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盜墓摸金這一行當出現以後,便有了“發丘印,摸金符,護身不護鬼吹燈;窨子棺,青銅槨,八字不硬勿近前;豎葬坑,匣子墳,搬山卸嶺繞着走;赤衣兇,笑面屍,鬼笑莫如聽鬼哭。”這麼一說,因此,當我看到這口青銅棺槨時,心裡便暗暗戒備了,加上先前聽到這青銅棺槨中發出一陣陣指甲抓撓棺壁的聲音,我便知道這棺槨中的東西,絕非善類。
我和藍野明打開青銅棺槨之後,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這香味和先前所聞到的“奇鯪香木的味道一模一樣,據說這奇鯪香木的香味,可以抑制屍變,我下意識“不好”,正要和藍野明一起,將青銅棺槨再次合上之時,忽然間從棺槨裡伸出一隻手來,扶在了青銅棺蓋的邊緣之上,試圖阻止我們合上棺蓋,見到此情景,饒是我心裡做好了各種準備,仍是隻感到頭皮發麻。
孫婷臉色雖變,但畢竟她也是這一行當的手藝人,平日裡聽得多了,雖然現在臉色極爲難看,但還不至於慌亂了手腳,但藍野明顯然緊張了起來,一個勁兒想要將青銅棺蓋給蓋上,可是那隻從青銅棺槨裡伸出來的手,雖然枯槁如柴,沒有什麼肌肉,醬紫色的皮膚如同乾枯的樹皮緊緊地貼在了骨頭上,一條條暴起的筋脈交錯縱橫,看上去十分恐怖,從那隻枯槁的手骨來看,骨頭較常人要寬厚許多,加上縱橫佈滿手背的青筋,給人一種十分有力量的感覺,難怪藍野明幾乎是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青銅棺蓋之上,仍是沒有能夠將棺蓋給合攏。
我一看勢頭不好,再這樣下去,這青銅棺槨之中的糉子肯定得跳將出來,這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趁着眼前局面還能夠控制,我當下鬆開了手,藍野明一見我鬆手,急得大叫:“陸軒,你幹什麼?你還真喜歡上這糉子了?你要多少,趕明兒我上街給你買去,這隻糉子可萬萬不能放出來。”
我沒有搭理藍野明,當下轉頭對孫婷說道:“快,把那支五四給我。”孫婷應了一聲,將先前我遞給她的五四手槍扔了過來,我接過五四,幾乎是槍口抵在了那糉子的手臂骨上,一連扣動了四下,“呯呯呯呯——”幾聲槍響後,便聽到“咔嚓”一聲脆響,那支枯槁的手骨硬生生地被子彈穿了幾個透明窟窿,加上青銅棺蓋和藍野明的體重,終於支持不住,頓時折斷了。
“咣”的一聲響,失去了糉子的手臂支持,青銅棺蓋再次合了上來,藍野明累得不成人形,整個人仰躺在棺蓋上,邊喘着粗氣邊說道:“我的祖宗,總算把這傢伙給擺平了,真要蹦出來,這端午節還沒過呢,這麼大一個糉子,怎麼吃得下。”
我也抹了一把冷汗,暗自慶幸,說道:“你先別得意,這青銅棺蓋是蓋上了,可你也不能一輩子躺在那棺蓋上?你一下來,這糉子肯定還要再蹦出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藍野明“嘿嘿”一笑,說道:“這簡單,老子用棺材釘重新將棺槨給釘上,就算這糉子是大象糉子,在這麼小的空間裡,也施展不出力氣來……”話還沒有說完,這藍野明的笑容就漸漸地在臉上凝固了,後面幾句話就憋在了喉嚨裡出不來,我心裡一陡,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藍野明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妹的,剛纔開棺時,這青銅棺槨壓根兒沒用上棺材釘,縫隙處只有了火漆給封着的。”
聽藍野明這麼一說,我又回想了剛纔他開棺時的情形,果然,藍野明開棺時,只用了探陰爪,並沒有拔什麼棺材釘,我急忙跑到青銅棺槨旁,伸手在棺蓋縫隙邊緣一摸,摸到了六個突起的圓孔,由棺槨與棺蓋相對,正是用於釘棺材釘的地方,而棺材釘早已不翼而飛,我只感到後背心冒起了一陣陣冷汗,心想壞了,我們不是第一個開青銅棺槨的人,在我們之間,就已經有人開過這口青銅棺了,那火漆是後來重新封上。
我和孫婷面面相覷,不用多想也知道開啓過這口青銅棺槨的人肯定是孫金國,可是他爲什麼又要用火漆將青銅棺槨給封起來,造成一種讓我們誤以爲自己是第一次開啓棺槨的假象呢?他這麼做的用意何在,而棺槨中的人又會是誰呢?
