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鐵柱看了他一眼,像是不認識他一樣,依舊往前走。
李秋香小兒子好奇的看了看他,皺眉道:“哥,這是哪個,腦殼被門夾了吧?”
“李老二,我們舅舅!”林小山小聲說完,看了李老二一眼,跟上了夏鐵柱兄弟三個。
“站住!”李老二氣得上前一把抓住夏鐵柱,“大柱子,老子是你舅舅,老子跟你說話,你耳朵聾啦?孃親舅大,你媽就是這樣教你對你舅舅的?”
“你算哪門子舅舅?”夏鐵柱抓住他的手一把搡開,甕聲甕氣的說道:“我媽說了,她們只有四個姐妹,沒有兄弟,讓我們出來別被那些不要臉的騙了。”
林大山停下看着李老二,滿臉譏諷的說道:“我媽也這樣說,還說外面懶饞又不要臉,喜歡佔別人便宜的人多得很。
特別是來找我們,說是我們舅舅、舅孃的,更是萬萬不能信,被他們沾上,這輩子都扯不脫。”
林小虎連連點頭,“就是,我長麼大,只曉得我媽是被他們家賣給我老漢兒的,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外家呢!”
另外幾個也一臉嫌惡的看着他,“大哥,老表,我們走,再敢拉着我們,給他兩坨子。”
“哈哈哈……”院壩裡的村民看着一臉懵逼的李老二,都在搖頭,“小夥子,他真是你們舅舅,親生的那種!”
周懷安也樂得不行,覺得對付李老二這樣的,不理他就是最好的辦法。
“我媽說了,我們只有姨媽,沒有舅舅!”夏鐵柱老老實實的回道。
李老二氣得跳了起來,指着表兄弟幾個,“反了天了,連舅舅都敢不認,打大雷的時候,咋就沒劈死你們這些,忤逆不孝的畜生?”
林小虎嗤聲道:“老天爺在上面都看着呢,你這樣的都沒打,怎麼也輪不到我們。
“對頭,要打也是先打他這種喝姐妹血的。”
“嘖嘖嘖!李老二,你害臊不?大男人家家的做人做到這份上,老子要是你,早就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他還曉得害臊啊?他家那窩,一個二個的連臉都沒有,哪曉得害臊?”
“就是……”
“你們……”李老二見幾個外甥揹着背篼,牽着騾馬頭也不回的走了,卻又無可奈何,只得背起背篼跟上了已經出發的村民。
回家的村民也帶着傢什出來了,張書記牽來大黃牛,周懷安幫着他把竹筐放到馱架上,大夥兒朝村口走去。
“老幺兄弟、老幺兄弟……”老殷大喊着,牽着騾馬追了上去,騾馬脖頸上掛着的鈴鐺聲也愈發響的清脆。
周懷安聽到喊聲扭頭,見是他們,停下來,掏出香菸遞了一支過去,“你們也到啦?”
老殷他們村的村民,自發組織了騾隊,兩隊人輪流趕着騾馬把貨往這邊送,看樣子昨天又熬了個通宵,一個二個都是黑眼圈,跟省城動物園裡的國寶差不多。
老殷笑着點頭,接過香菸卡耳朵上,“昨下午出發,半夜到老楊那睡了三個鐘頭,大夥兒就一起出來了。”說着又指着往村口走的村民,“路上垮方啦?”
“嗯!只能辛苦大夥兒送到柏油路上了。”
“這算啥苦,只要能掙錢,大夥兒巴不得天天這樣送貨。”
周懷安聽後拍了拍他肩膀,扭頭看了看後面的騾隊,“這次來了多少人?”
“加上白靈山一共三十個人。”老殷指着竹筐裡用各種葉子包裹着的菌子,“這次還幫老鄉帶了兩個熊膽,三斤多桑黃來賣。”
“行,到柏油路我們再看貨!”周懷安扭頭衝大夥兒揮手,“兄弟夥些,還有好長一段路,加把勁,搞快點哈!”
“好嘞!”後面的村民拍了拍騾馬,都加快了速度。
騾馬脖頸上掛着鈴鐺,叮叮噹噹地響着,寂靜的山道也變得熱鬧起來。
李老二走了一小半路,就覺得雙腿像灌鉛似的提都提不起來,走到路邊,把背篼放在一塊大石頭上面放了下來。
他走到高處,踮起腳尖,看着前面的騾隊,總算看到了夏鐵柱表兄弟幾個。
扯着嗓門喊了起來,“大柱子,舅舅求求你了,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幫我把菌子帶過去一下嘛!”
林小虎拐了身邊的夏鐵柱一下,小聲道:“老表,你聽到沒?”
“聽到了,別回頭,裝做沒聽到。”夏鐵柱淡定的牽着騾子往前走。
他只要想到他媽這些年,在夏家被老奶奶搓磨,還有伯孃嬸嬸欺負,受的那些苦,他們兄弟幾個就不可能幫李老二。
喊破了嗓子,走在前面的夏鐵柱表兄弟幾個,像是都沒聽到,一個都沒回頭。
後面來的村民看着他笑道:“李老二,還要走三四個鐘頭呢,乾脆把菌子賣給我算了。”
李老二覺得這辦法也不錯,高興的問:“老黑,你給好多錢一斤?”
