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乎乎的東西,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我頓時呆住了。雖然當了這麼多年的刑警,可是在海上我畢竟沒有什麼經驗,腦海裡閃過無數個自救的辦法,可是卻又一個個被我否決了。
張途樂經驗老道,雖然慌亂,但還能振作精神,指揮着人打開探照燈,照着貨輪周圍的海域,但只能勉強看得見四周不大的海域範圍,在探照燈的燈光下,那黑乎乎的東西呈現出暗青色,不時在水裡潛游,不時又浮了上來,從它浮出水面的部分估計,它至少有四輛卡車大小,雖然和我們的貨輪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可是萬一貨輪被撞出個好歹,在這茫茫大海之上,只有死路一條。
待得那龐然大物稍近,張途樂便大聲吼道:“漁槍……漁槍……”
“嗖嗖嗖——”幾聲破空之聲,十餘隻魚標如喀秋莎火箭一樣射了出去,紛紛命中目標,殷紅的血泊泊流出,將附近的海水都染成了暗紅色,它雖然受了傷,但絲毫不影響它的前進速度。
我大聲道:“漁槍不行,有沒有重型一點的?”
張途樂還沒有回答,那個小白臉秦曉禹便道:“有。”
“快拿來。”我話音剛落,手中便多了一支半自動步槍,我一拉槍栓,子彈早已壓滿,我屏住呼吸,穩狠地端起了槍,槍口對準了海面,問道:“那傢伙的要害在哪裡?”結果沒有一個人回答我,我又問了一遍,小白臉秦曉禹這才怯怯地答道:“沒用的,一枝半自動,對於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就算射中了,它也只當是撓癢癢……”
秦曉禹還兀自一個人喋喋不休在說着,我可沒功夫去聽,待得那傢伙離貨輪約有十米的距離的時候,我扣動了扳機。“呯——”的一聲脆響,黑暗中子彈劃出了一道弧線,隨即就被黑暗吞沒了,我一拉槍栓,再一次扣動扳機,而就在這個時候,貨輪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撞擊到,這一次的撞擊,比前面幾次要大了許多,我站立不住,一下子跌倒在地,手中的半自槍拿捏不穩,滑落進海里,我以爲貨輪會被那傢伙撞翻,但幸好貨輪只是搖晃了幾下,便穩定了下來,整個海平也漸漸平靜了,那黑乎乎的東西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實在沒力氣爬起來,癱軟在甲板上,伸手一摸口袋,想要點支香菸去去乏,誰知道衣服全都溼了,香菸自然也不能倖免,對轉頭對正指揮着船員檢查船體受損情況的張途樂說道:“張船長,有沒有煙?點支給我,我實在沒力氣了。”我這話不假,人往往在危急和高度緊張的時候,體能會大規模爆發,最後造成體力嚴重透支。張途樂一摸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的煙也溼了,不過船艙裡有,陸老闆,你自己去拿一下,我檢查一下船體受損。”
我點了點頭,道:“胖子,幫我拿支香菸去,我實在站不起來,記得幫我點上。”
沒有人應我,我又喊了一聲:“胖子!”還是沒有人回答,我心中一凜,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我轉過頭來大聲叫道:“胖子?”
這不轉頭還不要緊,一轉頭,我整個人頓時傻了——胖子不見了!我很清楚地記得,胖子隨我來到甲板上查看情況的時候,他明明站在我身旁,距離絕對不會超過三米,就在秦曉禹遞給我半自動的時候,我眼睛的餘光還看到胖子的身影,而這前後不足五分鐘的時間,胖子就不見了,這個情形和當時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裡一樣,當時王嬌也是莫名地消失了,然後又突然間出現,而這一次卻是胖子。
在我大叫數聲之後,我的聲音引起了張途樂的注意,他跑過來問道:“怎麼回事兒?”
我忙道:“有沒有見到胖子?”
張途樂道:“咦,剛纔不是還站在你旁邊嗎?會不會他覺得在甲板上太危險了,便回船艙去了?”
“當然不會,我和胖子出生入死,不知道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他怎麼可能獨自跑回船艙?快讓你手下幫我找一找?”
張途樂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當下忙叫秦曉禹帶幾個人去找胖子,然後又叫人放下小艇,在貨輪周圍的海域尋找,可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胖子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一點兒線索都沒有留下,就這麼消失了。
“張船長,有沒有潛水用具?”