孫婷忽然脫口而道:“這青銅棺槨中的人是夏王朝最後一個王——夏桀。”
我回想了一下先前在青銅棺蓋上所看到的那幾幅敘事性的畫,心中頓時雪亮,說道:“對,沒錯,肯定是夏桀,蘭陵王高長恭在修建陵寢之時,無意間發現了夏王朝最後的根據地,也就是這座地下城。”說着,我便指着青銅棺蓋上那幅圖案中無相之人,又說道:“這些士兵正在圍補的這個無相之人,正是夏王桀。這圖案上之所以沒有畫出這個身形高大的無相之人的面孔,那是因爲他戴了一張面具。”
孫婷奇道:“這面具要形狀有形狀,也樣式也有樣式,勾勒起來不過寥寥數筆,爲什麼偏偏不畫這面具呢?”
我沉吟道:“這其中的原因無法考究和證實了,莫不是這繪畫之人有什麼顧慮。”頓了頓,我長嘆一聲,接着又道:“夏桀伐岷山氏,爲的就是想要這傀儡之術,而並非是爲了‘琬’和‘琰’兩位美女,這‘琬’和‘琰’兩位美女,對夏桀施展了傀儡之術,讓夏桀的魂魄轉移到自己的身體裡,夏桀同樣成爲了不死之身。但不知道爲什麼,夏桀正要舉兵攻伐才建立且根基不穩的成湯時,發生了一起很可怕的災難,這次災難究竟是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只知道整個夏桀的殘餘軍事,在出徵的時候,全部被瞬間定格,也就是我們進入這地下城時所看到的那些栩栩如生的士兵,他們依舊保持着生前的樣子,那是一起多麼可怕的災難啊~!”
孫婷和我心意相通,聽我這麼一說,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所在,當下緩緩而道:“歷史的車輪過了一千多年,蘭陵王高長恭在此處爲自己修建陵寢,無意中發現了這地下城的秘密,也知道了岷山氏一族的‘傀儡之術’,我是岷山的後裔,施展傀儡之術須要有兩件東西,一件就是這‘抽魂針’,而另一件,就是這張施了咒的面具,只有帶上這詛咒的面具之人,才能夠用抽魂針,將其靈魂抽取,轉移到自己的身體裡,而失去了靈魂之人,便成了不死之傀儡,而自從蘭陵王擁有了不死之身時,他便變得更加驍勇善戰,勇冠三軍,要知道,當一個人知道自己不會死,那他爆發出來的力量將是無所保留的,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麼: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我點點頭,沉吟道:“可是蘭陵王就算知道了這岷山氏的傀儡之術,他又是如何將自己的靈魂轉移走的,他的靈魂又是在誰的身上?”說到這裡,我忽然想到,難道傀儡之術,非得需要找一個容納他人靈魂的軀殼嗎?想到這裡,我不禁脫口問道:“難道說,想要變成不死之身,也無須將靈魂轉移嗎?”
孫婷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的,岷山氏的傀儡之術,之所以稱之爲‘傀儡’,那是因爲‘傀儡’受制於施法者,蘭陵王既然成爲了不死之身,那麼肯定有一個人的身體接受了他的靈魂。”
我大腦裡飛快的思索着有關蘭陵王的那一段歷史,蘭陵王名高長恭,又名高孝瓘,驍勇善戰。他前後因各項戰功被封爲鉅鹿郡、長樂郡、樂平郡、高陽郡等郡公。據說因爲面相太柔美不足威赫敵人,每每打仗都要帶上猙獰的面具。最著名的一次是救援洛陽,他帶領五百騎士,衝過周軍重重包圍,突入洛陽城下,城上齊兵認不出誰來了,懷疑是敵人的計謀,蘭陵王摘下盔胄示之以面容,城上軍心大振,很快敵人被迫撤走。
想到這裡,我忽然間意識到,蘭陵王每一次作戰,都戴着一張極爲猙獰可怖的鬼面具,雖然史家記載這蘭陵王因爲面容嬌好,宛若處子,爲了使敵人膽顫心驚而戴上了一張極爲猙獰的面具,這樣的說法確實有些牽強,不過那張面張究竟是不是夏桀所戴的面具,這已經無從考證了,不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功高蓋主,禍必降之。人生輝煌的頂點,往往可能是悲劇開始的。蘭陵王因爲功高蓋主,皇帝怕他執兵權謀朝篡位,但賜鴆酒將他給殺害了,想到這裡,我心念微動:殺害?不可能的啊,蘭陵王不是早已成爲傀儡之身,不死之身了嗎?鴆酒雖毒,蘭陵王又怎麼會因此而死於非命呢?
