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手工、專屬定製,這個意義對於沈凝飛來說遠高於三斤黃金本身的價值,這是可以典藏傳世的東西。
雖然在她任何的計劃裡,都沒有吹一輩子長笛的打算,但對着柄笛子仍然視若珍寶,從方圓走後就愛不釋手地抱着盒子。
“他送你的?”
整理着行李,吳語見女兒瞅着長笛眉眼含笑失身的樣子,隨口問了一句。
當然是方圓送的,不然還能是誰?
上一代人有上一代人的特質,出遠門的時候總喜歡帶着一些家鄉的小菜,就像留學生必備老乾媽一樣,吳語從家裡炸了一點牛肉醬隨身帶着,在家的時候也不總吃,但一到外地,不吃兩口就難以下飯。
罐頭瓶裡面還剩了一多半,她打算給沈凝飛留在這。
其他的東西不多,換洗的衣服就一個包,收拾好,她坐到女兒身邊,拿起長笛的盒子。
“喲,好沉。”
“金的。”
“金的?”
“你打開看看。”
沈凝飛說話的時候眼中帶着無法掩飾的幸福,吳語也跟着眯起眼睛笑。
掀開盒蓋,入目金黃,吳語感嘆道:“我和你爸一輩子也掙不出這一個笛子錢。”
沈凝飛攬住她的胳膊,“你爲我開心麼?”
“是的,媽爲你開心。”
母女倆靜靜說了幾句話,窗外的雨愈加大了,吳語拍拍沈凝飛的手背,說:“幫媽訂張火車票,明天我就回去了,你們兩個好好的。”
沈凝飛問:“不坐飛機了?”
吳語搖頭說:“不坐了,坐飛機又要折騰到沈城,就在這坐火車吧,東山有直達的,也別讓那些保鏢跟着我折騰,能就近就就近。”
沈凝飛知道母親是不習慣身邊跟着安保,但沒辦法,防人之心不可無,家人身邊的暗哨不可能撤的,所以她沒有多說。
車票她沒有麻煩何顏幫着買,準別自己打電話訂。
車票…
從東山到吉寧的車票……
沈凝飛驀然想起兩年前的一個夜晚,恍惚一瞬,她露出甜甜的微笑。
似乎冥冥中早已註定自己與這座城市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
電話還沒撥出去,方圓就打了過來。
“喂?嗯,在酒店呢,你這麼快就忙完了哇?嗯嗯,好,我跟媽媽說。”
掛斷電話,沈凝飛對吳語笑道:“他到樓下了,帶我們去吃飯。”
吳語問:“外面這麼大的雨,還出去吃?”
沈凝飛拉着她往外走,“有車呢,淋不着您的。”
——
這頓飯柯紹是不想來的,方老闆請沈凝飛娘倆吃飯他顯然不適合在場,但方圓非拖着他來。
那就硬着頭皮來吧。
兩年,方圓眼裡的柯紹變化很大,沉穩了,初識那種流裡流氣的氣質一點都找不到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柯紹喜歡穿西服襯衫,再戴上一副平光鏡,出行大奔,常態化洗浴、飲茶、紅酒和雪茄,妥妥的成功人士。
算手裡的股權價值,大四的柯紹的身家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爸比。
任逍遙還在,但那些跑跑卡丁車的老玩家再沒有在網吧見過他。
坊間有傳言說,柯紹和方圓的結識就是在任逍遙的一次遊戲豪賭,但沒幾個人信,方圓那種人會去網吧玩遊戲?別鬧了。
方圓的人設是從小堅強勵志的奮鬥青年,求學階段始終在烤爐和教室之間徘徊,網吧?不可能去的。
“你是打算紮根東山了?”
比起方圓,柯紹現在纔是地地道道的東山人,菜是柯紹安排的,上菜前果盤和茶水都上了桌。
富麗堂皇的包廂裡,方圓一邊給沈凝飛母女剝橘子一邊跟柯紹嘮嗑。
這次陳華給柯紹開出了很高的價碼讓他把FLY集團違規向基金公司流入資金的證據拿出來,這是背叛,但柯紹沒有做。
那筆錢他如果收了,就相當於自己從方圓的船上跳了下去,兩年,他掙了多少錢很清晰,微博、PILIPALA、優圖、幼獅等等這些一個還沒上市呢,現在下船?
