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霜飛掠而至,是陳恆沒有想到的,微微錯愕了一下,向着她點了點頭,而後看向仲真,嘴角帶着一絲蔑笑,道:
“你若一直是這種心態,別說成就元神,能否保住修爲不退就算好了!”
說完,他身形踉蹌了一下,虛弱的狀態讓他險些昏迷過去。
“你……還好罷?”
沈靈霜下意識地上前一步,猶豫了一下,終究未伸出手去。
陳恆勉強一笑,向她微微搖頭,不顧周圍錯愕的目光,突然原地盤膝,竟是開始打坐起來。
看到這一幕,周圍圍觀者頓時一個個露出怪異的神色,轉而看向仲真。
從此前仲真表現出來的性子來看,若看到陳恆的反應,肯定會更加抓狂,不顧一切出手。
然而,讓他們奇怪的是,不知道是陳恆那句話起了效果,又或是經過這一打岔,讓得仲真冷靜下來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處,身上起伏不定的氣息逐漸平息下來,臉上反而露出一絲若有所悟的神情。
圍觀者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卻也明白,仲真已經放棄了繼續糾纏,這場比試,到得此時已經完全結束了。
“仲真那傢伙,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雲層深處,那幾道身影一直注視着下方,見到仲真臉上的神情,他們紛紛露出一絲悵然之色。
其中一人嘆息道:“這傢伙天資並不遜色我等,可惜總是那種唯我獨尊的性子,這也是制約他成就元神的關鍵。”
另一人聳了聳肩膀,“雖然大家心知肚明,卻也無法當面點破,如今由陳恆點醒,倒算得上是他一場造化。”
“說起來,我更感興趣的反倒是陳恆,此子心性不錯,假以時日,必非池中之物。孔老頭,不得不說,我有些羨慕你了。”
孔老微微一笑,道:“你們還是不要動什麼心思爲好,他可是穆老看中的。”
此話一出,頓時讓那幾人表情微微一肅,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敬畏。
時間緩緩流逝,自陳恆修煉不久,仲真便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有些悵然若失,心灰意冷地離去了。
仲真離去,也表示這場鬧劇到此畫上句話,圍觀者也相繼離開。
整個場地中,唯有沈靈霜一直未曾挪過腳步。她默默地站在那兒,雖然一句話未說,卻讓人明白,她是自行留下來爲陳恆護法。
杜子汶也沒離去,待得其他人走得七七八八,他走到沈靈霜身旁,看了面色平靜,坐在原處修煉的陳恆一眼,目光略有些複雜,微微嘆息道:“這傢伙,還真是亂來!”
沈靈霜並未迴應,眼神也未曾波動一下,只是有些發怔地看着陳恆,心裡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杜子汶苦笑一聲,也沒有再自討無趣,只是默默地走到一旁,找個乾淨點的地方坐下,看那樣子,似乎也是想等待陳恆清醒。
在他看來,陳恆是因爲剛纔那一擊身受重傷,來不及回住舍調養,這才匆匆原地修煉。
他們之間,不說對彼此實力的敬佩,多多少少也算有些交情,留下來幫他護法也算情理之中。
但事實上,剛纔陳恆看起來確實虛弱,卻還沒到完全撐不住的地步,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是因爲他對仲真說完那句話之後似有感悟,彷彿感應到了那一直未曾捕捉到的一絲靈光。
與仲真的對戰雖然僅僅只有一招,但比起來,陳恆以往所有的戰鬥加起來也沒有那一招驚險,若非在登島之前正好領悟了紅塵意境,說什麼他也是擋不下雲龍破天擊的。
仲真當時處於癲狂狀態,金丹境巔峰的實力被髮揮到極致,正面對拼,就算剛剛步入元神境的強者,在不留神之下怕也很難從容應對。
陳恆之所以能夠做到,大半原因要歸功於紅塵意境,這意境無法言傳身教,卻能讓陳恆突破天地束縛,跳出紅塵之外,在意境的比拼下,他已經拔到了與仲真同樣的高度,甚至還要更勝後者。
而且在仲真瘋狂之下,法寶運用僵硬匠氣,只是微微露出了一絲破綻,已經足夠讓他破解的了。
滄桑一劍相比天地一劍,說不上孰強孰弱,只是針對性不同。
後者對邪魔的剋制性極強,特別是修煉佛道又走上邪路的,而滄桑一劍,卻是專攻心防破綻,只要心有破綻,便能發揮到極限,超出陳恆本身修爲桎梏。
與仲真一戰,陳恆超越了極限,再加上對方是屬於他將突破的境界,以至於讓他對金丹境的瞭解更深,藉着此次契機,正好可以一舉突破瓶頸。
不過,境界之事,並非感應到了就必然能突破,機會稍縱即逝,若無法抓住,下次再遇到,難度便將大大增加,陳恆也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夠成功。
兩天時間,他一直這麼靜靜地坐在那兒,身上靈力忽而波動,忽而靜止,讓人無法弄清楚他此時狀態。
登聞鼓高臺被毀,蓬萊仙島的人又重新搭建了一處,只不過爲了避免打攪到陳恆修煉,所以轉移了地點。
有時也有一些後來的門派勢力經過,略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場中三人,經過旁人講解,他們也是明白過來,大部分人都是流露出一絲敬畏的目光,遠遠看着,只有少數自負傲慢之人頗爲不屑,認爲他們只是譁衆取寵罷了。
但不管怎樣,場中三人對此都沒有在意,只是隨着盛會時間逐漸逼近,一旁的杜子汶開始有些焦慮起來。
“他身上的傷似乎已經好轉,怎還不見醒來的趨勢?”
