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大雪下了一次又一次,夜王府在歡聲笑語中不知不覺又過了六個年頭。
夜安兒從懵懂的八歲女童,蛻變爲十四歲娉婷少女,而按照夜闌國皇室的規矩,過完今年這個春節,她便是及笄的年紀,要許配人家了。
夜安兒繼承了雪漫的冰雪聰明與夜陵的俊美外表,性格較爲偏向於她母親,活潑又好動,每每讓她父親嘆息不已,直說有彼母便有此女,好在夜安兒早年經過南宮若水教導,倒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這六年以來,夜王府和聖水宮如同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沒有過多的聯繫,京城方面的事宜,幾乎都由夜王府世子夜如煜負責接頭。
所以,夜安兒是真正做到了答應她孃的事情,在十五歲之前絕不見南宮若水。
但那份少女的萌動深深埋藏在她心裡,她只是不對任何人道明而已。有一次雪漫替夜安兒整理房間,無意中發現夜安兒藏了一幅美男圖,畫中男子正是南宮若水,便只能輕聲嘆息。
另外,夜安兒收集了許多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並且每一年都將最美的一顆夜明珠放入一個小箱子裡。
也只有雪漫明白,南宮若水唯一的嗜好便是收集夜明珠,不是特別美的還不要,所以她這女兒收藏夜明珠必然也是爲了南宮若水。
按照夜安兒的想法,等她及笄之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聖水宮找南宮若水了,只不過……世事總是難料,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
天氣纔剛剛轉涼,入秋的京城顯得有些蕭條。
聖水宮裡,辛殤正將一疊畫卷抱上南宮若水的書案,南宮若水則微微蹙着眉,眼中有一絲無可奈何。
“若水,不是表哥愛管你,但你看看錶哥如今都三個孩子了,而你還是孑然一身,你這樣讓我怎麼跟死去的姨父姨母交代?”辛殤一邊碎碎念,一邊打開畫卷。
那些畫卷,全都是女子的畫像,有京城大家閨秀,也有聖水宮本門女弟子,皆是相貌上乘之絕色。
當然了,如果跟天下第一美男南宮若水來比,那簡直也就是雲泥之別了。
南宮若水雖然已經三十九歲了,可歲月真是一點沒在他臉上刻下痕跡,以至於他多年在京城享有勝譽,許多少女都爲之瘋狂迷戀,千方百計也想要進入聖水宮。
聖水宮如今不止是江湖第一神秘大派了,因爲和夜王府的深厚淵源,聖水宮在夜闌國地位非同凡響,即使是朝廷大員見着南宮若水也得禮讓三分,更不提許多朝廷大員想和聖水宮結親了。
“表哥,這種事看緣分,急不來的。”南宮若水淡淡嘆息,他焉能不知表哥是爲他好,只是他實在想不出,他要和一名毫無感情的女子共度下半生的場景。
“緣分?就怕是有緣無份!”辛殤知道自家這個表弟心裡念着誰,不禁有些生氣,又有些恨鐵不成鋼,“若水,我跟你說白了吧,你再不成親,天下人都在背地裡說你還想着夜王妃,你可想過她和夜王的感受?”
南宮若水微微一震,蹙眉道:“誰在背後亂說?我之前不是放出風聲說,我所練武功爲童子功,不適合談婚論嫁嗎?”
辛殤哼了一聲,說道:“你那些欲蓋彌彰的作法,騙得過天下人嗎?就憑你在夜王府呆了六七年,爲夜王府當牛做馬這一樁事,天下人就知道你那點小心思!若水,別自欺欺人了,你和她都老了,你何必抱着這麼一股執念?你就選個姑娘成親吧,跟誰過不是過一輩子啊?”
南宮若水看着桌上的畫卷,默然不語。
他自己根本無足輕重,日子就這麼枯燥無味地過着而已,但如果表哥所說爲真……那他是該成親了,以免給玉城那邊帶來不好的影響。
沉默了許久,南宮若水終於輕輕推開了畫卷,淡淡道:“這件事,表哥做主吧,看誰合適就下聘。”
辛殤呆了一呆:“你讓我全權負責?”
“嗯。”南宮若水微閉雙眼,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有些倦了。
“若水!這是你成親不是我成親!”辛殤真是怒了,那個該死的女人,真是把他表弟這一生都害了!
“和誰成親有區別麼?”南宮若水淡淡反問。
頓時,辛殤說不出話來了。
良久之後,辛殤恨恨抱走了畫卷,說道:“我就不信給你挑個好姑娘,十年時間還感化不了你!”