“背過去還不曉得要挑揀多少出來……”老黑想了一下,“周老幺家一半的價,你幹就賣。還有哈,我身上沒帶錢,等我賣了回來纔有錢給你。”
李老二撇嘴道:“想得美!身上沒帶錢,還想半價買我的菌子,老子背篼裡還有好幾斤羊肚菌呢!”
“不賣就算了。”老黑也是隨口一說,能撿個便宜當然最好,撿不到也無所謂。
李老二見大夥兒都揹着背篼走了,只得背起背篼跟了上去,越走越累,背篼裡的菌子好像也越來越沉,漸漸的,賣菌子的人也越走越遠。
他拉了一下肩帶,加快速度往前走,一不小心踢在一塊石頭上,“媽吔!”
李老二踉蹌了幾下,背篼裡的菌子散落一地,人也在背篼的帶動下“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早曉得,半價就半價,也好過一分錢都沒有的好啊!”
他痛苦的喃喃自語着,掙扎着將肩帶取下來,爬起來坐在溼漉漉的泥地上。
看着撒了一地的菌子,還有自己撲出去壓碎的那些,望着前面連人影都看不到了的賣菌子隊伍,哭喪着臉咒罵起來。
“大柱子,你這狗日的……老天早晚打大雷,把你這個忤逆不孝的雜種劈死!”
夏鐵柱揉揉發燙的耳朵,扭頭看了看身後,後面全是賣菌子的村民,李老二的人影也看不到,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
楊春燕把蜂箱放在野蜂窩邊上,張秀香把牛毛氈蓋在上面,又找了塊石頭壓住,兩人提起菜籃朝竹林那邊走。
一場大雨過後,林子裡的菌子長的到處都是,就連竹林裡的竹蓀也多了起來。
李秋月和趙慧芳提着滿滿的兩簍回去了,兩人這一路過來,一人又撿了大半菜籃。
“春燕,把這邊的竹筍挖一些,順便把竹蓀送回去。”
“要得!”楊春燕放下背篼和菜籃,叫住前面的來福,“回去再出來一趟,去看看那些蜜環菌,又長出來沒有?”
“上次去才撿了三四斤,這次去應該都長起來了。”張秀香用藥鋤刨開枯葉,掄起鋤頭將碗口粗的竹筍挖了起來。
楊春燕挑了一棵長的較密的竹筍挖了,撿起來用指甲釘了一下筍肉,才裝背篼裡,“巴適,又大又嫩。”
張秀香回頭看了一眼,“春燕,聽說以前有人把水缸蓋在剛長出來的竹筍上面,說竹筍會繞着水缸長,一年半載後來揭開,裡面的竹筍還是嫩的。”
“我覺得可能用的不是水缸,我記得老宅屋後那叢竹筍,有一棵筍就長在了那塊爛石板下面,它把石板都頂起來了。”
楊春燕想起以前看的短視頻,就有試過,結果,過幾天去看,水缸都被竹筍頂翻在地,竹筍只是有點彎,根本就沒繞着水缸盤着長。
張秀香看着手裡胖乎乎的竹筍,點頭道:“你說的也對,我猜以前的人,就算悶筍可能也是找斑竹筍來悶,不可能找毛竹筍。”
妯娌倆挖了二三十棵竹筍,揹着往回走,到後山就看到周家明垂頭蹲在樓上,兩人對視一眼。
張秀香說道:“看樣子沒考上。”
“懷安已經跟方東明說過了,他有個戰友就在白馬初中,已經跟他說好了。”楊春燕想到他平時的成績,覺得考不上是意料之中,考上纔是意料之外。
“那就好,先在不比以前,指着孩子回來幫忙掙工分,分口糧,才十三歲多點,回來幹活是有點小了。”
兩人推開院門進去,就看到趙慧芳氣呼呼的走了進來,看到兩人,把通知單遞給楊春燕看。
“你們看,134分就可以上白馬初中,他就差十五分,他平時稍微用心點就考上了。”說着又嘆氣道,“這下只有麻煩方東明瞭。”
楊春燕看後點了點頭,“只能這樣了,你跟大哥騎車去鎮上一趟,把入學的事儘早定下來。”
“我們就是這樣想的。”趙慧芳指了指樓頂,“你看看,回家我們還沒罵他,結果,他還氣上了。”
張秀香勸道:“別說他了,孩子沒考上,心裡難受也是正常。”
“唉!”趙慧芳一臉羨慕的說,“人家小平被市一中錄走了,我家這個連白馬初中都要跑人情,人比人氣死人啊!”
楊春燕聽後也替李小平高興,又勸趙慧芳,“大嫂,彆氣了,考初中多難啊,家明這次才差了十五分,證明他最後還是努力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