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吼不光是陳駿德立在當場,那些還在爲打退代善歡呼雀躍的人也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整個城樓之上一時間便慌亂了起來。
“都守在原地!董康,範疇你們兩個約束好手下,我帶着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是,少爺”。
董康、範疇急忙在城樓上巡視了起來,極力控制好有些混亂的場面。
“都慌他娘什麼慌?齊大嘴還有付天奇千餘人在底下守着呢。即便是溜進來些許敵人,可還不夠他們兩一口吃的呢。都消停的,誰再敢亂動,老子手裡的刀可不認人”!
董康已經是見識過兵敗如山倒的情景了,此刻他也是痛下殺手,將在城牆上不聽警告,驚慌失措的人砍倒在地。雖然也是心有不忍,但如果處理不好,拂曉的悲劇還會上演,到那個時候,可能死的就不止是他一個人。
董康的暴起殺人讓衆人慌亂的心緒慢慢的平復了下來,而後在各自的頭目之下,又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戰鬥位置。
範疇怔怔的看着血灌瞳仁的董康,滿臉的震驚之色,自己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以往看似沉穩內斂的人,今天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
“範疇你看什麼呢,注意城下的敵人,看樣子他們一下午的佯攻,爲的就是這一刻吧”。
“哦哦哦”。
範疇聞言急忙向城下看去,對於現在明顯有些暴躁的董康,他也是不敢觸其眉頭。
這個時候突然聽到關隘裡傳來一陣號角,聲音高昂綿長。
“不好,他們來攻城了,兄弟們快快起來,守好城牆”!
範疇一聲大喊,衆人便手忙腳亂的拿起各自武器,在城牆之上,等待着開戰的命令。
如約聽到信號的代善縷着鬍子是“哈哈”大笑,“哈哈,看來是嶽託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那咱們也別拖了後腿,阿克敦”!
“奴才在”!
“即刻下令,全軍攻城,要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眼前的關隘”!
“喳,奴才遵命”!
此刻的陳駿德連路都走不好了,要不是身邊的白豔兒一直攙扶着,這下樓的臺階就能讓雙腿顫抖的陳駿德望而興嘆。
“這建奴的兵難道是從天上飛過來的不成?眼下必成夾擊之勢,沒有了高牆的阻隔,誰又是這些身經百戰、個個奮不顧死滿人的對手呢”?
這話陳駿德說得雖然有些喪氣,可是事實確實如此。在他援軍趕來之前連番大戰,自己哪一次不是數倍於敵人?可戰局又是如何?除了陰謀詭計算是起到了點作用,在正面交戰之中,無一不是節節敗退。這回更是讓人逼到了死角,內心無比沮喪的陳駿德,臉上掛滿頹廢之色。
“噔噔噔”。
一行人快速的跑下城樓,可眼前的情景讓衆人是目瞪口呆。
嶽託手持寶劍帶着兩千餘人在城下與齊大嘴、付天奇的人馬激戰正酣。
“他孃的痛快,這才叫打仗呢”!
付天奇手持大刀,在人羣之中揮舞的上下翻飛,將眼前的後金士兵一刀便削去了腦袋,大好的頭顱在空中翻騰不止。付天奇將臉上的血水一把抹下,口中怪叫連連,繼續與身旁的敵人廝殺在一起。
此地路窄人多,長兵器在這全然無用,齊大嘴也只好捨棄了那柄用得十分順手的大刀。手持朴刀在人羣之中砍瓜切菜,如虎入羊羣,無人能在他手上走上兩個回合。
殺得起興,居然將身上的甲冑全然卸下,不顧周圍刀斧加身,心中只有一個念想……那便是進攻,進攻,再進攻。
吳雄威見狀都是看傻了眼,這哪裡是作爲頭目該乾的事啊?你這是殺的爽了,可你看看你手下之人,完全沒有了章法。相互之間也是沒有了配合,在這狹小的空間人挨人,人擠人。尤其是從下往上看,被人家建奴的士兵完全給分割成無數個部分。三三兩兩的配合之下,不停的收割着平頂山衆人的性命。有的人連武器都沒來得及揮出,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慘敗只是時間問題,如若不立馬重新部署,全軍覆沒就在眼前。
陳駿德差點沒讓眼前的戰局給活活氣死,自己之前說過無數遍了,打仗靠的是配合,戰陣,兄弟們萬衆一心。可這兩個人拋下兄弟,自己獨自衝入敵人陣中。將千餘兄弟之性命忘在腦後,戰局糜爛至斯,這兩個人是難辭其咎。
可眼下並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陳駿德急忙讓身旁的袁寶貴大喊,將自己的命令傳達下去,自己可以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但是自己卻不能讓兄弟們白白的送死!