他覺得陳華是把他當傻子了,所以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就把事情彙報給了陳婉。
剛纔來飯店的路上,他向方圓評價了陳華——過家家。
他說陳華就是一個想當然的公子哥,有腦子,但不多,有本事,也不多。
方圓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他哪能?
趕走所有屋子裡的服務員,柯紹恭敬地給吳語添茶,一邊跟方圓笑眯眯地嘮嗑。
“這不是咱倆的根據地麼?你向外開疆拓土,我幫你守家。”
這話說的藝術,一方面在未來正宮娘娘的面前秀一下自己的重要性,同時也表明自己纔是方圓最早的搭檔,老交情了。
他不是第一次見沈凝飛,卻是第一次堂而皇之地面對面吃飯,下意識起了比較之心。
比較誰?
陳婉。
以及李理、李響、楚楚…
等等。
誒,等等,嚓,不知不覺這貨已經搞定了這麼多優秀的姑娘了?
柯紹心裡微微有點泛酸,他也搞了不少,但一個都沒定。
這個沈凝飛麼…
男人看女人只有兩點,樣貌和身材,但這兩點都與他無關,柯紹覺得沈凝飛身上的氣質很獨特,沒有普通女孩的怯懦,也沒有李木子那種見過世面後的凌厲。
和方圓挨在一起,倆人就是顯得…很和諧。
似乎這倆本就應該是一對。
這種和諧在陳婉身上他都不曾看到過,可能是陳婉太耀眼了吧,那張臉往哪一放,都會讓別人黯然失色。
方圓爲什麼獨寵後認識的沈凝飛,柯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他明白以方老闆如今的地位“公開”就絕不是簡單玩玩。
瞧瞧,女方親孃都拉出來了。
方圓說:“進修班現在是第三期還是第四期來着?”
柯紹把剛上來的鮮榨果汁給沈凝飛轉了過去,兩人互相微笑致意。
“第四期了。”柯紹挽上襯衫的袖子,用公筷將大拌菜攪了幾下,“要不說你有先見之明呢,現在集團裡好多中層爲了爭取到進入進修班的名額,玩了命的做績效,你知道下面的人怎麼說的不?”
方圓也沒閒着,把沈凝飛當女兒一樣伺候,把吳語當老佛爺一樣供着,水果不斷,他說:“好幾個月沒回辦公室,還真不知道。”
柯紹笑道:“黨校,說咱集團的進修班只有順利結業,就能升遷,你說邪乎不?”
方圓想了想,哈哈笑道:“這個真不邪乎,其實能自發讓員工形成這種想法是好事,我想說的也是這個,我打算讓李喬正兒八經弄一所學校,你什麼想法?”
柯紹不解道:“學校?什麼學校?”
方圓說:“就像你說的,進修之後根據成績和職業檢測調崗升遷的內部學校。”
柯紹還是沒大聽明白,他問:“這還有必要搞一個專門的學校?找個場地僱傭幾個臨時大拿老師上上課不就行了?”
方圓沒再扒水果,開始琢磨湖畔大學這種東西存在的必要性。
半晌,他說:“還是有點必要的,一來把這個地方當做一個內部晉升的捷徑和機會,二來…向外,向外樹立品牌效應,把世面上的精英…一網打盡。”
柯紹反應一陣,試探道:“說白了,就是搞圈子的意思?”
方圓點頭:“一大部分是的,就是搞圈子,你應該很懂圈子的重要性。”
柯紹不禁老臉一紅,他搞圈子的方式洗澡喝酒跟抽雪茄。
“嗯,有點意思,什麼時候弄?”
