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深夜,陳恆已經大體把在萬淵峽谷的所見所聞都與幻星敘說了一遍,只是的確有所保留,比如沒有談及那聖人是誰,最後又是自己打敗的。
之所以沒有把這些隱情一股腦交代出來,也只是他擔心幻星接受不了!
不是誰都有勇氣敢於向聖人挑戰的,這種事哪怕是說說也能惹來殺身之禍,陳恆不願自己的魯莽連累到星辰宮,更不用說幻星已是他的準岳父,因此自己有所隱瞞的目的,也在於保護。
但是幻星宮主顯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隱瞞!
“我雖然不清楚你在那到底碰上了什麼事情,但老夫畢竟活了這麼大歲數,見多識廣談不上,能看出別人有心事倒是不難,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變化這麼大?如果你不拿老夫當外人的話,還是跟我說說吧。”
幻星一改常態,語氣頗爲深重。
此話一出,陳恆倒有些爲難,他知道多寶道人的事情肯定不宜跟幻星提及,可幻星又不是好糊弄的人,隨便編造些莫須有的經歷必然搪塞不過。因此他有些爲難,神色也有些異常。
而幻星見狀後,也沒有一味追問下去,唯嘆息道:“罷了,老夫也只是擔心你,你如果實在不想說的話就算了,可老夫希望你能多想想自己,不要整天只考慮爲星辰宮爭取生存機會,誰都會死,重在死的意義。”
話說到這,幻星微微一頓,接着神情鄭重道:
“你先前也說了,死要死的有意義,可我想告訴你的是,我星辰宮好男兒無數,奮鬥至今也不過是爲了登上仙界天路。種子狩獵戰,更是無數修仙者夢寐以求的戰場,戰場是殘酷,死亡也難免,但也值得!”
“值得?”陳恆聽了,不由動容,神情看上去有些迷惘。
他不懂值得在哪裡,衆生前仆後繼的去步入聖人們構造的殘酷深坑,只爲追求那虛無縹緲的大道,真的值得麼?
對於他的茫然,幻星卻有不同的見解:
“沒錯,人活着是爲了什麼?或許每個人的定義不同,但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沒有什麼比登上無極仙界更重要。別看我們腳踏仙界大陸,可五大陸也不過是仙界的最底層,如同凡間市井般,誰又能甘心呢?”
“我想沒有人會甘心一輩子做個底層人,正如凡間的市井之徒也會夢想步入朝堂,所謂的小隱隱於井也不過是悲哀者的說法罷了,真要是能站在朝堂上頤指天下事,你會選擇做個平凡人,庸庸碌碌過一生?”
陳恆聽到這裡已然沉默,幻星說的沒錯,以前作爲一個身有隱疾的廢物他還沒有放棄過心中夢想,更不用說如今登上了仙界的道路,因此,幻星的話他能夠理解,狩獵戰的意義他也懂,不外乎是修仙者逐夢!
逐夢,逐的是道,古有鴻蒙逐道,今有修者追夢,都是一種夢想成真的象徵,也因此,衍生了享有盛名的種子狩獵戰!
或許,這便是狩獵戰殘酷背後的真理吧。
“我明白了,人可死,夢想不能滅,哪怕前進是深淵,胸中的夢想依舊能帶給人們勇氣,踏出那一步,那一步或許會讓你徹底置身死亡,可如果死不了,成了便是道!所以纔有那麼多人不死不休,因爲有夢!”
陳恆長舒了一口氣,接着有感而發道。
是啊,他是爲了最初的夢想才走到今天,如果不是帶着幾分運氣,恐怕也早死了。
那麼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談論那些前赴後繼,哪怕死亡也要求得大道的修者愚蠢呢?或許衆生不回頭的原因也正是因爲不甘!
只要有一絲機會,一絲可能,都要去追逐,這纔是人生……
無論是凡人,還是修仙者,甚至是已經位列仙班的真正仙人,他們都有一個夢。
那個夢或許並不全是鴻蒙逐道,僅僅是爲了讓自己過的更好,而在殘酷的六道內,想要過的好,便要有實力,至少是不爲魚肉!
想明白這一點的陳恆豁然開朗,原來,大家都一樣,衆生也好,神佛也罷,因爲有輪迴這個枷鎖,所以大家纔想拼命成道!
爲的不是成爲三清那樣的滔天大神,僅僅是不想爲輪迴所困,能跳出輪迴即是自由!
所謂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這纔是真相。明白過來的陳恆不再糾結,他微微一笑,卻彷彿笑出了十年前的少年意味,這一刻的他思想進入更清明的境界,謂之開竅!
