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的午夜，雲彩是深灰色的，緩緩飄蕩，遮住了好大一片星光。
沈凝飛回了屋子，看到炕上的三個人睡姿各異，安洛安穩地蜷縮着，範之瑤側着從背後抱着她，朦朧的光線下，大白腿也發着熒光，被子早就踹到一旁，裙下風光畢露。
最外側，徐安然緊緊摟着被子，像團小倉鼠一樣把自己抱成一團，發着淺淺的夢囈。
沈凝飛好笑地幫安洛和範之瑤把被子重新蓋好，然後坐在炕沿上走神。
她糾結着要不要去北島。
這時突然感覺頭暈暈的，酒勁兒終於上來一點兒，她看了眼時間，決定還是先補個覺。
草草洗了把臉，她躺在徐安然更外側淺淺睡去。
醒來時天依舊黑着，時間三點半。
去北島可以看日出，更能向龍王許願。
輕手輕腳地收拾妥當，她一個人出了門。院子裡沒人，她本想跟安保說一聲，這時卻以爲那兩個男生也在睡覺，就沒有去客房。
她不知道的是，昨晚兩人下手重了一點兒，那三坨肉其中的一位肋骨斷了兩根，家屬大鬧派出所，在察覺她睡着後，留守的那位就去撈人了。
她剛走去鎮子裡，兩人材回到農家院，繼續在門口駐守。
靠海吃海，鹿兒島的居民大多靠打漁爲生，不少人有漁船，這個時間港口已經忙碌起來。
沈凝飛不大知道怎麼去北島，就在碼頭打聽一圈。
有人告訴她太早了，擺渡船還沒出來。
沈凝飛想了想，說自己願意出錢，可不可以讓坐他們的漁船過去。
大哥就不大願意了，這個時間出來的船都要進海的，不帶女人。
大哥說：“今天九月初四，沒到小潮，這會兒正退潮，走過去就行，幾百米就到了。拜龍王、看日出，天亮漲潮後，擺渡船也出來了。”
“不危險麼？”沈凝飛問。
“危險什麼，”大哥笑了笑，指着遠處，“你往那邊走，這個點兒有很多人過去呢，你跟着走就成。”
沈凝飛詳細問了問，然後向北走了一陣，從一個小碼頭上了沙灘。
果然如那大哥所言，灰濛濛的晨霧裡，的確有不少遊客嘰嘰喳喳結伴過海。
晨曦未起，一切景象都是青灰色的，耳邊是嘩啦啦的海浪聲，海風潮溼微涼。
沈凝飛把外套緊了緊，跟着人羣一頭扎進茫茫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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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騰水汽氤氳了淋浴間的玻璃，沈寧飛今早刷了兩次牙，正在沖澡，剛剛把方圓從這裡攆出去。
浴霸的強光下，她所有的肌膚都呈現一種草莓冰激凌的顏色，乳白中帶着一點點粉紅。
水流潺潺，她雙手從頭髮自下緩緩拂過自己的皮膚，想起早上的荒唐，只是會心一笑。
和方圓在一起其實很久了，但直到昨晚，到今早，她才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再是懵懂少女，而是變成了一個會心疼他，會讓着他、包容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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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感覺來自於方圓的態度變化，他終於不再居高臨下地安排她的事情，變得更有商量，變成會撒嬌的樣子，再沒一絲大男子主義。
與之前被他寵着、呵護着的小女人相比，沈寧飛似乎更喜歡這樣。
只是，她更明白，自己的青春也一瞬間不見了。往後，所有的事情都要以“家”爲出發點去考慮。
但沒關係，人生本就如此，一個人永遠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過去了，藏着回憶就好。
沈寧飛想了想，她覺得自己的青春是青檸味兒的，一點酸澀，一點甜。
以後會是什麼味兒呢？
她回味一番，形容不上來。
