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德一行人已經穿過了那個山口,反正也是眼下無人,便在官道之上快速的飛奔着。
此時天已經漸漸放亮,東方的盡頭,太陽的餘暉也是嶄露頭角。
陳駿德不禁心裡焦急了起來,按照那個郝婆婆的說法,等太陽升起的時候,琳兒姐肚子裡的孩子便壓制不住了。
“少爺,兄弟們找到一個小村莊,那裡面空無一人,想必是被那該死的建奴屠村了吧。兄弟們已經挑好了一戶人家,此時已經按照少爺之前的意思,正燒着水呢。少爺你看咱是不是這就過去”?
陳駿德等的就是袁寶貴這句話,希望真別像那個郝婆婆說得那樣。
“寶貴你安排一下,讓兄弟們在村頭放好哨,即便是神仙下凡,也要給我阻他一阻,絕不能有一絲的差錯”!
“少爺放心,小的以項上人頭作保,連只蒼蠅都不會讓它飛進去的”!
袁寶貴說得信誓旦旦,這樣有些心亂的陳駿德如久旱逢甘霖,心裡頭頓時敞亮了不少。
不一會衆人便佔領了這個無人的村落,袁寶貴便帶着人安排防禦工作,只留下五六個人聽候陳駿德的調遣。
此刻程琳兒待的這個房間裡不斷的傳出來痛呼,陳駿德的門外不安的走來走去,時不時的向屋裡面張望,滿臉焦急的神態,好似恨不能自己替程琳兒受苦一般。
魏湘兒在屋裡屋外來回的跑着,不停地換着熱水,那凌亂焦急的腳步,彷彿隨時都能摔倒一樣。
“湘兒,那個誰……裡面的,如何了現在到底”?
急得不知所措的陳駿德也只能拉住跑出來的魏湘兒,語無倫次的開口問道。
魏湘兒其實也沒比他好到哪去,相比之下還不如在屋外只能聽到聲音的陳駿德呢。
程琳兒現在的模樣很是駭人,每一次魏湘兒看到之後,這心裡都是難受死了。
這陳駿德問道後,魏湘兒便又想起了那個躺在炕上,臉色都有些發紫,臉上的青筋都顯露出來的程琳兒來了。此時的琳兒姐哪還有個人模樣了,汗水流得滿臉都是,披頭散髮躺在那裡聲嘶力竭的痛呼。眼睛裡那痛不欲生的神色,直到現在魏湘兒回想起來,還是不由得都愣在原地,在腦海裡不斷地回放。
久久得不到迴應陳駿德上前一步,抓着魏湘兒的胳膊不住的搖晃,語氣慌亂的追問道:“你倒是說話啊,她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陳駿德不住的搖晃讓魏湘兒這纔回過神來,看着自己少爺那欲噴出火的眼睛,魏湘兒害怕極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陳駿德如此可怕的眼神。就連陳駿德用力抓着她自己胳膊,她都忘記疼痛的感覺了。人一旦害怕了起來,這話也就說不明白了。
“少……少爺,琳兒姐她……她……我看她”!
陳駿德也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爲有些過激,連忙鬆開魏湘兒的胳膊,柔聲的說道:“湘兒別怕,是我不好嚇到你了。你說你都看到什麼了,琳兒姐現在情況如何了”?
“哇”的一聲,魏湘兒痛哭不已,狠狠的撲倒陳駿德的懷中,緊緊的抱着眼前這個唯一讓自己心安的男人,傷心的說道:“少爺,琳兒姐快不行了,湘兒害怕死了,少爺你說這個咋辦呀”?
“這……”!
陳駿德心中一陣疼痛,比自己全身骨頭打碎了那陣來的還要鑽心。這種感覺如同是被海浪打翻的一葉扁舟,讓人感到無比的絕望。
陳駿德輕輕的撫了撫魏湘兒顫抖的後背,語氣堅定的說道:“放心吧湘兒,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奪走她!不管是誰,我都要她好好的活着!走,跟我進去看看”!
此時六神無主的魏湘兒彷彿是找到了主心骨,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嗯,湘兒信少爺的”!
“少奶奶你控制呼吸,跟着呼吸的節奏來用力,不要停,一鼓作氣,挺過去就好了”!
程琳兒仰着脖子用力的嘶喊:“啊”!
“呼……呼……啊”!
程琳兒的雙手死死的抓着被褥,指甲已經將身下的被子抓得是破破爛爛。一條又一條的。
“對對對,就是這樣,喊的時候下身,尤其是腰身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再來一次,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
郝婆婆看着程琳兒現在的模樣心裡是焦急萬分,看樣子這難產是肯定的了。就是不知道這個一向與人爲善的少奶奶能不能挺過這個難關。
“啊”!