“少爺有令,齊大嘴,付天奇兄弟速速整合手下兄弟,結成戰陣向前推進,援軍就在你們身後,騰出地方來好讓援軍進入戰場”!
一句大喊將正在與敵人廝殺的付天奇聽了一愣,就這功夫勁,這後背就捱了一刀。
“好小子,跟爺爺玩背後襲擊是不是,看老子不活劈了你的”!
那後金的士兵看着回過頭瞪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大雪之後,在山裡覓食的野狼,當時它就是這樣的眼神。直到現在他還清楚的記得,自己一箭就結果了它,血流在了雪白的大地上分外鮮紅,那流出來的地方也是熱氣騰騰。
想到這裡他擡了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對,那溫熱的感覺就是這樣,聽老人說那個季節正是母狼給小狼崽子覓食的時候,自己那一箭最少得讓四個狼崽子過不了冬了。
這後金士兵搖搖晃晃,恍惚之間他好像看到那隻母狼帶着自己的孩子走了過來,眼神依舊是那樣的兇狠,他還想彎弓射箭,可摸了半天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依稀看見那頭狼對着自己便咬了過來。
“疼”這是這個人在今生說出的最後的一個字。
齊大嘴這才反應過來,這咋還把手下兄弟給忘了呢,這少爺還能饒得了自己?聽到袁寶貴的喊話後,急忙回身殺了過去。看着跟自己一樣往回趕去的付天奇,齊大嘴心裡頭不住的咒罵:就是你小子連累我了,要不是你一上來就傻乎乎的衝了出去,老子會想傻狍子一樣學你啊?
在場的平頂山的衆人除了這兩個頭目心裡有些膽顫,其他人皆是心中大定。自己等人可是讓人家壓着打好久了,這聽到援軍到來的消息之後,皆是奮不顧身的往前衝着。目的是給援軍騰出點地方,自己等人得好好的喘口氣。
嶽託在陣後定眼觀瞧,一眼就便瞄見了剛剛走下城樓的陳駿德。嘿嘿,我等候你多時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小子的祭日。我這就讓你知道知道,得罪我滿人的後果到底是怎樣!
“嘩啦”一聲,嶽託抽出腰間的寶劍,對着身邊的人吩咐道:“你們幾個跟我去會會那個當家的,其他人都給我直奔城門,要不惜一切代價打開它,迎阿瑪進來。到時候咱們兵合一處全殲這山寨最後的抵抗力量,之後再直撲大寨,繳獲一應金銀不用交公,就憑你們自己的運氣如何了,都聽明白了嗎”?
“喳,奴才謝主子恩典”!
嶽託親率剩餘的巴牙喇衛隊猶如長槍一般,狠狠的刺在了勢頭正猛的平頂山衆人的陣上,就像氣球被放了氣一樣,剛鼓起來的氣,瞬間變空空如也,乾癟的氣球也就再也吹不起來了。
“陳陳兄弟,準備突圍吧,這些人能救救下幾個算算幾個,此戰我們敗敗了”!
吳雄威的話讓在場之人心就像是被人用錘子重重的敲打了一樣,心痛之餘,整個人都是頭昏壓花了起來。
“少爺不能再等了,萬一城門被打開了,想走我們都走不了啦。別忘了我們手裡還有那個格格,他們投鼠忌器,沒準我們還有一條生路呢”。
袁寶貴一語點醒夢中人,讓陳駿德瞬間找到了生的希望,隨即吩咐道:“去叫城樓上的衆人下來,我們殺回山寨去,不管結果如何,要死我們一起死!我陳駿德今生與諸位相識乃是上市修來的福分,但凡有一線生機,我也絕不會放走,快去”!
“是……是,小的這就派人去”。
袁寶貴從來沒見過陳駿德如此的失態,那血紅的眼睛讓他楞了好一會纔派人去傳達命令。
這一聲大吼彷彿用盡了陳駿德一身的力氣,喊過之後的他突然頭昏腦漲了起來,急火攻心的他在閉眼前看到的是白豔兒那張慌亂的俏臉,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死的”!
白豔兒抱起陷入昏迷的陳駿德,面若冰霜的說道:“剛纔駿兒的話大家都聽到了,現在由我來接管這裡的戰事。一會所有人集中力量拿下馬廄那個位置,隨後我們藉助騎兵的衝擊突圍回去”!
“四奶奶請放心,我們就算肝腦塗地,也要將少爺平安的送回山寨”!
白豔兒的絲帶於風中飛舞搖曳,在這一刻,這個女子要爲自己懷裡的男人撐起這片搖搖欲墜的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