張途樂一呆,道:“陸老闆你想……”
“我在想會不會是剛纔貨輪被撞得東倒西歪的時候,胖子站立不住掉進海里。”
“可是我已經派小艇在附近海域搜索了啊,並沒有發現胖子。”
“萬一他沉下去了呢?我也不知道胖子會不會游泳,我想下去看一看。”
張途樂搖頭道:“那不行,現在天都沒有亮,這麼下去是很危險的,我看胖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沒等他說完,我大聲道:“你說什麼?你要再胡說,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張途樂冷笑一聲道:“好,你想下海是吧,秦曉禹,給他一套潛水用具。陸老闆,你不懂潛水沒關係,我可提醒你一下,身上可別被什麼劃破出血,就算是尿急,你也得回船上來撒,要不然,你還沒尿完,你就會看到幾十條鯊魚圍着你轉悠。”
許思涵急忙上來拉住我,勸道:“陸軒,你想幹什麼?”
我苦笑道:“胖子不見了,我下去找找。”
許思涵大急,道:“東海這麼大,你就是下去了,也找不到啊。胖子發生了意外,咱們誰都難過,可是犯不着再做這無謂的犧牲啊。胖子不見了,咱們誰都沒有看到他的屍體,說不準他沒事呢,萬一你下去了,胖子沒事你出事,那怎麼辦?”
我想了想,長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明知道下去也沒什麼結果,只不過是抱一絲希望而已。
黑夜終將過去,東方,一輪紅日灑下萬道金光,在海平面上泛着眩目的金鱗。我一直坐在船頭,回想着昨晚出現的一幕幕,就好像做夢一樣,厄運過去了,也沒有人再提它,我私下問了幾個水手,昨晚撞船的那東西是什麼,可那些像是避諱着什麼,死活不肯開口,他們越是不說,我就對那東西越感興趣。許思涵一覺醒來後,稍作梳洗,便坐到我身旁,說道:“你快去休息一會兒吧,累了一晚了。”
“沒看見胖子的屍體,我睡不着。”我沒好氣地說道。
“還看什麼屍體,船都快駛出東海了。”許思涵說着,搖了搖頭,望着遠方的海面,道:“你也別去問他們了,其實航海中有許多避諱和禁忌的,該說的他們會說,哪怕不該說的,他們在陸地上的時候也會告訴你,但是在海上,就有許多避諱,他們是不會說的。航海的時候,船員不能背後,不能迎着風吹口哨,如果像郭旭和郭劍峰那樣專門打撈沉船寶藏的職業,更加不能說‘倒’海鬥,因爲‘倒’就意味着翻船,吃飯時候,如果吃魚,也不能讓魚‘翻身’,這些都是很有講究的。”
我問道:“你怎麼也變得這麼迷信起來了?”
許思涵抿嘴一笑,道:“我不是迷信,這叫航海的規矩,我臥底這麼長時間,跟着郭旭也出過幾次海,對於這些東西也知道一些,當然,你不遵守這些規矩也見得會出事,可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有些規矩有上百年的歷史由來,一直流傳至今,自然有一定的道理。這幾天,你就什麼也別想了,你去休息一會兒,反正到達目的地還很遠,航海時是很無聊的,到我再給你講一些航海的知識,省得到時候萬一和郭劍峰他們翻臉,會些航海技術要好一些。”說着,許思涵拿出望遠鏡,盯着前方看了看,然後“咦”的一聲。
我奇道:“怎麼了?”
“前面海域上空,有幾隻魚鷹和海鷗盤旋着,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我笑道:“那有什麼稀奇的,咱們在海上,有海鷗和魚鷹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它們肯定在捕食嘛。”
許思涵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懂什麼?在茫茫大海之上,一般是不會有水鳥盤旋飛行的,除非那裡有可供他們休息或者覓食的地方,這樣,水鳥纔有可能在附近盤旋,不信你看看四周,還有你的頭頂。”
我依言環顧了一下四周,許思涵說的果然不錯,在我視線範圍之內,確實看不到什麼水鳥,然而在我們貨輪的上方,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三、四隻海鷗,在我們頂上盤旋飛行,我們的船是運動着的,船開到哪裡,這些海鷗也隨之跟到哪裡,但絕對不會離開貨輪太遠的距離。於是我便問道:“那你的意思是,前方有一條船?”
