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墳地在後山竹林那邊,來回得走個把小時,一行人到那後,李秋月帶着周懷山去了她媽老漢兒的墳前。
墳前還有燒過的紙錢和香燭,看樣子初一的時候,他們已經來祭拜過了。
幾人恭恭敬敬的將香蠟紙錢點燃後,又恭恭敬敬的祭拜了一番,拿起菜籃裡的紙錢,繼續往燃燒着的紙錢堆裡放。
“秋月,”李老二指着上面的墳堆,“奶和爺爺那兒,你們不去祭拜一下啊?”
“不去!”李秋月淡聲道:“那是你李老二幾個的奶和爺爺,跟我沒一點關係。”
李老二聽後心裡立馬就不舒服了,“你……”不知想到啥,又忍氣道,“你這人,咋這樣說話呢,不管咋樣那也是我們的上代人啊!”
李秋月聽他的語氣覺得不對勁,李老二啥時候在自家的地盤上這樣忍氣吞聲過?這傢伙肯定有鬼,沒打好主意。
她看了一圈,這才發現李宏興沒跟着一起來上墳,剛纔出來的時候,明明跟在後面的。
“你家宏興咋沒來上墳?”
李老二眼睛眨巴了幾下,謊話隨口就來,“宏興初一就來過了,你嫂子不是要殺雞招待你們麼,我讓他留下幫忙了。”
李秋月蹲下繼續撕紙錢往紙錢堆裡放,腦海裡忽然閃過來時李二嫂看自家那輛自行車時的眼神,心裡格登一下,連忙朝周懷山那兒挪了兩步。
掏出自行車鑰匙給他,小聲道,“懷山,你回去把咱們的自行車推張書記家放着,我把紙錢燒完回來我們就走。”
周懷山愣了一下,立馬明白過來,起身就朝山下走,李老二忙道:“懷山,你做啥去?”
“有事。”周懷山簡短的迴應後就大步朝山下走去,他邊走邊想,這次李老二家真敢把自家的自行車昧下,他就敢去派出所報案,把這家子不要臉的東西送進去關幾天。
李家,李秋月幾人走後,李宏興就立馬朝院門口停着的自行車跑去,一腳踢開腳撐,就往院門外推,一連推了幾下都沒動,這才發現自行車上了鎖。
他氣得踹了後輪一腳,衝竈房嚷嚷起來,“媽,他們把車子鎖了,分明是把我們當賊防呢!”
李美麗聞聲走了出來,上前看了看,見果然鎖上了,搖晃了車鎖幾下,“笨死了,找個東西把鎖撬開,不就行了啊!”
“就你能!”李宏興毫不客氣的給了她一下,“你咋不去拿東西來撬開?”
李美麗揉揉被打痛的胳膊,“媽,李宏興又打我。”
“賤皮子,好好的你惹他做啥?”李二嫂跑了出來,橫了她一眼,“去竈房燒火。”
“哦!”李美麗陰沉着臉走了。
李宏興指着車鎖,“你看,都鎖上了。”
李二嫂看了一圈,“這裡有螺絲,你去找張木匠借把改刀,把螺絲擰開就行了。”
“哦!”李宏興興沖沖的走出院門幾步後,又轉身回來,“我不去,你賴了人家那麼多工錢沒給,他會把改刀借給我纔怪。”
“沒出息!”李二嫂嘟囔了一句,自己也不敢去張木匠家借改刀,想想衝李宏興說道,“去把鐮刀拿來,用鐮刀試試看。”
“哦!”李宏興忙跑到階檐上,把插在牆縫裡的鐮刀取了一把下來,母子倆動手幹了起來。
螺絲擰的很緊,李宏興擰了半天,連一顆螺絲都沒擰下來,李二嫂着急的催他,“動作快點,等會兒他們就回來了,李秋月那麼摳門,肯定不會借給我們的。”
李宏興慌忙中差點割到手,沒好氣的說:“還不是怨你們平時不跟他們搞好關係,不然我跟着他家去收菌子賣,一季就能掙輛拖拉機回來,哪用得着在這幹這事!”
“老孃不是厚着臉皮把你送她家去了麼,是你自己不爭氣,在那才兩天就被人趕回來了。”
“哪是他們趕我回來?是他們把我騙回來的。”
“李秋月那賤丫頭,從小就死精、死精的,連你老漢兒在她手裡也佔不到便宜。”
“你就別在這兒嘀嘀咕咕的影響我了,趕緊殺雞做飯去啊!”
“那隻大公雞是提回來送給媒婆的……”
周懷山小跑着回到李老二家屋後,見後門關着,連忙繞道去了前院,走到院門口就看見李宏興拿着把鐮刀在撬車鎖。
“你們在幹啥?”周懷山怒火中燒,上前一把拽開李宏興,“你們還要不要臉?” 母子倆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李二嫂訕笑着說:“他三姑爹,宏興明天去相親,想試試看你家這車好不好騎,好騎的話就借去用幾天?”
