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靜,除了那無人的木船發出“吱——吱——嘎——”的聲音外,就只有海浪聲,緊接着,第二條無人木船也靠近了貨輪的左弦,這一次的撞擊已沒有第一次那麼劇烈,只發出一聲碰撞聲,然後貨輪震動了一下,這一下,把整個甲板上的人震醒了。張途樂嘶聲裂肺地吼道:“快帶幾個人檢查船體。”
甲板上一片慌亂,十多分鐘後,我們的貨輪已被這些無人的木船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圈,一圈,又是一圈,放眼望去,通過迷霧,已經看不到海水了,全都是木船和白帆,一層疊着一層,完全將我們的視線阻斷了,然而,和第一艘木船一樣,所有的船隻都空無一人,除了那船一船之間的碰撞聲,還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聲。
我大腦一片空白,這樣的陣勢別說經歷過,想都沒曾想到過,我腦海裡不斷地重複着三個字:“怎麼辦?”直到秦曉禹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對張途樂說道:“貨輪右側已嚴重損壞,開始進水了,怎麼辦,船長?”
張途樂罵道:“我怎麼知道怎麼辦?”
七、八個偷渡的人中,已經有人哭了出來,別的人有的則站在甲板上發呆,也有的急得團團轉,但終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沒有人想到一個可行的辦法,然而,時間就是生命,多耽誤一秒,就多一份危險,因爲貨輪已經進水了,最多再支撐幾十分鐘,那整條貨輪將消失在海平面上,正如當年那艘“泰坦尼克號”。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郭劍峰這時終於站了出來,鐵青着臉,目光從衆人身上一掃而過,淡淡地吐出幾個字:“要不,咱們上木船吧?”
許思涵道:“你瘋了?難道你忘記了你大大哥郭旭是怎麼消失的?”
郭劍峰點了點頭:“我當然不會忘記,可是,難道要咱們跟着這貨輪一同沉下去嗎?嫂子,你不看看周圍,全都是船,一艘緊挨着一艘,就是想找一個空隙放下救生船,都已經不可能辦到了。”頓了頓,又道:“上了木船,咱們再想法子返航。”
張途樂沉吟道:“要不,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郭劍峰冷笑道:“還有什麼辦法好想?”
張途樂道:“可這些都是幽靈船,幽靈船啊,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幽靈船?這些船隻失蹤了幾百年了,表面上看來,這些船不算破舊,但實際上,船身的木材已經腐朽不堪了,上了這船,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沉了。最可怕的是,這些船上都沒有一個人,甚至連一具屍體都沒有,就好像這些船是有生命一樣。”
郭劍峰道:“就算不上這些船,你這貨輪也挨不過一個小時了,無線電也沒有信號,而這周圍也不可能出現路過的船隻,再者,被這麼多船包圍着,除非你有翅膀,否則你怎麼離開?”
我想了想,覺得郭劍峰的話確實有些道理,無論將來結果怎麼樣,我們都不可能留在貨輪上等死,至於上了這些船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誰訑無法預料,不過那是上船之後的事情了,在這種情況下,人的求生**是十分強烈的,哪怕明知道上了這些木船結果也是個“死”,那晚死也比早死好得多。所以郭劍峰話音剛落,人羣頓時騷動起來,那幾個偷渡的人開始低聲竊竊私語,過了半晌,還是那個梳着兒子頭的女人說道:“我們幾個人商議了一下,確實沒有別的辦法,還是上木船吧。”
“陸軒,你怎麼說?”許思涵緊挨着我身旁,見我一直沒有吭聲,便低聲問我。
我雙手一攤,道:“沒辦法,眼前是逃難,沒人知道這些木船之上有什麼,不過我贊成上木船,只不過,該準備的還得準備,我們不能打沒有準備的戰。”說着,我轉頭對張途樂說道:“張船長,我知道這貨輪是你的命根子,可是你想過沒有,呆在貨輪之上,是死路一條,保得住性命,將來還會擁有更好的貨輪。”
張途樂微微點了點頭,我又說道:“讓你的手下準備食物和水吧。”
“可這些是‘幽靈船’啊?”