許思涵道:“也許是船,也是是孤島,又或者是死去的鯨的屍體浮在水面上而已,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我苦笑道:“喂,我說,剛纔是你發出‘咦’的一聲,並不是我,誰感到奇怪了?”
張途樂的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陸老闆,李丹妮,你們兩個好大的興趣,天才亮就坐在船頭卿卿我我。”
許思涵俏臉一紅,道:“張船長,你在胡說什麼?小心我扇你幾個耳光。”
張途樂哈哈一笑,道:“丹妮,說實在的,郭劍峰的大哥郭旭,只怕現在已經……你又這麼年輕,我看不如……”
我“嚯”的一聲站起來,道:“張船長,我和丹妮小姐不過是朋友,這種話可別亂說,讓郭劍峰兄弟聽到了,會說我勾引他大嫂的。”
張途樂輕咳了一聲,道:“好,好,不說,不說。”頓了頓,又道:“剛纔你們在這裡說些什麼,什麼大驚小怪?”
我笑道:“沒什麼,丹妮說前方可能有個孤島,所以有些水鳥在纔會在空中盤旋,若是茫茫大海上,沒有落腳之地,是不會有水鳥的。”
張途樂點點頭,道:“這話確實在理,不過,這附近的海域我很熟悉,並沒有什麼孤島啊。”
許思涵道:“那或許是船也說不定。”
張途樂搖了搖頭,道:“不會,我這船配有經緯儀,有雷達,有衛星定位系統,剛纔我看過雷達,前方什麼都沒有。”
許思涵道:“那會不會是鯨的屍體呢?”
張途樂道:“有可能,因爲我這船上的雷達是屬於比較常見的金屬熱能探測雷達,只能探測到金屬物體,或者是發熱的物體,所以不可能是船隻。”說着,手一伸,道:“給我望遠鏡,我看一看。”
許思涵把望遠鏡遞到張途樂手裡,張途樂端起望遠鏡看了許久,有些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說着,把望遠鏡放了下來,一臉駭然,像是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什麼不可能?”我忍不住問道。
“是船,我敢肯定,絕對是船。”
我哈哈大笑,道:“是船也沒什麼不可能的啊。你是不是想問,爲什麼有船,我的雷達系統會探測不到呢?”
張途樂瞪大雙眼看着我:“我當然知道爲什麼雷達探測不到。”
我奇道:“那你說什麼不可能?”
張途樂將望遠鏡往我手中一塞,道:“你自己看。”
我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望遠鏡,可是,我的表情在一秒鐘後便僵硬了,因爲我看到的不止是一條船,而是大大小小竟有數百隻船,而這些船都是清一色木製的,遠遠看去,顯得很老舊,尤其是每條船上,都掛着大帆,大帆都吃足了風,爲首的一條大船,豎着大旗,大旗上似乎隱約可見一個大大的“保”字,除了字旗外,似乎還有一些大旗上,畫着一些圖案,但由於距離關係,這些圖案看得並不是很清楚。
許思涵問道:“陸軒,怎麼了?”
我恍如未聞,許思涵又問了一遍,這一次還用手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手中的望遠鏡頓時“啪”的一聲,落在了甲板上,我轉過頭來,看着許思涵,卻不說話。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於僵硬,許思涵不禁害怕了起來,顫聲問道:“陸軒,你看到了什麼?”
“船!”
許思涵長長舒了一口氣,嗔道:“我就說肯定是船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說着,不住地搖着頭,不屑地彎下身,拾起望遠鏡。
“不止一艘。”我毫無表情地補充道。
“那有多少啊?”許思涵笑了笑,並沒有太在意。
“沒數,不過我估摸了一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八百?”許思涵似乎不肯相信我的話,轉頭看了看張途樂。張途樂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八百,只少不多。”
許思涵大吃一驚,說道:“難道附近有別國的海軍部隊嗎?怎麼可能有這麼多?”說着,她謹慎地拿起望遠鏡一看,失聲大叫:“那……那是什麼船,怎麼竟然有這麼多,好像並不是現代化船隻。”
張途樂苦笑道:“是啊,難怪我的雷達探測不到,這些船都是木製的。”
“那他們想要幹什麼?”許思涵問道。
張途樂道:“咱們已不可倖免地和他們遇上了,跑不掉的。”
“你說什麼?”我問道,“你知道他們的來歷?”