我苦苦思索,只想到了兩種可能,其一,蘭陵王根本就不是不死之身,其二,這鴆酒正是對付傀儡之術的人。這青銅棺上所描繪的圖案很明顯,夏桀正是被修建陵寢的蘭陵王所發現,並將他圍捕的,這面具和岷山氏的傀儡之術,自然被蘭陵王所知道了,試想一下,在南北朝那樣的亂世,身爲一名將軍的蘭陵王,又怎麼可能放着成爲“不死之身”的傀儡之術棄之不用呢?這麼看來,第一種可能性幾乎爲零,那麼就剩下了第二種,也是唯一的答案了,這鴆酒正是傀儡之術的剋星。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脫口而道:“我知道了,這鴆酒的劇毒,可以用來對付被施了傀儡之術的人。”
話音未落,只聽得“咣”的一聲響,似乎是什麼東西重重地撞在了金屬之上,緊接着,藍野明已經雙手張開扶住了青銅棺蓋的兩側,像一隻蛤蟆一樣伏在青銅棺蓋上,叫道:“不好,這老東西要蹦出來了……”
藍野明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聲碰撞的聲響,而這一次,我很明顯地看到了青銅棺槨震動了一下,就連棺槨蓋上的灰塵也都紛紛揚起,震動劇烈得險些將棺蓋上的藍野明給震了下來,我心知不妙,轉頭對孫婷說道:“看來這夏桀果然勇武不凡,傳說他能夠雙手搏熊,雙拳打虎,看來不假,斷了一隻手,還這麼猛,藍野明雖然整個人壓在了青銅棺蓋上,我怕也只能暫時拖延一下時間,再這樣下去,這千年大糉子可要破棺而出了。”
孫婷也急道:“那你說怎麼辦?”
我沉吟道:“既然鴆酒可以對付傀儡,或許還有辦法對付夏桀這隻傀儡糉子……”
還未說完,孫婷接口道:“鴆酒倒底能不能對付沒有魂魄的傀儡之人還難說得緊,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臆斷之詞,目前最要緊的是怎麼阻止棺槨裡的夏桀出來。”
我忽然間想起,先前爲了阻目噬魂蛛,我們曾將航空煤油倒在了衣服上,點起了火,那航空煤油還有大半沒有用完,雖然沒有鴆酒可用,料想用火攻對付這隻糉子,只怕也是行得通的。當下叫道:“把那剩下的航空煤油給我,我倒要看看,是夏桀厲害,還是我的三昧真火厲害。”
話音剛落,還餘下半桶的航空煤油就塞到了我的手上,我一把抓緊罐子,衝到了青銅棺槨旁,見藍野明幾乎將整個身子都伏在了棺槨之上,企圖想以體重鎮住那早已搖晃欲開的棺槨,只可惜,就藍野明那還沒二兩重的體重,又怎麼可能壓得住?若換作是胖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忍不住偷笑了兩聲,藍野明聽得我在一旁偷笑,不由地火冒三尺,罵道:“你還愣在那裡幹嘛,還不過來幫忙?等這千年肉糉出來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我見形勢雖然很急,但聽藍野明這麼一說,便有意不動,故意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陸某人並非有勇無謀的莽夫,這俗話道得好,沒有金剛鑽,也不攬這瓷器活,別說這肉糉不出來,就算它出來了,咱也叫它再鑽進去……”我這話還沒說完,便看見藍野明神色大變,心想不會這麼快出來?這念頭剛一轉,藍野明急道:“快……我不行了,壓它不住……”
這藍野明的話音還未落,便聽到“咣噹”一聲巨響,整個青銅棺蓋,連同藍野明那瘦不拉嘰身體便被一股發自棺內的巨大力量掀到一旁,一股帶着黴味兒的氣浪迎面撲鼻而來,與此同時,一具噁心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屍體”便坐了起來。屍體十分高大,上身穿着一件由白色小片串起來的類似於金鏤玉衣一樣的殮服,我懷疑那白色的小片就是十分罕見的“白玉片”,但這些都沒有吸引住我的目光,真正令我驚訝的是,這具傳說中夏桀的面部,竟然和棺槨上所繪的圖案截然相反,夏桀五官盡露,根本就沒有戴什麼面具。
我忽然想起,之前見到孫婷他爸爸孫金國時,孫金國便戴着一張面具,想到這裡頓時心頭雪亮,敢情是孫金國將夏桀的面具給搶了自己戴上,所以這夏桀臉上便沒有面具,可是,這夏桀臉上的面具,不是早在一千多年以前就被蘭陵王給摘下來了嗎?難道說眼前這具屍體就不是夏桀,而是蘭陵王的屍體不成?
一時之間,我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和猜測,每一個念頭似乎都有成立的條件,可是仔細一想,卻又覺得其中漏洞百出,難以自圓其說,正想着,忽地聽到孫婷叫道:“陸軒,小心……”
我正想着事情,忽然聽到孫婷這麼一喊,便料知形勢對我不利,也不及多想,叫道:“來得好,正好讓你嚐嚐我黑驢蹄子的厲害。”說着,我便順手將手中的“黑驢蹄子”狠狠地向屍體頭部砸了出去,等到手中之物脫手之時,我忽然想起,我手中並沒有黑驢蹄子啊,而是那還沒有擰開蓋子的半罐航空煤油。
我一拍大腿,氣極敗壞地叫道:“糟糕,他妹的,我錯將煤油罐子當成黑驢蹄子給扔出去了,這下子怎麼對付眼前這大糉子?”
老龍拜個晚年,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