周懷山看着自行車上被鐮刀劃傷了的痕跡,心疼的要死,沒好氣的說:“借?你們都在撬鎖偷車了,還說借!你們咋這麼不要臉?”
李二嫂訕笑道:“哎喲,看你這話說的,都是一家人,咋就說到偷字了?孩子覺得稀罕,想試一下,哪曉得你們還上了鎖,他等了半天你們沒回來,纔想到把螺絲擰開……”
見她面不改色的狡辯,周懷山三觀碎了一地,“怪不得秋月像防賊一樣防着你們,太不要臉了,連偷親戚自行車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車子在我家,我騎騎又咋了?”李宏興指着車鎖,“你們把自行車放我家,還鎖上了,分明是防着我們。”
“老子就是防着你們,咋了?你咬老子啊?”周懷山心裡的火突突往上涌,“老子倒了八輩子黴,纔跟你們這樣的人家做親戚。”
他說着一把扛起自行車就朝院門口走,“那輛車,你們敢給老子動一下,年後的塊菌你別想賣一斤出去。
“老孃送普林鎮賣去。”李二嫂追到院門口,譏諷道,“你以爲還像以前,就你一家在收貨,老孃要求着你買。”
“行,你記着你今天說的!”周懷山氣沖沖的扛着自行車下坡,掏出鑰匙擰開車鎖,騎着去了大隊曬壩斜對面的張書記家。
見張大娘在階檐上做針線,把車提進院子,說道:“張大娘,車放你家一會兒,我回頭就來騎。”
張婆子點了點頭,衝他笑道:“老三,你們今天回來上墳的吧?”
“嗯!麻煩你了哈!”周懷山覺得太丟臉了,客氣了一句就逃也似的走了。
回到李老二家,見院門緊閉,周懷安那輛二八大槓被李家推出來扔在院門口,氣得推起自行車就朝後山走。
李秋月一行下山就看到蹲在山腳的周懷山,忙上前問他,“咋了,不會真偷走了吧?”
周懷山厭惡的看着李老二一眼,“差點,我去了正在撬鎖!”
李秋月聽後氣得扭頭指着李老二鼻子,“我呸!不要臉,我就說你們咋這麼好心請我們回來給媽老漢兒上墳,原來是打我家的自行車主意!”
“李秋月,你兩口子在放啥屁呢?踏馬的,仗着你家有幾個臭錢,欺到老子頭上了。”李老二叫囂着揮着拳頭朝她打去。
周懷山起身一把抓住他手腕,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將他踹翻在洋芋地裡,上前啐了一口,“你這樣的人也稱得上是人?連狗都比你活的有志氣!”
李老二指着周懷山,“周老三你這個狗日的,敢跑到百草坪來打老子,你給老子等着,今天你走得出百草坪,老子跟你姓!”
換成以前,周懷山還真不敢對他動手,因爲不管李老二咋樣,他也是百草坪大隊的人,如果被人欺上門打了,百草坪大隊也沒面子。
但現在,他家跟張書記和大隊那些村民的關係,比李家這些人可好多了,“你去喊人來試試!”
李老二爬起來,惡狠狠的指着李秋月,“賤丫頭,敢帶你男人回來打老子,你以後再敢來百草坪一步,老子把你的腳打斷。”
李秋月嗤聲道:“你搞清楚點,是我想來的?是你死皮賴臉的來求我回來的,以後你八擡大轎來擡,老子也不回來。”
“賤人,敢給老子充老子,老子打不死你,草你先人。”李老二氣得抓起一塊泥巴朝李秋月砸了過去,被她閃身躲開,反脣相譏,“我先人還不是你李家的先人……”
李老二立馬懟了回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子草的是周家先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懷山衝上來一把揪住了領口,狠厲的警告,“你以後再敢衝她動手,老子把你手剁了。”
李秋月看着他,心裡暖的一塌糊塗,有人撐腰的感覺真好。
李老二被他惡狠狠的樣子嚇得一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忽然想到這還是在自家的地皮上,膽子又大了起來,衝他破口大罵起來。
“狗雜種,老子草你先人闆闆……你今天有本事就把老子剁了,來啊,老子躲一下都不是人……”
周懷山見他這樣子,忽然一下連衝他動手的興趣都沒了,鬆開他領子,手還在褲子上擦了幾下,好像剛纔揪住的是什麼髒得不得了的東西。
“你算得上是人?打你這種畜生,老子都覺得髒手!”
“你給老子等着,你等着!等着!”李老二被他神色氣得連聲音都抖了,爬起來,撂下狠話,連身上的土都顧不得拍,就一瘸一拐的朝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