張途樂長嘆一聲:“航海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傳聞我都聽過,以前不過是一笑了之,而現在……”說着,不住地搖了搖頭,又道:“陸老闆,剛纔你看得清他們的旗號嗎?”
我想了想,點頭道:“好像有個‘保’字。那是什麼意思?”
張途樂道:“那就沒錯了,這些船便是張保的。”
“張保?那是誰?”我一進沒轉過彎來。
張途樂道:“張保,就是張保仔。”
我大吃一驚:“張保仔?他……他不是早死了嗎?”
“早死了。”張途樂點了點頭。
許思涵沒聽懂我們所說的話,問道:“張保仔是誰?”
這一次輪到我苦笑了:“看過《加勒比海盜》沒?”
“只看過第一部。”許思涵認真地說道。
“張保仔可要比第一部裡的那些人,牛X一萬倍。”
“啊?你說,這些是海盜船?”許思涵花容失色,“可是,你們不是說那個什麼保仔已經死了嗎?”
“是啊。”我點點頭,“他是清朝時期的人,活到現在不死的話,那便成了老妖怪了。不過現在看來……唉……”說着,我不住地搖了搖頭。
許思涵道:“那會不會是他的後人殘部呢?”
我苦笑道:“那是絕不可能的事。在古代,一般是誰在統領船隊,就打誰的旗號,鄭和下西洋,打的就是‘鄭’字,鄧世昌統領‘致遠’艦抗敵,除了打出‘北洋水師’的旗號,也打了一個‘鄧’字,由此看來,這個‘保’字,十有**便是張保仔了。”
“那也不一定啊,名字中帶‘保’的也不一定是張保仔。”許思涵否定道。
我苦笑道:“希望不是吧……”
PS1:兩章的內容合一章發了,主要懶得想標題,呵呵。
PS2:可能有人懷疑800艘船隻有些誇張,這裡放出一些資料,大家參詳一下。
“張保仔做了船長.早期稱霸珠江三角洲.曾經一次擊沉葡萄牙海軍18首軍船!當年,由於張保仔處事有度、有道,因而深得衆人擁戴,隊伍迅速發展壯大,最盛時,擁有大船800多艘、小船1000多艘,聚衆達10萬人。”
這是我查到的資料,真實性個人覺得有點浮誇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在這裡只是小說。
PS3:張保仔的一些資料:
張保(1786—1822年),又稱張保仔,新會江門人(有說新安縣人),父親張義,以捕魚爲生,因抗清水師勒索,船被擊毀。全家失散。張保仔靠漁民撫養,少時習武藝,操漁業。他15歲那年隨衆出海捕魚,被鄭一擄去。鄭一見張保仔聰明機警,收留他在身邊。這樣,張保仔就被迫“落水”,成爲“海盜”。後來當了小頭目。鄭一死後,鄭一嫂接操夫業,看中張保仔。“明爲主僕,暗爲夫妻”,大權也逐漸落到張保仔手中。到清嘉慶中葉,共擁有大船800艘、小船過千,徒衆數萬。活動於珠江出海口香港的大嶼山一帶,專劫官船、糧船和洋船。目的是要糧食、裝備和武器。嘉慶十四年(1809年)九月十七日,張保仔擄獲英國東印度公司商船,囚船主索贖,得款萬元及鴉片煙土二箱、火藥二箱等物。因而被清政府聯合英、葡帝國主義者不斷圍攻。張保仔多次將清軍聯軍打敗。後來,兩廣總督百齡上任後,改變策略,立“禁絕岸奸策”。盡改粵糧水道爲陸運;硝磺各廠改商營爲官辦;並加緊巡哨,遇“盜”船則炮轟,斷絕張保仔的糧食、彈藥供給。嘉慶十五年(1810年)四月,張保仔被迫向清政府投降。後爲清廷出力,官升副將。縱觀張保仔一生,有爲盜之名,無爲盜之實。“張保仔之性,不喜劫其鄉人。是以往來香港、澳門各處,專劫歐人商船,奪其軍火。”從張保仔的“立法三章”看,就可以看見這幫“海盜”的性質。其法一曰,私上岸者,初犯割耳,再犯死刑;二曰,所得八成歸公,二成作獎;擅取公物,死刑;三曰姦淫婦女者死刑。紀律如此森嚴,又是專門劫掠官船、洋船的舉動,充滿民族大義。與其說“海洋大盜”,毋寧說是“海上英雄”!(引自《南洋華僑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