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要亮時明軍才發現他們處於海上的一場風暴之中,這時明軍已經有數十艘船隻傾覆了,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碎散的雜物,明軍的陣型也變得凌亂不堪,上百艘船被吹得緊挨在一起,體型較小的船隻抗風能力要差上許多,這時在海面上左搖右晃,搖擺不定,船隻尚且如此,更別提船上的人了,水軍將士已經吐得一塌糊塗,陸軍士兵更是站立不穩,狂吐不止,更有幾百名士兵抓持不牢從搖晃的船隻上跌進了海里。
鄭成功倒吸一口涼氣,這場風暴是從正東方過來的,若是昨夜他不下令停船的話,後半夜裡明軍的船隊就會正好駛進風暴的中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在風暴的邊緣了。
鄭成功從小就在海上打拼,航海經驗豐富,他見風暴漸漸向着東北方向去了,於是暫時不急着起錨航行,而是傳下命令讓各船統計一下損傷情況。
風力在緩慢減小,這時候雨勢卻越來越大,漸漸成了瓢潑大雨,落下的雨滴密密麻麻將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項玉心裡十分着急,船隊剛剛遭受一場風暴,許多船體受損嚴重,這個時候再來一場大雨,不只是船上的人員受不了,就連這些船隻也經受不住。
鄭成功看了一眼正東方,這正是他們的航行方向,遠處的雨勢似乎要比這邊小上一些,他於是下令船隊起錨向東前行。
這個時候明軍很多船隻的船帆都因爲之前的大風收了起來,這個時候海上的風力依舊十分強勁,這就意味着船隊不能使用風帆了,水手們只好紛紛跑到船艙下層,打開水線附近的艙板,伸出船槳,開始用力划槳,海上這時波浪很大,許多船槳一伸出去就被攪斷了,海水也從船槳伸出去的開口處往船艙裡面灌進來,水手們知道這樣下去船隻會撐不住,只好又關上了艙口,將艙底裡面進的水都舀出去。
明軍船隻移動不了,只好再次放下船側的錨。
明軍被困在海上整整兩天的時間,知道風暴過去,驟雨停歇,士兵和工匠們纔開始出來檢修船隻,不久之後這一次風暴的損失的統計報告便遞交到了鄭成功的面前。
明軍在這場風暴中一共損失了一百五十多條船隻,主要是體型較小的裝運物資的後勤船隻,運兵船和水軍的戰船損失比較輕微,但是人員的損失也是十分慘重,一共有超過六千名士兵和船員失蹤或者死亡。
鄭成功看着這份報告,不由得想起了北伐的時候船隊在吳淞口遭遇的那場風暴,一樣是損失慘重,甚至是自己的兒子都慘遭不幸,而且那一次的北伐之徵是失敗了的,這讓他不僅聯想到這一次的出征臺灣,一時悲慟不已,噴出了一口鮮血。親兵和身旁的將領一看,紛紛急着將他扶進船艙,又忙着去找大夫過來給他把脈,一時亂成一片。
項玉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他這時在船隊中間的一條運兵船上面,這條運兵船比較大,在這次風暴中損失不大,即便如此,船上的陸軍士兵這時都雙腿無力,面色慘白的躺在船艙的各處空地,項玉的軍隊士兵被分成了兩批,上了兩艘運兵船,一共四百五十人,董江的士兵並沒有來。
此時船艙中躺倒的士兵正是項玉的士兵,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整整兩天的時間,他跟大部分的士兵一樣都是暈船暈的厲害,兩天時間項玉就瘦了一大圈,這時正有氣無力的坐在甲板上,望着遠處的海面出神。
船艙裡面有一股很難聞的氣味,項玉不想呆在船艙內,所以才掙扎着出來了,這時外面的風雨已經停歇了下來,海面上風平浪靜一片祥和。
船上的船工們正在忙着檢修船帆和各處艙室,船隊附近的海面上有十幾艘小船正在打撈海面上漂浮的物品,這裡面也有船員和士兵們的屍身。
項玉帶來的四百人中也有二十多名士兵落水,之前風雨交加的沒辦法搜救,這個時候再去搜尋顯然已經遲了,他這時看向東方,東面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臺灣的方向,只不過這個時候還是什麼都看不到,項玉知道歷史上鄭成功出征臺灣損失了接近一萬名將士,卻沒想到船隊還沒到澎湖就遭遇了這麼慘重的損失。
張聰這時走上來,站在項玉身後,項玉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他的燒退了嗎?”
“退了,大夫說已經不要緊了,只不過脫水有點嚴重,我已經安排了人經常給他喂水。”張聰顯然知道他的心事,於是將自己的安排全部說了出來。
項玉“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士兵中有很多人都因爲暈船暈的厲害因此吐的一塌糊塗,因爲吐得厲害所以這兩天幾乎都沒有進食,所以有很多人都出現了脫水的症狀,這其中以劉陽最爲厲害,他年紀較小,又是內陸長大的,根本就沒沒怎麼坐過船,因此暈船暈的十分厲害,從昨天開始就發起燒來,脫水加上發燒一下子就病倒了,項玉常聽人說體格強健的人生起病來更加厲害,這話用在劉陽的身上確實是十分適用,整整一天他都高燒不退,大夫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吃藥,中藥見效又比較慢,所以昨天一天症狀都沒有改善,好在今天燒退了,不然可就真的危險了。
這一天船隊都沒有前進,到了傍晚時分,明軍將士紛紛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經過一天的休憩,大多數人的暈船現象都要好轉了一些了。
鄭成功這時也悠悠醒轉過來,幾名將領見他終於醒了過來,臉上的愁雲這才散去了一些。
“我睡了多久了?”鄭成功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身邊圍着好幾個大夫和心腹將領,大家又都是一臉的擔憂,這纔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是暈過去了。
“王爺,您睡了有五個時辰了!”一名將領回答道,他不敢直接說出鄭成功吐血暈過去的事,婉轉的說他只是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