方圓說:“什麼時候弄不重要,先提上計劃,讓李喬研究研究,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進去搞個主任噹噹?”話說出口,方圓本以爲柯紹會滿臉不願意,卻沒想到這貨激動地一拍大腿。
“主任?教導主任?中啊!奶奶的,以前念高中時沒少挨主任的訓,現在風水輪流轉,我也搞個主任威風威風!”
說完自己似乎YY了一番未來景象,開始笑。
沈凝飛和吳語也對視一眼,偷樂起來。
柯紹覺得自己失態了,忙道:“不穩重了不穩重了,阿姨和沈姑娘你們別見笑,我和老方私下裡都這麼說話。”
吳語搖頭微笑,沈凝飛搖頭問方圓:“老方?”
“嗯,他們叫我老方,我是不樂意的,年輕人不該稱老。”方圓在另一邊握住沈凝飛的小手手,小聲說:“只有你能稱我老,”湊近了又說:“你得叫“老公”。”
沈凝飛低頭紅了臉,輕輕用指甲扣了一下方圓的手心。
這倆字輕飄飄地也落進吳語的耳朵,但人家完全當做沒聽見。
方圓看向柯紹,說:“我不是讓你去逞威風的。”
柯紹說:“明白,學到老活到老,你想讓我再提升提升。”
沈凝飛下意識想糾正他是“活到老學到老”,但頭頂上虛幻的小王冠壓下了這句話,要穩重。
方圓也沒有糾正這個語病,面對面聊天領會精神就行。
菜式陸陸續續上來,柯紹沒動筷,因爲方圓沒動筷,方圓沒動是因爲吳語沒動。
吳語主動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大夥這才慢悠悠吃了起來。
方圓又問柯紹:“飛越餐飲獨立出來不代表你在集團就沒活了,你離得近,要多往沈城去去,董事會的事你不能放下,明年畢業後我對你有更多的安排,你得把精神頭收一收。”
柯紹一個頭兩個大,賣慘道:“你對飛越的安排就已經夠多了,獨立運營後也沒幾個人幫我,你還讓我分心,漲工資不?”
方圓笑而不語。
柯紹試探着問了一句:“聽說你前陣子給飛創微博又搞了一筆錢,你是打算……”
方圓笑道:“這又沒外人,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沒錯,我打算先給飛創微博頂上市,股權機構有些複雜了,留在手裡的意義也不大,再過一年吧,這筆錢花完就扔上去。”
屋裡只有四個人,鄒安跟何顏守在門外。
四個人裡,只有沈凝飛沒懂這番話的意義。
吳語皺皺眉,跟方圓說:“這些話你當着我們說真的不要緊麼?”
沈凝飛更不明白了,可愛地眨眨眼,眼含詢問地看着方圓。
方圓對她笑笑,然後跟柯紹介紹說:“阿姨是正兒八經的財會高材生。”
柯紹立即道:“啊?那年代的大學生可不是我這種半吊子水平能比的,失敬啊阿姨,但您這話說的不對,老方和您是一家人,那話怎麼說,肥水還不留外人田呢,要我說,等定增時你也握點原始股。”
吳語笑着不接茬。
六人包房,不大的桌子上擺了六熱兩冷八道菜,中餐,談不上多精緻,但味道着實不錯。
方圓跟柯紹嘮了一個小時,大多是公司的事情,偶爾兩三句閒磕,兩人也總能把話題引回到正事上,沈凝飛大多在聽,偶爾側頭看看方圓,眼睛裡都是小星星。
如果不是長久的奔波和努力,同樣年齡的男生怎麼可能在語句中包含那麼多的信息量,男人在談買賣的時候對異性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沈凝飛和吳語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了方圓的另一面。
飛越餐飲被方圓從FLY集團的產業機構里正式剝離,這是有原因的。
一縣一品是包括扶貧扶農助學、新農業、新零售的重點項目,掛名是楚楚在做,但基金公司人手不夠,楚楚這半年一直在香江幫李理,這邊的事就暫時放下了,方圓打算讓柯紹全盤接過執行的活。
這意味着餐飲公司需要重新組團隊,柯紹的活着實不輕。
兩人談好細節後,柯紹識趣兒地走了。
方圓竟給他送出了包廂。
“有事?”走廊裡,柯紹終於敢把煙點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憋死我了。”
方圓笑道:“也沒啥別的事,就是想囑咐你一句,該找女朋友了。”
柯紹一愣,過了很久才失笑搖頭,“方老闆,你是打算給我介紹?”