我苦笑道:“不錯,我承認這些船很怪異,但這些都不是虛幻,這些船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你看——”說着,我手往外一伸,搭在了緊貼着貨輪的木船,“看到了沒有,是實實在在真實在存在的。”我知道張途樂還有些猶豫,或許對於一個長年航行在海上的人,這件事情或多或少還不能完全接受,但時間不等人,我當機立斷,轉身對秦曉禹說道:“你快帶人把吃的用的全搬到這艘木船上,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秦曉禹沒有點頭,只是看着張途樂,張途樂頹然地點了點頭,道:“搬吧。”
得到老闆的准許,秦曉禹當下招呼十餘名船員,便往貨艙而去,我對那幾個偷渡人說道:“你們也去幫忙吧,時間不多了。這貨輪吃了不少水了,整個船身已經傾斜了。”
還是那個標準兒子頭的女人說道:“你爲什麼不去幫忙?”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這女人確實是個假小子,不過五官倒也端正,如果留上長髮,只怕姿色不差,於是我便道:“我是很想去搬,不過總得有人先上木船打探了一下虛實才行,這樣吧,看你雖然是女人,不過和男人也差不多,現在的社會都這樣,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犧牲口,我這就去搬食物,打探木船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說着,我假意挽起手袖,準備和秦曉禹他們一起搬食物。
那個假小子斜眼瞥了一下那艘木船,可能心生畏懼,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聲音有些發抖:“別……搬食物還是由我來吧,這探路的事情,我是個女人,做不來的。”說着,招呼着其餘幾個偷渡客,開始搬貨。
我轉身對張途樂說道:“給我一個手電,我上木船看一看。”
張途樂招了招手,讓人拿了一個強光手電筒給我,許思涵見我真的要去打探木船的虛實,忙拉着我的手,問道:“你真的要去?”
我點了點頭,道:“這些船都是滿清時期的船了,突然大規模出現在海面上,確實蹊蹺,更讓人不解的是,雖然是風力船,可畢竟需要人掌舵,是不是?可是這些船上空無一人,卻又都朝着我們駛來,你說奇怪不奇怪?”
許思涵點了點頭,不放心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我見許思涵眼中充滿關切之意,當下笑道:“放心吧,我去去就來,很快的,況且我們不上這條船的,上了這船,也無法駛出去,我們只能上圍在外層的船隻。”說着,我拍了拍許思涵的肩膀,然後利索地翻過了圍欄,那木船並沒有貨輪高,站在圍欄外,我已經很清楚地看到了這艘木船的大致結構,當下瞅住了一塊看上去挺結實的,數塊木板搭成的平臺,縱身一躍然,就在我的雙腳觸及木板之時,木板發出一聲“卡擦”的聲音,我暗道一聲“不好”,這些船歷經百餘年,表面上看船身很結實,可實際上很多地方都已經朽化,而我踏中的這塊木板猶爲嚴重,甚至我都不曾感到我的腿底曾觸及到木板,一聲響後,我眼前一黑,整個人掉進了木船的底艙,幸好這木船不算很高,我只不過驚出一身冷汗而已。
木船的底艙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總之空氣中瀰漫着了黴菌的味道,我將強光手電筒打開,眼前一亮,但看到一個人形模樣的東西,掛在我面前,披頭散髮的模樣,身上還穿着衣服,我不敢確定這是不是具乾屍,只好輕輕地用手去撩開下垂的頭髮,誰知道手幹碰到那頭髮時,頭髮竟然化爲灰塵而落,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臉,臉上沒有肌肉,紫褐色的皮緊緊貼在骨頭上,沒有眼珠,那位置只是兩個孔洞,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剛想鎮定精神,尋找能上甲板的路的時候,我眼睛的餘光,似乎那到那乾屍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