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打出去了,村裡都曉得周叔跟張振江合夥弄了個木匠工作室,見着夫妻倆都停下來恭喜說些發財的吉利話,倆人聽着更是嘴巴都合不攏的。
倆口子說說笑笑剛道家門口,便看到了一個不想見着的人,周厚山。
周厚山穿着補丁寬大衣裳褲子,頭上裹着白毛巾,蹲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悶煙,耷拉着腦袋,目光盯着地面上也不曉得在想些啥。
聽到說笑聲擡頭一眼,渾濁的雙眼立刻有了亮光,周厚山將菸斗往地上敲兩下,完了別在腰桿菸袋邊,爬起來,臉上笑呵呵,“喲,我兒回來了?”
周叔和侯大梅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僵住,均是是一臉吃驚,侯大梅停下步子抓着老倌手臂,警惕地小聲嘀咕,“我咋覺得沒啥好事呢?”
周叔沒回,但心裡也猜到沒啥好事,但還是面色平靜地走上去,道:“爹,你擱這裡等多久了?外邊冷,進屋裡吧。”
“不冷,就等一陣子,呵呵。”等兒媳婦將人開了後,周厚山隨着二人進去。
侯大梅上偏房,拿鐮刀去後院擱了一把豬菜返回,用菜刀將豬菜剁成碎末,完了抓兩把玉米糠一塊攪拌,簸箕筐鏟一塊提着倒入母雞籠裡。
手裡雖是幹着活路,但侯大梅耳朵卻豎起來聽父子兩擱裡屋的對話。
“爹,這不成,我早就跟人家簽訂多協議的。”
“你是老闆之一,你說能就能。”
“爹,這真不成。”
喲,這周厚山又是打的啥子如意算盤啊,侯大梅轉臉朝裡屋看去,老倌跟往常一樣,在當爹的面前溫順得像只貓,一貫地低聲道:“爹,這真不成,簽訂協議的,咋能讓你參與進來呢。”
“你說能成就能成。”周厚山的面上現出了不耐煩,但還是耐着性子勸,“我兒啊,你這木匠活路都是我傳授的,如今你榜上楊小娥有能耐的,不能不管你爹的溫飽問題啊。”
“爹,我真做不了主。”
“當真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得?”
“爹,沒辦法。”
周厚山突然變臉了,擱椅子上站起來,怒氣衝衝道:“成!你能耐了!當初你能娶婆娘都是你爹我靠着木匠活掙錢給你娶的,你過日子也是靠着木匠活過的,如今能耐了,拍拍屁股把你爹揣一邊去,成啊,你,你這個不孝順的娃娃!”
眼瞅着邊上桌子,周厚山一腳就跺出去,桌子本就缺了只胳膊,周叔沒來得及給按上,這會就墊着石頭支撐的,嘩啦一下就倒地,桌上的白瓷杯和水壺全數落地。
可把侯大梅心疼壞了,撒下手裡活路衝進裡屋彎腰撿起來,幸好保溫壺沒有被砸爛,買一個得三塊錢呢,這會哀怨的目光掃向老公公,每次說啥不如意都砸東西揣東西泄憤,真當自個是大老爺們沒人收拾嘛。
侯大梅如今也是老闆娘之一,腰桿挺直了,再上門鬧事肯定要回擊的,老虎不發威還當時病貓了。
“你倆就白眼狼吧!早晚老天會收拾你倆!”周厚山氣得一甩衣袖,轉身就走了,倆口子也沒有上去追。
周叔走到婆娘身邊時,侯大梅鼻子還哼着氣,都不待看一眼的,好像做了啥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周叔心裡有點委屈,伸手扯了扯婆娘衣袖,道:“娃她媽,彆氣了,氣壞身體可得要拿錢看病,你瞧,我這不是沒答應爹的要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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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大梅這才側首看向老倌,氣鼓鼓地道:“你爹自打曉得小娥跟咱們好,成天就想着上門鬧騰,我不管,這事你們是簽過協議的,不能讓你爹插手進來。”
周叔道:“我曉得,你以爲我傻呀,協議上邊寫着,哪個要是拉人進來合夥,就得賠五千塊錢,咱家這樣別說五千了,就是五十也那不出來啊。”
“協議是協議,咱們跟小娥口頭答應的,不能反悔。”
“我曉得,就算咱手裡有五千,也不會同意拉爹入夥的。”
“這還差不多。”侯大梅心底的鬼火冒這才壓下去,開心地點頭。
周叔後天就要在木匠工作室坐班,侯大梅將禮物收拾乾淨就翻箱倒櫃,前兩年攢錢買的布料找出來,本是打算留着給兒子相親的時候做件像樣的衣裳。
但這會生活眼看就翻天覆地地改變,侯大梅也沒不捨得,直接抱着就上鄰居家裡借縫紉機裁製,老倌上班怎能還穿着補丁呢,做老闆就得糾葛老闆的樣子,可不能讓村裡眼紅人抓着八卦了。
這邊的楊小娥,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部隊的老倌轉告。
“本來我還想着大哥一個人待在家裡,怕會憋悶,沒想到周叔一口答應早上坐班到晚上十點多左右,這樣也好,大哥待家裡就不覺得孤單寂寞了,等生意好了,到時候顧幾個小工,包吃住的那種,大哥就徹底的有伴了。”
“讓他慢慢習慣吧,你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張家陪着大哥。”
“我倒是有你說的這想法,以前沒說出口,就怕你心裡不好受。”老公公死後沒多久,楊小娥就認真思考過這問題,老倌不在家,大哥腦子不正常,扔他待張家心裡不安生也怕老倌操心,陪在張家吧自個又啥事都做不了。
幸好老天開恩,讓大哥對木匠這活路有了興趣,這才慢慢把這個事情給解決下來。
夫妻同心,張振國咋個不曉得媳婦的用心良苦呢,裝神弄鬼把大哥從神神叨叨中拖回來,再想方設法給他安排工作,讓他有了責任心,如果大哥真能如媳婦闡述的對木匠活路有天分,張振國自然是希望將來他真能掙錢,生活,不再需要倆口子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