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嬸子齊嬸子,相繼把軍用包和被子扔到車上。
“嬸,叔,學校放假了我們就回來看你們。”
楊小娥跟人道別後,便上車了,市區距離縣城倒是不遠,只是帶着娃娃,來來回回的很不方便。
她選在靠窗位置,懷裡抱着睡着的老二,老大跟老三週嬸子齊嬸子抱着。
“阿澤,爹,媽,你們在家裡好好的,別耽誤我們,村裡有電話,有啥事會打過來的。”李美伢道別後,拎着軍用揹包就要上車。
看着妻兒就要走了,陳澤心頭一酸,眼眶有些紅了,不由得喊了聲,“美伢,你等等。”
李美伢掉轉頭來,念澤喊了聲爹,撲上去狠狠將陳澤抱住。
陳澤將念澤舉高高,親親,纔不舍地放下來。
“美伢。”陳澤走到李美伢身邊。
李美伢應了聲,聲音都哽咽了,“抓壞人時,記得好好保護自己,別受傷,別讓人擔心。”
“嗯。”陳澤人老實,當着衆多人面,不好得去抱媳婦,實際心裡癢癢的,好幾次手伸了又放下。
李美伢曉得他想幹嘛,往前走一步,小鳥依人靠他肩頭。
“美伢,我……”心中千言萬語,化爲緊緊相擁。
這一走,怕得兩三個月沒見面,李美伢戀戀不捨地回以擁抱,同時腳墊輕輕踮起,溫軟的紅脣落於陳澤粗糙俊臉上。
旁邊人看到,都尷尬地輕咳一聲,背過身去。
楊小娥透過窗戶看着這一幕,鼻子發酸,喉嚨發堵。
多想張振國也送自己一程啊,一個多月沒見,也不曉得他現在咋樣?
想着,念着,臉上冰涼涼的,伸手摸一把,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快上車,要走了要走了!”售票員催促道。
李美伢跟陳澤又說兩句話,便上車了。
李美伢坐下來後,打開窗戶腦袋探出去,使勁兒跟他們揮手,“爹,媽,阿澤,你們回去吧。”
楊小娥看到,她也眼淚盈眶了。
售票員將大小小包放在機動車蓋,語氣不善的說:“跟你們說,這一共八個包裹,太多了,你們得按照一個包裹五毛來買。”
周嬸子站起來,瞪眼道:“我說這位同志,就算咱們包裹多,也不能一個五毛錢收費吧!”
“要麼給,要麼下車!”售票員道。
周嬸子氣得要過去找司機理論,被楊小娥給拉下來,“嬸,五毛就五毛吧,咱不缺這錢。”
“小娥,你就是太好說話了,才被人搶錢的!”周嬸子氣不過,又不是隻有這一趟車能坐,反正今兒又不急着到學校報到。
售票員眉頭皺了下,眼睛放在楊小娥身上上下掃視着,個子不高,穿着挺新鮮的,淡黃色梅花連衣裙,外邊罩一件米色無袖馬甲開叉毛衫。
烏黑的頭髮綁成兩根粗辮子隨意搭在肩膀上,彎彎的柳葉眉,清澈水靈靈的大眼睛,白皙乾淨的皮膚,脣紅齒白,到處都是透着乾淨純粹的美。
售票員忽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問,“同志,請問你是叫楊小娥嗎?”
楊小娥點了點頭,一臉不解,“咋了?”
“沒咋,沒咋。”
楊小娥從口袋裡又掏出四塊錢,遞過去,“喏,你數數。”
“呵呵,同志,剛纔我跟你多要了,是我不對,你別放心裡去啊,這些行李包呢,收兩塊錢就成。”說着,把兩塊錢裝入口袋裡,餘下的雙手賠笑遞回去。
常年跑市區縣城路線,售票員多少聽說,這縣城出了一個致富帶頭人,名字叫楊小娥,還被當地機關大院登門送錦旗表揚,並且上過報紙頭條!
一般情況下,大包裹公交車會收取兩毛的費用,今天看她們人多,又磨磨蹭蹭耽誤半天,售票員心裡不舒坦,就多收費用解氣了。
怎料,人家竟是大名鼎鼎的致富帶頭人,若是被她舉報,自個肯定工作不保,還連累司機大哥。
楊小娥只覺得莫名其妙的,接過錢又塞入口袋裡。
車子緩緩啓動,車上的人手伸出窗外,心頭酸澀的揮手道別。
這時,只聽周嬸子喊了聲,“呀,你們看,那邊的人是不是振國呀?”
楊小娥身子一僵,等遁聲望出去,千米之外大土路上有個身穿綠色軍裝的人,正腳蹬自行車往這邊趕來。
“小娥,你看是振國不?好像是呀?”周嬸子道。
楊小娥心裡暖呼呼的,激動得流淚,“是,就是他。”
”呀,咋這時候來喲,車子都開了。“
楊小娥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衝售票員喊,“同志,能停一下嗎,我孩子他爹在後面呢。”
售票員露出爲難的神色,但還是擠到車廂前面,跟開車的司機大哥交代。
幾個人都滿懷希望,怎料司機大哥道:”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剛纔已經耽誤五分鐘了,如果停下來得耽誤起碼十分鐘,我們車子是按點進站的,不然會被扣工錢啊。“
老百姓掙錢不易,總不能撒潑威逼人家停下,給倆口子恩愛道別吧?
楊小娥腦袋探出車窗往後看,張振國腳蹬自行車正賣力追趕呢,可速度就是慢了些,當下就懷疑是不是又受傷了,不然以他那體力,距離千米,別說蹬自行車了,就是跑也追得到跑晃晃悠悠的公交車啊!
楊小娥急着眼淚簌簌,很快,車子又轉彎了,她再次往後看,後面大土路空蕩蕩的,沒再看到張振國騎車身影。
八成是傷着哪了!
都怨自個,咋個就今天出發呢,咋個不晚幾個時辰出發呢?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卻面都沒見着,此時,自責,難過,心疼都一涌而上,楊小娥再也剋制不住眼淚,手捂臉嗚嗚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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