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蘇陽派給盛藍藍開車的勤務兵,是個靦腆秀氣的小夥子。年紀不大,開車技術不錯。速度平穩,還能每次都趕在綠燈時通行,這個本事非常像小武。
中午的太陽火辣辣的,車裡雖然涼快,目光落在街上,強光的折射的感覺,好像一切都攏着一層熱氣,讓人有些昏昏想睡。
盛藍藍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勤務兵拉家常,問他家鄉在哪,什麼時候當的兵。
勤務兵可能也好久沒和人說過家鄉了,聽首長夫人問,也打開了話匣子,倒不像他給人的外表那樣靦腆了。
說起他的家鄉,勤務兵先嘆氣,然後又笑了。
他很慶幸有個堅強的母親,爲了他將來能有出息,在他還不到一歲的時候,就把他送給鎮上一個沒有孩子的人家收養了。他纔能有書讀,才能學一門技術,又能參軍……
盛藍藍聽他這樣說,非常驚訝。就算生活再苦,做母親的也不至於把親生的孩子送人吧。
“你媽媽會經常去看你吧?”
“沒,我沒見過她……”
“那你是怎麼知道,你媽媽是爲了你能出息,才把你送人的?”
勤務兵頓了一下,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盛藍藍這時也覺得她問的問題問到了人家的隱私,她馬上改口,不想使氣氛尷尬,誇勤務兵開車技術好。
勤務兵呵呵笑着說謝謝。沉默了一會才說,當年她媽媽把他送人的時候,就保證這輩子都不會和他聯繫,就是希望他能出息改命……
“改命?改什麼命?難道你的八字不好?”
“窮命,苦命,賤命!”
勤務兵的聲音透着悲哀。
他聽養父母說過他的家鄉,他回去看過一次,他曾在心裡幻想過,和親生父母相遇的畫面。
走進那個貧瘠的村子,他非常震撼。缺水,少食,鄉民目光呆滯。許多五六十歲的老光棍,在村口的土坡上曬太陽。他沒敢打聽親生父母,落荒而逃。
“原來你的家鄉是那個地方!”
盛藍藍想起來了,勤務兵說的地方就是王志遠去扶貧支教的地方,離中州不過三百多公里。
地球那麼大,自古土地就分貧瘠和富庶。
聽王志遠說那個地方,盛藍藍還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從勤務兵的故事裡,她真正感悟到了,如果貧困把人逼到絕境,竟然可以讓一個母親放棄親生骨肉。
盛藍藍靠在車後座上久久不能平靜,她覺得她應該做點什麼。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她現在雖然還沒有多少財富,但是想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她有個大膽的想法,她迫切地想和歐蘇陽商量……
盛藍藍前腳剛進門,BP機就響了。
一看是公司前臺的號碼,她覺得很奇怪。她已經宣佈每天只在公司處理半天事務,前臺小姑娘不會這麼不識趣,在她休息的時候還來驚擾她。
“藍藍回來了,趕緊洗手喝湯,今天這道湯蘇陽也愛喝,他剛纔打電話來說,一會就回來。我剛好燙了六個鍾。”
何姨端出專門給盛藍藍做的飯菜,看了一眼掛鐘,又望向門口。聽見院門有響動,趕緊去迎。
歐蘇陽拎着一個精緻的籃子進來,看見盛藍藍已經回來了,笑了。
“瞧我帶了什麼給你?”
“你快老實坦白,是不是來查我的崗?”
盛藍藍撲過去做兇惡狀,到了近前卻摟住歐蘇陽的胳膊,一臉甜蜜。
籃子裡是歐蘇陽的表姐空運過來的大櫻桃。盛藍藍馬上拈一顆送進嘴裡。
何姨想搶來不及了,嘟了嘟嘴假裝生氣。
盛藍藍做個鬼臉。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何姨你不用擔心,這些櫻桃都是純天然的,沒有污染,可以直接食用。不過,要是洗洗就更健康了。”
歐蘇陽朝盛藍藍眨眼。
“這個好,這個孕婦吃最好了,經常吃這個果子,到時候生出來的孩子白嫩嫩的。現在日子可真好,想吃什麼有什麼。”
何姨一臉羨慕,張羅着給歐蘇陽盛湯。
這時盛藍藍的BP機又響了,還是公司前臺打來的。
盛藍藍心想前臺小姑娘工作也有大半年了,不會這麼不懂事,她不回覆,還連着CALL她,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她放下湯碗去打電話。
接電話的卻不是前臺姑娘,是市場部的王巖。
“真對不起藍總,這個時候打擾你。”
“有什麼事你說。”
盛藍藍以爲是盛藍時裝進駐新泰廣場有什麼變化,結果王巖說是中州商會派人來請盛藍藍去參加他們的會議。
“什麼會議?”
“他們沒說,來了兩個人,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今天要是見不到你,得不到答覆就不走了。我安排他們在會議室等回覆,所以就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沒事,特事特辦,你沒做錯。”
盛藍藍想了想,她親爸萬浮山曾經是中州商會的會長,自從萬浮山去世以後,商會會長這個職位好像一直是空缺。難道他們想讓她做會長?
想到這,她自己先笑了。
怎麼可能呢!她才經商多長時間,她在中州商界一點名望也沒有,她哪有資格做商會的會長。不過要是讓她選一個會長出來,她覺得也不容易。
中州私企每年的銷售額雖然規模不小,可是真正能放到檯面上的大型私企還真沒有幾家。她仔細研究過中州的私企結構,大部分都是集中在服務行業。真正做實業,並且做成規模的幾乎沒有。
歐蘇陽擡起頭,望向捂着電話聽筒的盛藍藍。盛藍藍臉上掛着一絲自嘲的笑讓他覺得很有趣,不知是什麼人的電話會讓愛人這樣。
盛藍藍看見歐蘇陽探尋的目光,收起自嘲,回他一個頑皮的笑容。
馬上對王巖說:
“時間、地點、人物,我一定到。”
“明天上午九點半,鳳凰大酒店國際會議廳,中州商會全體會員。”
“好!”
盛藍藍掛上電話,她能感覺到王巖說完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不知道是什麼人,讓王巖有這麼大的壓力,不得到答覆就不行了?聽起來好像地痞流氓去收保護費一樣。
對於商會這種組織,盛藍藍一點也不瞭解。重新端起湯碗,滿腦子還在想,是什麼人這麼看得起她一個初出江湖的小商人,非要邀請她去參加他們的大會。
她是萬浮山的女兒這件事,相信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吧!
“小心,燙!”
歐蘇陽伸手蓋住她的碗。
盛藍藍這才發現,何姨把她碗裡的燙又去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