程琳兒這一聲大吼彷彿用盡了她最後的一絲力氣一般,整個人躺在炕上大口的喘着氣,臉上已經由紫紅便爲蒼白。
當看到她下身露出來的是小孩子腳的時候,郝婆婆心中一涼,壞了,最麻煩的就是這種情況,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的慘劇。
“琳兒姐,你怎麼樣了”?
這個時候陳駿德大步走了進來,看到躺在炕上大口喘着氣的程琳兒,便急忙的跑過去,將她臉上的汗水擦拭乾淨。然後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安慰着她。
“琳兒姐,不要怕,我來陪你來了”!
程琳兒艱難的扭過頭,看着自己心愛的相公開口說道:“相公,琳兒好難過,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陳駿德強忍着眼中隨時都能落下的淚水說道:“不要怕,一切有我呢。你是不能有事的,是不可以有事的!誰要是敢動你,我上天入地都不會饒了他的”!
郝婆婆剛纔正要出門去找陳駿德商量這個事,沒想到這個毛毛愣愣的小子倒是自己跑了進來。
“你跟老身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陳駿德摸了摸程琳兒的蒼白的臉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嗯”程琳兒也是累了半天了,此刻便躺在那裡大口的喘氣休息。
“還記得老身跟你說過的話嗎?此刻這事應驗了,老身要問問你,如果最後你不得不要選擇一個,你要留下哪個”?
看着這個郝婆婆嚴肅的面容,陳駿德想起了那陣她對自己說過的話。
“這個可是有風險的,如果運氣不好,出現難產的情況,很容易有生命危險的”。
可沒想到這事居然來的這麼快,當初是自己對不起程琳兒,自己又如何能讓她代己受苦?
“郝婆婆,你實話實說,現在琳兒姐的情況怎麼樣”?
“主要就是難產,再耽擱下去很容易就大出血了。而且老身也完全沒有把握將母子二人全然保住。與其一屍兩命,莫不如留下一個。你可快些考慮,現在多耽擱一刻,她便多一分的危險”!
郝婆婆的話音剛落,陳駿德熬不猶豫嗯開口說道:“不用考慮了,留大人,這個孩子命苦非要挑這個時候出來,想必也是上輩子沒有積夠德性,這才落得個夭折的下場啊”!
“此話當真”?
郝婆婆不確定的問道,因爲這事她經歷的太多了,大多數人都是選擇要孩子,像陳駿德一樣選大人的其實並不多見。所以郝婆婆纔再次確認了一遍。
“郝婆婆快些動手吧,琳兒姐的苦已經是受得太多了”!
陳駿德最是見不得自己的女人痛苦,在這最後的關頭,他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陪着自己度過無數難關的妻子。
“爲什麼”?
面對這個郝婆婆猶如抽風似的糾纏,陳駿德忍着最後不耐煩認真的說道:“如果我說我願意你信嗎?我不管天下人遇到這個問題會如何選擇,但是在我這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我只要她。即便是日後她沒有如花似玉般的年輕貌美,但我心裡只認她,那個陪着我走過人生當中最灰暗時刻的她。郝婆婆你快些吧”!
“好的,老身明白了,即便是拼了老身的性命,我也一定會給你留下這個讓人嫉妒的她”!
郝婆婆說完便轉身向屋裡走去,沒想到一個土匪竟然如此的重情重義,這樣的事要是傳出去,絕對會讓那些整日高談闊論愛情之人無比的汗顏!
陳駿德剛要跟着進去,卻被回過頭來的郝婆婆阻擋在門外。這些個郎中到底是什麼毛病,看個病都是不讓近前。這個穩婆也是,難不成我還能偷學了你的手藝不成?
此刻的陳駿德又是憂心忡忡在屋外焦急的走來走去,自己並不奢求,只要琳兒姐能平安無事便好。
那未出生的孩子就是這個命了,不要怪自己還沒有見面的父親心狠,這也是形勢所迫。你命數該然,半點由不得自己啊。
過了一會,滿頭大汗的郝婆婆懷裡抱着一個毯子便走了出來。但這一小會對於陳駿德來說恍如隔世一般,她要是再不出來,自己便又要闖進去了。
“你放心吧,少奶奶已經睡下了”。
說完將手中的包裹打開,對着如釋重負的陳駿德說道:“這是個男孩,你來看看他的模樣吧,也不枉他來這人世走了這麼一遭”!
陳駿德伸出顫抖的手,將這個孩子抱入懷中。看着他已經完全長好的五官後愧疚的說道:“孩子是父親對不住你啊,可我也是沒有法子,日後託生一個安穩的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