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盛亞農回來後,趙繼紅又油加醋把盛藍藍帶不好弟弟,害小鋒摔傷,害小楠輸血體質變差講一遍,叨叨半天不停嘴。
“行了,藍藍已經夠可以了!你也不想想,她才十歲,這三四年,小鋒都是她帶的,幫你省了多少心!”盛亞農要是不打斷趙繼紅,還不知道她要嘮叨到什麼時候。
“噢!幫我省心?你有沒有搞錯,到底是誰不讓我省心?我自己三個孩子已經夠煩的了,還要帶別人的孩子!難道藍藍不是我帶的?她來家時才三歲,我倒帶出錯來了!你自己的兒子不關心,倒替那個野孩子說話!”
趙繼紅在農場時聽說過,人只要獻了血,這一輩子是再也補不回來了。特別是男孩子,獻血等於動了根本。她爲兒子抱屈,老公卻不向着他說話。又想到這些年的委屈,眼圈紅了。
盛亞農只好軟下語氣,“我知道你辛苦,這些年要是沒有你操持,這個家也不會有今天。你是有文化的人,不要動不動就說野孩子這種話。我哥嫂就快回來了,你要是再說這種話,別怪我翻臉。”
“行,我知道了。”趙繼紅收拾碗筷,問起戶口的事。
“明天再跑一天,就可以辦好了。後天你趕緊帶他們幾個去辦入學手續,學習不能再耽誤了。”
“太好了!咱們麗麗進了實驗小學,以後再考上實驗高中,那上名牌大學都保險了。玲玲只要能讀個師範我就心滿意足了。小楠這孩子不知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什麼話都不跟我說,脾氣也變得怪怪的。不管怎麼說,他是你們老盛家唯一能傳宗接代的男孩,花多少錢都要培養他成材。”
“好了好了,趕緊收拾完上樓睡覺。到時候哥嫂回來住一起,你可千萬別再提這事!”盛亞農說着起身要上樓。
趙繼紅聽盛亞農這麼說,手裡的碗砰地擱在桌上,“什麼?他們回來跟咱們一起住?這裡哪住得下!”
“不住這裡住哪裡?到時候再說。別毛手毛腳的!孩子們都睡了。”
盛藍藍一直趴在二樓的扶梯上聽樓下說話,二叔二嬸的話句句扎心。
小鋒摔傷她比誰都難過自責。二嬸的責備她受得,可是野孩子這話再次入耳,她覺得這個家就快呆不下去了。
聽到二叔上樓的腳步聲,她趕緊回屋。
屋裡的老式檯燈在牀頭灑下柔和的光,小鋒早已睡熟了,眼角汪着一滴淚。拿起毛巾擦了擦,毛巾還沒放下,淚水又汪了一滴。
不知他做了什麼可怕的夢?盛藍藍一陣心疼。
這麼可愛的弟弟,壽命只有十幾年,爲什麼命運對小鋒這麼不公平呢?而自己呢?到底是誰家的孩子?看來只能等小鋒爸媽回來才能問清。
眼裡不知不覺浮起霧氣,伸手拉滅檯燈……
中州市實驗小學校長辦公室。
趙繼紅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腳上踩着半高跟皮鞋,頭髮是昨天剛燙的捲髮。整個人變得容光煥發,卻掩不住眉宇間的焦慮。
“校長,我女兒學習一直很優秀,她肯定會努力追上的,我給她請家教,保證她一個學期就能達到學校的要求。”
趙繼紅把盛麗麗朝前推,“麗麗,你快跟校長保證。”
盛麗麗皺着眉頭,不願意開口。
昨天在學校辦理好轉學手續後,拿到三年級入讀資格測試試卷,盛麗麗當時就蒙了。
英語試卷!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母她都認識,和她的語文拼音差不多,可是擡筆卻一道題也答不上來。
她舉手問老師,英語是什麼,監考老師滿臉尷尬,讓她不會可以不答。
盛麗麗回頭看,盛藍藍面色沉靜,鋼筆刷刷寫着,好像什麼都會的樣子。
難道盛藍藍會英語?不可能啊!
盛麗麗心想,農場從未開設過英語課,她連三年級的都不會,何況盛藍藍答的是五年級英語卷子!
監考老師敲了敲她的桌子。
盛麗麗只好扭回頭,卻撞上坐在隔桌答題的姐姐盛玲玲求救似的目光。
盛玲玲滿頭大汗,不停地把鋼筆換到左手,右手在衣裳上抹一下,再握回筆,卻頓在試卷上,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整張試卷,她只寫了一個名字。
剛纔考語文,她還能答幾題,考數學,她已經連蒙帶猜了,這會考英語,她眼前直冒金星。
盛玲玲張嘴無聲問妹妹會不會,盛麗麗搖頭。她只好在幾道選擇擇上胡亂地打勾。
盛麗麗看監考老師正好背對着她,趕緊又扭頭看她哥哥盛劍楠,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把她眼珠子氣得掉在地上。
盛劍楠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晚上回家,趙繼紅問他們幾個入學考試答題的情況,大家都默不作聲。
被逼急了,盛玲玲義憤難平的說:“學校肯定是故意爲難我們,弄一堆我們從沒學過的雞腸子字考我們,鬼才會答!”
“什麼?有這事?不會吧!當初你大舅說實驗小學是市裡最好的小學,我還擔心進去比較困難,還想着託大舅找關係求人把你們弄進去。沒想到咱們能住這邊,劃片就該讀他們學校。他們不該難過你們。”
“他們又不是不讓我們讀,只是不讓我們讀對應的年級吧!”
盛麗麗很擔心自己降級,擡眼見哥哥一直悶聲不說話,扯扯他,“哥,我三年級的英語都不會,你四年級肯定更難,難道你要降級讀二年級?”
“滾!我還懶得讀那破學校呢!好像多大了不起似的。”盛劍楠推開妹妹,蹬蹬上樓。
盛玲玲一聽這話,“哇”地哭了,“不會吧,讓我去讀二年級?我纔不幹呢!會被人笑話死了,我也不讀這個破學校,我要跟我哥一起。”
“你們先別急着說,明天去學校看看,不是說明天確定年級嘛!”趙繼紅擔憂起來。
突然發現一直被她忽視的盛藍藍,坐在沙發一角,拿着一本小人書在低聲給小鋒講故事,就像沒事人似的。
這讓她覺得很奇怪,卻懶得問她。這孩子也許沒心沒肺,不然自己幾次敲打她不是盛家的孩子,她還不是照樣皮厚肉糙地,認爲可以和麗麗、玲玲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