開了竅的陳恆對幻星宮主作鞠躬禮,或許這個一方宮主的實力已經不如他,但對於生命的理解以及修者的理念明顯要比自己更高,就衝這一點,幻星就有資格受他一拜。
“謝謝您,不管前路如何,今日有您的開導,我陳恆已是死而無憾!”
他言辭鑿鑿的說道,表情看上去十分的誠懇。
幻星倒是沒想到自己隨意這麼一說,會惹來陳恆如此大的反響,只是看他一副認真無比的模樣又不忍打破,只得憋紅了臉,略顯高深莫測的說道:“哪裡哪裡!”
這兩人的作態看上去十分違和,更蘊生幾絲奇怪的氛圍,明明是忘年交加嶽婿的關係,偏偏搞的跟什麼一樣,宓兒很快就受不了打趣道:
“你這樣真的好麼?,要是讓他知道你今後還要拿人家女兒做爐鼎雙修,你還做得下去麼?!”
此話一出,差點沒把陳恆嗆的當場出醜!
天殺的宓兒,他壓根沒往那方面想好麼,怎麼少女的思想總是如此無厘頭呢?而且,明明是如此嚴肅的時刻,宓兒怎麼能笑得出來?!至少他是無法理解少女的心態。
不過幻星宮主卻是看出了陳恆憋屈的臉色,居然還不知不覺的關心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再去休息休息?實在不行,我讓柔兒去給你到丹藥師那求一副修身養性的藥來,這快開戰了,身體還是要保重!”
此時的幻星或許也只是想到陳恆萬淵峽谷一行還沒能緩過勁來,殊不知這話聽到陳恆耳裡,更是令他羞愧的無地自容,宓兒接着道:
“喲,還真是可愛的老頭呢,就這麼把自己的閨女給送出去了,哎!”
少女的語氣無疑是更加諷刺的,聽的陳恆心中一陣糾結,偏偏他還得忍出一副啥事沒有的樣子,其實嘴角抽搐的早就想發飆了。奈何幻星在場,他肯定不能破口大罵,只得憋屈的用意識傳出三字:“你夠了!”
“夠什麼呀?別跟我說你沒想過,那不枉費了我昨夜的用功以及半天的教導了麼?!有資源你就要利用上,不用是你傻!”
話鋒一轉,又談及了昨夜的荒唐春事,陳恆再一次無地自容起來,他總算知道了少女的無恥絕非一日養成,表面的傾國傾城與絕色都是僞裝的,內裡這貨絕對是個腹黑加傲嬌外帶邪惡的菇涼……龍性本yin麼?
不知爲何,陳恆忽然想到了這個上面,如果他記得沒錯,少女的真身的確是龍不假,而且還有可能龍中之貴——千年應龍!這點從宓兒的境界上就能推斷出來,前面也說了,四海龍族那些傢伙不過都是渣渣。
或許若宓兒早年去東海走一遭,定海神針壓根不會是大聖的,甚至還能是東海龍王顫顫巍巍親自送到少女手上,而不是被猴頭巧取豪奪!
想到這有些了,陳恆當即甩了甩頭趕緊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上轉移開來,幻星宮主見他如此奇怪的舉動,不由皺眉更加擔心道:
“陳恆,你真的沒事麼?”語氣中的關懷深切溢於言表。
陳恆聞言,忽而醒神,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了恐怕會被幻星宮主當成精神分裂了,旋即勉強笑道:“沒事。”
“那就好,總之,萬淵峽谷的事情都過去了,你真的不想提,老夫也不想多問,反正你照顧好自己,別太累着!”幻星宮主語重心長道。
“恩,我知道,那我就先下去了!”陳恆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
幻星宮主最後複雜的看了他幾眼,最終沒能看出矛頭來,索性揮了揮手嘆道:“去吧去吧,自己小心點,有什麼情況及時反饋給我!”
“我明白,宮主您也多保重!”
陳恆深呼一口氣,說完這句話不再纏留,反身走出了議事殿,看樣子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而幻星宮主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眉頭皺的越發深刻。這傢伙,他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時間很快隨着太陽攀升,轉瞬就要過了響午,陳恆離開議事殿後並未回到自己房間,只是例行公事巡查了一番星辰宮的工作情況,接着來到了星辰宮的大殿後山,後山風景並不怡人,相反人宮開鑿跡象十分明顯。
被歸類整改的後山有一所小居,平日裡陳恆沒有來過,據說那是星辰宮成立之前就一直存在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小居前立着一塊石碑,碑上無文,乃是略顯奇怪的無字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