蛋白質啥味兒？
好像沒啥味兒。
她吹頭髮的時候，方圓已經把早飯做好了。
剩飯熬成了粥，鹹鴨蛋小鹹菜，還有兩塊豆腐乳，沈寧飛喜歡吃豆腐乳。
“會不會沒營養？”他問。
沈寧飛的頭髮散發着花香FIVE的濃香，桌上沒雞蛋，但她清水芙蓉般的皮膚就像雞蛋似的。
晃晃頭，她笑道：“我早上補的很好，你該補一補。”
哦吼，方圓眼睛一亮，小丫頭長大了，變女流氓了。
他一把摟住她，埋頭在她胸口蹭啊蹭，深深嗅着，說道：“真好，最硬的年紀遇到了最軟的你。”
沈寧飛推開他，片了一眼，老老實實坐下喝粥。
吃到一半，她擡頭卡巴兩下眼睛，帶着笑意問方圓：“爲什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對我？”
方圓吸溜兩下，喝光最後一口粥，擦擦嘴看着她，“人人平等，給你加戲份呢，不喜歡？”
撲哧一樂，沈寧飛不問了。
兩人一起出門，方圓沒讓荊如意和鄒安來這個小區接，時間很早，他決定送小媳婦去上班。
沈寧飛作爲飛天一姐，公司爲她配了專門的保姆車，因爲沒進劇組，所以房車暫無。
埃爾法自02年被引進國內之後，就獲得了明星和富豪們的青睞，方圓其實不想湊這個熱鬧，他知道另一款車型更舒服，而且這車在澡盆雞那邊就十幾萬，實在談不上什麼檔次。
可飛天傳媒是李木子說了算，國人買東西喜歡自己哄擡物價，加價三十萬提的車，要的就是一個面子。
李木子知道方圓對沈寧飛的特殊感情，買車的時候徵求過沈寧飛的意見，問她想要什麼改裝風格，沈寧飛哪懂這個，更不希望公司爲了自己花冤枉錢，只說原裝就很好了。
李木子土財主出身，二話不說，能改的都改了。
方圓第一次坐沈寧飛的專車，上車就一陣感嘆，直言比自己的GL8奢華不止一點兩點。
沈寧飛咯咯笑，說就算他喜歡也不給他，“婉瑜和蘇蘇都喜歡這臺車，要留在燕京給她們坐。”
方圓更是感嘆，當初誇下海口給自己買大奔的三個姑娘哇，一個都沒兌現呢。
他倆有說有笑，坐在一旁的沈寧飛的經紀人一聲不吱。
這位中年女人看見方圓，比看見自己太奶還惶恐，惶恐極了。
媽媽啊，爲什麼大老闆會出現在這裡？
爲什麼方董事長會從沈寧飛的小區裡攜手出來？
在演藝圈混了十幾年的她雖然見慣了這種場面，可這是方圓啊，方圓的正牌女友不該是另一個沈凝飛麼？
能在這個行當混出名堂，石茗是精明的。
她敢從華納跳槽到飛天，就是眼饞這家公司背後母集團的實力。
要知道，2008年的內娛還沒有被資本完全操控，尚屬於京、滬、湘三分天下的格局，玩的是人脈，比的是資歷。
飛天傳媒在這行業完全就是新人，可站在它身後的是一個參天巨人，方圓手握兩把神器直接空降，給傳統影視界轟了個七零八落。
一手握着大把現金，一手操持兩家巨頭門戶，一年來，所有同行瑟瑟發抖，卻只敢暗戳戳碎碎念，遙遙觀望這家公司的下一步動作。
可……沒啥動作。
飛天傳媒只簽約了一堆新人，唯一拿的出手的就只有沒什麼代表作，只唱了三四首歌的沈小姐。
奧運開幕式的獻唱算是最大手筆了，尚無任何影視劇項目上馬。
石茗的圈內朋友在這段時間沒少勸她放棄飛天，回到京圈懷抱，可她都拒絕了。
不是因爲沈寧飛，也不是因爲李木子，蓋因眼前這位年方及冠的大老闆。
她曾經想象過，也有關係近的同行和媒體私下問過她：沈寧飛和方圓什麼關係？飛天爲什麼要這樣捧一個新人？
她自己也調查過，沒覺得有啥問題，暑假時雖然沈寧飛消失了幾個月，但公司通知是深造去了……
她曾懷疑沈寧飛是不是被飛天二把手郭川包養的姑娘，畢竟內部傳言郭總和董事長有舊。
好傢伙啊好傢伙，突然就破了案了。
石茗五分興奮五分害怕，興奮的是終於可以近距離接觸方圓了。
普通人不清楚，她可知道有不少大腕兒在各種商務晚宴上轉悠，就是爲了親近富豪，而方圓可是現在的頭牌。
沒錯，和男人的嬌花榜一樣，女人私下裡也對王老五排名。
方圓作爲最年輕的億萬富翁，有顏有錢，早就成了女明星們最想結識的“花魁”。
別的不說，睡不睡什麼的……倒貼都行，單是微博一個窗口，就值得她們趨之若鶩。
“微博熱點和熱搜榜”面世以來，簡直就變成了輿論的風向標，如戰場上的軍旗，指哪，娛樂圈的輿情就會被瞬間引爆。