方圓擺手道:“我也是最近才感覺到,穩定的感情對於男人來說是另一種努力的動力。”
柯紹嘖嘖兩下,不屑道:“努力我會的,但穩定的感情比中彩票都難遇…”
看看方圓,他又一樂:“雖然我已經中過一次彩票了。行了,我走了,你快進屋伺候丈母孃吧,這姑娘真不錯。”
菸頭一按,柯紹瀟灑地走了。
方圓問鄒安:“你們吃了麼?”
鄒安正在剔牙,何顏點頭說:“吃過了。”
方圓說:“幫我聯繫李喬,讓他後天去濱海見我。”
屋裡,吳語正在跟沈凝飛解釋原始股的事情。
飛創微博目前的整體估值超過150億美金,這在市場上基本人盡皆知,一旦這玩意上市,成爲龐然大物已經勢不可免,吳語懂這種內部到不能再內部的消息對於普通老百姓意味着什麼。
微博上市會造就多少個億萬富豪,專家們早在財經頻道做了分析。
吳語看過。
“你攢些錢,可以買一些。”她勸女兒說。
沈凝飛不解地搖頭,“我不懂的。”
隔了一會,吳語說:“總不能落後陳婉太多。”
沈凝飛怔住了,她看着母親,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自己可以消化那些事,但不應該讓媽媽知道太多,心裡苦澀,面上卻笑了笑。
“咱們幹嘛要和別人比?”
吳語深深看着她,眯起了眼睛,半晌端起女兒的杯子喝了一口。
“鮮榨果汁也有苦味,對於你自己的選擇負責,你該有計劃。女人該這樣的,該有計劃。”
也不管沈凝飛聽沒聽懂,總之吳語不再說了。
方圓推門進來,笑道:“阿姨,明天咱們去濱海玩,東山太熱,海邊涼快。”
吳語正要說話,沈凝飛卻摟住母親道:“去吧,去看看他裝修的房子。”
方圓說:“嗯,田園牧歌那邊交房了,去瞅瞅。”
——
秦婉瑜把古風長裙縫製好的第二天,經過刷洗、燙熨,掛在了一個架子上,然後她向同學借了一臺單反相機,從各個角度給這件裙子拍了照,最後把照片傳給了專業課老師。
老師震驚了,誇她是天才。
秦婉瑜對於自己是不是縫衣服的天才不太在意,但將心裡想的東西一點點做出來,這種成就感讓她非常高興。
沈寧飛最近沒白天沒黑夜地跟着奧組委在彩排,往往好長時間聯繫不上,否則她真想找個模特來試穿一下。
是的,她自己還不想穿,她覺得沒到時候。
近三個月的時間,她就做了一件衣服,周芬芳不大樂意,電話裡罵她不務正業。
“我就是裁縫,你也相當裁縫?去燕京大學學裁縫?”
秦婉瑜有點無奈,明明法律系的專業課也沒落下啊。
從電話的另一頭,她聽到了父親秦剛的聲音。
“累了好幾個月了,你別動不動就訓孩子,來,電話給我,我說,哎,乖女兒呀,忙完了是不是該回家了?暑假還有一個月呢,回來不?老爸想你了。”
秦婉瑜看看架子上精緻到美輪美奐的長裙,“想回的,但…這件衣服放在這裡我不放心,我想等飛飛忙完,讓她幫我一起放到她家裡去。”
秦剛笑道:“放別人家幹什麼?爸也想看看,照片裡看着就漂亮,這麼着,爸去接你,咱把衣服拿回自己家,別聽你媽的,她就是覺得手藝沒你好,嫉妒了。嘿嘿,老爸跟你說,我在濱海給你買了一套大房子,馬上裝修好了,咱放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