再次深入,向着後院更深處尋去。
“陳大哥,我們好像又轉回來了,這裡離迷陣的地方很近。”
不多時,小白突然皺着眉頭,拉住了陳恆。
陳恆也皺眉道:“我也有這種感覺,我們距離魔氣的所在方位很近,但卻始終無法繞到那邊。”
小白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沉吟道:“這裡的瘴氣頗爲怪異,時時刻刻都在流動,所以不留意的話,怕是一個晚上都繞不出去。”
陳恆無奈嘆息一聲,聳了聳肩膀道:“那你說怎麼辦?”
他雖然見識過幾處迷陣,但也只是一支半解而已,對付這種東西,還是小白更擅長一些。
在陳恆說話的同時,小白也在暗暗觀察周圍環境,而後指着左邊一處道:“那個方向,瘴氣分佈特別濃郁,桃花長得也最旺盛,我們往那邊走走看。”
陳恆由佛印感應魔氣,受到瘴氣極大的阻礙,一般濃郁一些的地方几乎都會下意識地繞過去,小白這是要反其道而行。
不過他話一開口,陳恆眼睛便是一亮,點頭道:“這個方法或許可行,那就由你帶路吧!”
小白也沒推卻,直接大踏步向那邊走去,一邊留心觀察瘴氣的流動情況。
在小白的帶領下,這次是直接向着一個方向走去,並沒有再如迷陣中那般七拐八彎的。
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出現在前方的,是一處假山羣,在桃林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羣。
當陳恆幾人剛剛到達之時,還未來得及細看,便又聽到了一陣陣淒厲的哭聲,心中不由得大爲錯愕,最後聽到的哭聲怎麼越來越多了?
如此毫不掩飾的哭聲,剛纔之所以沒能傳出去,顯然是因爲這裡桃花瘴的關係。
此時,又是雲開月現之時,月光透過桃林,重新灑落而下,讓天地間恢復了一絲清明。
光線明亮,假山羣中,隱隱露出了一名男子的身影。
只是,在看清楚那人臉面之時,陸雪忍不住“啊”了一聲,但隨即用手掩住嘴脣,只是眼中明顯帶着一絲恐懼,若非陳恆二人站於身旁,恐怕她會直接掉頭就跑。
陳恆和小白臉色也是微變,那趴在假山中痛哭的人,偶爾擡起頭來,能夠看出一張奇醜無比,全部潰爛的臉龐,根本就認不出原本的相貌,雖然身上被黑衣籠罩,但卻能夠想象,他的身體怕也不會比那張臉好看多少。
那潰爛的皮膚中,時而被擠壓出一些膿血,顯得更加可怖,饒是陳恆定力好,一時間也被嚇了一跳,心驚不已。
這人同樣是一名男子,哭聲淒厲悲痛,如歇斯底里,如痛徹心扉,彷彿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完全爆發開來。
哭聲悽迷,令人心中惻然,只是聽到聲音,陳恆幾人就能感覺出對方心裡的悲痛,就好像心中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失去之後,再也找不回來,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滿是絕望。
正因爲這一點,雖然感受到對方身上魔氣滔天,隨着他的哭聲層層涌現,陳恆卻是一時忘記出手。
“是他嗎?”
身旁的陸雪,小手緊緊握着手中紫竹劍,說出來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顯示出了心中無比緊張。
只不過,爲了她的妹妹,她強行將那份不安壓了下去,紫竹劍擡起,便欲衝出去,將對方擒下,好好逼問一番。
陳恆也因爲她的問話而回過神來,默默點頭,準備與同伴一同出手,先將對方制住。
而就在此時,那名醜陋的男子卻忽然掉頭,雙手搭在身前的假山上,左右一拉,伴隨着隆隆聲響,兩側假山竟是在他的推移下,緩緩向兩側分開。
也因爲這一幕,陳恆拉住了欲衝出去的陸雪,示意後者先看一下再說。
在衆人的注視下,假山緩緩分開,露出來的畫面,再次讓陳恆幾人臉色大變。
那是一個池水,一個血色的池子,裡面滿滿的全是血水,上面還飄浮着幾具女子屍體。
受到假山遮擋,內裡血池還不知道有多大,屍體不知道有多少。
血液翻滾,一陣陣濃郁的血腥味噴涌而出,令人直欲作嘔。
周遭桃樹,枝葉招展,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似是極爲興奮,影影綽綽,發出一陣沙沙聲響。
醜漢推開假山機關之後,便直接沿着血池踏了進去,轉眼間消失在轉角,不過假山卻沒有重新合攏。
陸雪最是乾脆,只是望了一眼,頓時就在一旁乾嘔起來,一手捂嘴,一手扶樹,面紗之下的一張容顏也是瞬間變得煞白。
小白有些擔憂地看了陸雪一眼,向陳恆道:“陳大哥,我們現在怎麼辦?直接衝進去嗎?”
從眼前的情況來看,桃源鎮之秘,答案昭然若揭。
只是那血池看起來陰森可怖,也不知道內裡會不會有什麼陷阱,冒然衝進去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可是走到這一步,他們還有得選擇麼?
陳恆沉吟了一下,向小白道:“你跟陸師妹在這裡等着,我先進去看看情況,若有必要,便將他引到外面來!”
小白臉上明顯閃過一絲不情願,不過看了陸雪一眼,終究還是地點了點頭。
“我也要去!”
正當陳恆準備動身之際,陸雪卻已經停止了乾嘔,看着陳恆,眼神中露出來的卻是堅定。
不等陳恆拒絕,她便開口道:“不說桃源鎮的人,我妹妹也很可能在裡面,如果不讓我進去看一眼,我怎麼也不會死心的!”
陳恆這一進去,肯定會與那醜漢動手,到時要是動靜太大,毀了那個血池,陸雪恐怕會錯過唯一尋找妹妹的機會。
陳恆看向小白,發現他也不願留在外面,只能無奈地道:“那好吧,待會兒都小心點。”
陳恆剛剛說完,小白卻是忽然道:“用不着進去了!”
陳恆一愣,重新看向假山那邊,發現那醜漢竟然又從裡面出來了,只是懷裡卻抱着一個女人。
醜漢把那女人放在地上,俯在她身上失身痛哭着,聲音更顯悲悽。
女人衣着光鮮,因爲被醜漢身體擋着,看不見容貌,但身材凹凸有致,應該是一名年歲不大的女子。只是身體一動不動,在陳恆的感應中氣息全無,似乎已經死去多時了。
“這個女的,好像跟他身份不一般,他哭得那麼傷心,可能也是應該這女的!”
小白看着眼前的畫面,道出了心中猜測。
陳恆冷然道:“不管他們什麼關係,此人身上魔氣甚濃,煞氣也重,顯然是殺了不少人。桃源鎮之事,與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就在這時,一道血影突然從桃林中一閃而過,停在了醜漢身前。
“你出來做什麼?!”
聲音帶着憤怒,幾乎是用吼的,來人顯然是被那醜漢的哭聲吸引過來的。
然而,在月光之下,當陳恆幾人看清楚來人的相貌之時,卻是忍不住一陣吃驚,隨即怒氣翻涌而上。
“桃花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