石茗的頂頭上司是李木子，那個“時代雙嬌”之一……半年看不見一回，不提也罷。
若是能和方圓搭上一點點關係，她有自信成爲第二個汪京花。
可…也害怕，害怕的是她明白方圓意爲着什麼。
飛天傳媒在整個FLY集團裡的地位太低了，同樣是全資子公司，只有飛天創造的利潤爲負數。
別的藝人還在“培訓”中不說，唯一能創造營收的沈寧飛，公司還只象徵性的抽成一點點，純純燒錢，每次郭川做完彙報後的黑臉都被石茗看在眼裡。
“石姐，你怎麼了？”
車上了高架，沈寧飛和方圓聊了半晌，準備插空向他介紹一下對自己很照顧的經紀人姐姐，可叫了兩聲，石茗只是睜着眼睛發愣，完全沒反應。
沈寧飛奇怪地伸手拍了拍對向而坐的經紀人，又喚了聲：“石姐？”
石茗微微一哆嗦，回過神來便立即換上微笑，揉揉鼻樑嘆道：“昨晚孩子鬧了大半宿，給我和你姐夫累壞了…呵呵，見笑見笑，方總您見笑了。”
方圓只笑着晃晃頭，沒說什麼。
沈寧飛道：“這是石姐姐，平時都是她照顧我。”她摟着石茗的胳膊，親暱地向方圓介紹。
方圓對石茗是幹嘛的、乾的好不好完全不感興趣。
李木子和郭川都知道他和沈寧飛的關係，如果經紀人有問題，他今天絕對見不到這個人。
但小媳婦發話了，他必須給面子，笑着伸出手：“你辛苦了。”
石茗在車裡坐着都要彎彎腰，雙手握住，謙恭道：“不辛苦，沈丫頭現在不算忙起來。”
方圓眯眼看了她兩下，覺得這人是不錯，這屬於變相替自己的藝人要資源了。
只是…太刻意。
這個石茗只要不瞎，就顯然知道他跟沈寧飛是情侶倆，幫女朋友向她男朋友要好處？
雖然假了點兒，可方圓不覺得奇怪，這算是很直接地示好。人就是這樣，我握着你這個行業的資源，我就變成神了。
人敬神，沒毛病。
方圓在外的形象都是與人爲善的，但極少跟公司內部高管以下的人接觸，卻明白恩威並施的必要性。
“不忙？現在這種程度我已經很心疼了。我記得影視公司給經紀人的待遇還算不錯，雖然經紀人的提成和藝人的收入掛鉤……”方圓看着她，點了一下頭，正要繼續往下說，可石茗卻一下子慌了，連連擺手。
“方總誤會了，我也覺得這丫頭太年輕，還是應該以學業爲重，在學校裡多磨練專業也是對的。嗐，瞧我這張嘴，要知道，那個小龍女就是她前兩屆的學姐，說起來還和她同歲呢，纔多大點兒就進了組，天天都要媽媽陪着，都累……”
方圓哈哈一樂，不接她的話茬，繼而話鋒一轉，說：“但昨晚我和飛飛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找些話劇舞臺鍛鍊的好，實踐纔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說對不對？這以後就要忙起來了，石小姐真的要辛苦啦。”
石茗：“……”
沈寧飛偷偷掐了一下方圓，後者微笑搖頭，送去一個小眼神，表示自己就是開開玩笑。
隨後，他主動向石茗問了些影視圈的內部小八卦，算是把氣氛緩和下來。
當得知集團準備爲沈寧飛量身打造“3+1”專題項目後，石茗也徹底放下心來。
因爲方圓提起的這三部劇集和一個大銀幕電影，總投資不會低於三個億。
在這個全年只有八部電影票房過億的年代，算是絕對的超大製作。
沈寧飛只要不太拉胯，只會更紅，作爲她的經紀人，石茗的影響力也會更大。
…………
十一的燕京早上有多堵不言而喻，但時間沒晚。
到景帝商場的時候，外面已經圍的水泄不通。
這是個三環內十分豪華的大型商場，沈寧飛今天來這裡是應邀參加一個國際鐘錶品牌落地，由商場主辦的大型發佈會。
這個鐘錶品牌的代言人是港星過兒，也是方圓的偶像，他想下車而不能。
沈寧飛現在太火了，加上古天樂，兩撥粉絲簡直把外面圍成了孟買。
埃爾法龜速挪過，粉絲的叫嚷聲即便隔着車窗都震耳欲聾，方圓看向外面，深感安保人牆的壓力。
方圓在地下車庫下車，鄒安和荊如意已經站在一旁等着了。
他摸摸沈寧飛的小腦瓜，愛憐笑道：“去吧，做個好的偶像，可別假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