聽着辛殤的腳步聲遠去,南宮若水無聲勾了勾脣。
其實,他只是習慣了心中裝着那個女子,而不是表哥所說的執念。也許……真的娶了妻子,他的生活重心會轉移吧,他拭目以待。
不久後,辛殤終於選定了當朝戶部侍郎之女王梅香爲南宮若水之妻,無比順利地獲得王家首肯之後,親事就算是這麼定了。
南宮若水並沒有看過王梅香本人的畫像,似乎也對此不感興趣,辛殤也懶得理會南宮若水,直接定了大婚的日子,然後散發了消息出去。
消息很快傳到了玉城,首先知道的是夜陵,然後夜陵就告訴了雪漫。
“南宮總算要娶妻了,那位王姑娘應當是個不錯的女子,否則南宮哪會答應這門親事。”夜陵十分高興,一來那些謠言要不攻自破了,二來他也委實感激南宮若水,所以看着南宮若水成家他自然感到喜悅。
雪漫懵了半天反應不過來,若水要娶妻了?
“雪兒?雪兒?”夜陵喊了幾聲不見妻子答應,一看雪漫臉色懵懵的,笑容頓時斂去了:“南宮要成親了,你不高興?”
雪漫終於回過神來,看見夜陵的不悅,連忙搖頭擺手:“不是不是,只是很意外,怎麼會剛好在這個時候決定成親?實在太意外了……”
離她和安兒約定的七年之期,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啊,結果若水突然決定娶妻了?連日子都定下了就在下月二十八?
這莫非是天意嗎?卻不知道安兒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是什麼反應。
“這有什麼好意外的,南宮也快四十歲的人了,早該娶妻了。”夜陵總算看出來雪漫不是失落,而是有某種擔憂,便笑了起來。
夜陵只以爲,他妻子是擔心南宮若水過得不幸福罷了。
“我看,我們要安排一下,下月去京城喝南宮的喜酒了。”夜陵握住雪漫的手,輕輕摩挲着說道。
雪漫‘嗯’了一聲,想了想後說道:“我去找安兒說說,她跟若水生活了近七年時間,要把這讓人驚喜的消息趕快告訴她纔是。”
“說的有理,那快去吧。”夜陵鬆開了她的手,目送她起身去找女兒了。
嗯……雖然說雪兒的反應看起來有點奇怪,但似乎並不是不想南宮若水成親的樣子,難道有什麼事情他被矇在鼓裡嗎?
夜陵到底是粗線條的男人,國事他可以遊刃有餘,這種女兒家的事情他卻是一點也沒想明白,遲鈍得很。
雪漫找到夜安兒的時候,夜安兒正在院子裡和丫鬟們放着風箏。
“娘!”夜安兒見她娘進入了院子裡,立刻閃身上前,拉住她孃的手,高興地看着天空說道:“娘您看,我把風箏放得好高!”
她多想給風箏施巫術,讓風箏飛去聖水宮幫她看看南宮啊!可是,她答應了娘十五歲之前不能和南宮有任何來往,她也只能忍着相思之苦。
不過好在她馬上就十五歲了,再三個月她就可以去聖水宮見南宮了,夜安兒看着天空飛翔的風箏,愉悅地想道。
雪漫看着夜安兒笑靨如花的少女臉龐,笑了笑後說道:“把風箏給她們吧,娘有話跟你說。”
夜安兒收回視線,看了她娘一眼,點點頭,把風箏線交到丫鬟手裡後,拉着她娘往她房裡走去:“娘,去我房裡說吧。”
雪漫答應了一聲,和夜安兒很快走進房間。
“娘,請喝水。”夜安兒雖然活潑有餘,可卻一直是個懂事聽話又乖巧的孩子,雪漫一直給夜陵感嘆說南宮若水那幾年教得好,古人有云,三歲定終身嘛!
“安兒乖。”雪漫笑着接過水杯,抿了兩口後才把水杯放在了桌上,盯着夜安兒直瞧。
這是她的女兒啊,漂亮又聰明,不知不覺便亭亭玉立了,不論是京城還是玉城,私底下表明想跟夜王府結親的人家猶如過江之鯽。
不過,她和夜陵始終捨不得太早定下女兒的婚事,再說她無比清楚女兒當年的心思,又怎麼會不等到女兒十五歲之後再談其終身大事呢?
夜安兒被雪漫瞧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忍不住問道:“娘,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啊?”怎麼好像有種忐忑的感覺?該不會爹和娘給她定親了吧?她可不要!
正在夜安兒準備表明態度,說她現在絕對不定親的時候,雪漫輕輕一聲嘆息,一句話說明了這次談話的主題:“安兒,聖水宮那邊來信說是……若水已經定於下月二十八,迎娶當朝戶部侍郎之女王梅香爲妻了。”
轟!夜安兒瞬間被這晴天霹靂給炸懵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