“盛會都快開始了,難不成他來到蓬萊仙島,就是打一架修煉一次,然後就回山了?”
“哎呀,大家已經開始往內部去了。靈霜姑娘,我們要不要把陳兄喚醒?”
……
杜子汶時不時來到沈靈霜身旁,看起來很是焦急。
而事實上,他也只是爲了找沈靈霜搭話而已,他發現,只要話題圍繞着陳恆來說,才能讓沈靈霜稍微注意他一下,要不然連眼神都不帶波動一下。
對此,他心中雖有些發苦,但還是百折不撓,持續騷擾着。
然而,在看了他一眼之後,沈靈霜卻是回了他一句,“你若不耐,便先離去!”
聽到她的話,杜子汶更是苦笑不止,正待開口,卻見沈靈霜突然發出一聲輕咦,目光凝聚在陳恆身上。
從兩天前陳恆修煉以來,沈靈霜一直都是一臉淡漠,此時突然的轉變,也讓杜子汶心中疑惑起來,同樣將目光看向陳恆,突然發現,後者身上若隱若現的能量波動已經完全收斂,從氣息感應,似乎是要清醒過來的樣子。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你這是掐着時間點呢?”
在陳恆靈識迴歸,睜開眼睛之時,耳邊傳來了杜子汶略帶戲謔的聲音。
待得視線清明,見杜子汶與沈靈霜皆在身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陳恆不禁微微一愣,這纔想起修煉之前的事,臉上閃過一絲恍然之色。
當即起身,向二人拱手道:“這次倒是麻煩二位了!”
“不麻煩!”杜子汶嘿嘿一笑,直言不諱道:“我只是陪着佳人而已,要不然誰管你死活啊!”
他的話讓陳恆一陣無奈,心知對方只是不想讓他記恩情而已,也就不再多說。
不過,聽到杜子汶的話,沈靈霜卻是輕哼一聲,讓後者連忙閉嘴,到了嘴邊的話也嚥了回去。
沈靈霜打量了陳恆一下,紅脣輕啓,問道:“你突破了?”
陳恆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惋惜,嘆道:“還是差了一線,不過想來也不遠了!”
這次領悟,雖然未能讓他直接突破至金丹境,但收穫也是不小。
至少,對於金丹境陳恆有了更深的領悟,靈力也精湛了不少,差不多相當於半步金丹境,或許再得到一些富含生機的天材地寶之後,將青木長生訣煉至小成,凝練金丹就能水到渠成。
沈靈霜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杜子汶看了看不遠處已經有人進島,開口道:“盛會差不多開始了,我們是不是邊走邊說?”
陳恆自然也發現了那邊的情況,杜子汶二人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沒有扔下他不管,這份情他心底還是默默記下了,同時也是暗暗慶幸,幸好醒來的還算及時。
“走吧!”
沈靈霜抿了抿嘴,當先而行,絲毫不拖泥帶水,反倒弄得陳恆二人一愣。
杜子汶搖頭苦笑道:“差別怎麼就那麼大呢?”
二人緊跟而上,陳恆奇怪道:“什麼差別?”
“你沒發現她與你說話的語氣,與我完全不同麼?”
陳恆一愣,“有嗎?”
杜子汶認真地點點頭,低聲道:“她對我總是冷若冰霜,可一旦與你對話,語氣馬上柔化下來。我以爲是什麼地方不經意得罪她了,可細細一思,似乎不曾有過。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麼訣竅?”
他話剛說完,立馬感覺到兩道猶如刀鋒般的冷芒落在身上,讓得他身子一僵,連忙正了正臉色,裝出一副認真趕路的樣子。
他的小動作陳恆倒是沒察覺,只是稍稍琢磨,不確定地道:“或許是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長吧?而且來的路上,也算並肩戰鬥過一次。”
陳恆性子比較隨和,只要確定對方沒有敵意,他便真誠待人,不會多想,所以並未注意過杜子汶說的這點。
而事實上,也正因爲他這種性格,即便清冷如沈靈霜,與他一起時也會不知不覺放下戒備,視如知交。
杜子汶顯然不相信陳恆的話,但還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三人沿着主道向仙島中央走去,一路走來,見到的人越來越多。
這些人都是來自蠻都域各派勢力,聽過名聲的不少,真正見面的卻不多,此次受蓬萊邀請,正好趁機認識交流,所見之人,大都三五成羣,鮮少有一人獨行的。
陳恆三人,兩個是十大高手之一,一個是新晉強者,衆人顯然都是認識他們的,雖有心要上前巴結,卻是在看到沈靈霜一張清冷絕美的相貌之後,自慚形穢,退避開來。
陳恆三人也樂得清淨,一路隨着人行向前走去,不多時,一道若隱若現的防禦光罩出現在前方不遠處。
那光罩應該是蓬萊仙島的護山法陣,遠遠便能感覺到其中不弱的能量波動,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那邊應該就是蓬萊勢力所在了!”
陳恆放眼看去,緩緩吐出一口氣,雙拳也是緊緊握了起來,眼中閃爍着期待之色。
“蓬萊盛會,陽神修者,究竟會如何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