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任何事都要講究一個方式方法,對症下藥,方能事半功倍。要論武藝,李助絕對不是個好對付的傢伙,張寶要想將其生擒活捉,不付出一定的代價幾乎就是不可能。金劍先生縱橫荊湖十餘年,綠林道上的瓢把子,自是不可能束手待斃。
但張寶耍了點手段,就讓李助這位在荊湖綠林道叱吒多年的豪傑翻了船,這不得不說是張寶對症下藥的結果。
李助重義氣,爲朋友能夠兩肋插刀,這是他的優點,但同樣也是他的弱點。張寶能夠算計到李助,也正是利用了李助對人講義氣這一點。
雖說王慶成了楚王,自己也被封爲了護國左軍師,但李助的行事做派依然還是過去那套江湖作風。手下兄弟劉以敬、上官義被擒,李助出於江湖道義也不能不救,而他又不想讓其他兄弟去冒險,便獨自一人前往營救。這樣一個純粹的人,碰上詭計多端的張寶,吃虧也就成了在所難免。
張寶做事一向“不擇手段”,他始終認爲不管是白貓黑貓,能抓着耗子就算是好貓。做事也是如此,只要守住了做人的底線,不幹傷天害理的勾當,那如何達到目的的過程並不重要。
用蒙汗藥這種事向來爲綠林好漢所不齒,可張寶卻不這麼認爲。他要生擒李助,而李助有武藝高強,想要生擒他那就很有可能出現傷亡,而用蒙汗藥,既可以達到生擒的目的還不用付出什麼傷亡的代價,幹嘛不用?
所以當甦醒過來的李助衝着前來看他的張寶破口大罵卑鄙的時候,張寶可以理直氣壯的用我又不是綠林中人這個理由來反駁,駁得李助啞口無言。
想要收服李助這種被人“寵壞”了的強人,僅僅是生擒活捉他那是遠遠不夠,張寶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是壓根就沒跟李助提招攬的事情,時機未到,提了也是自取其辱,反而容易把路給堵死,倒不如不提。至於什麼時候提,最好是等到王慶令李助感到失望,心灰意冷時張寶再開口,那樣反倒成功率更高一些。
而對於王慶,張寶從一開始就不怎麼看好,倒不是張寶對王慶有着個人的偏見,英雄多起於草莽,縱觀史上能成大事者,出身基本都不怎麼高,漢高祖劉邦不過是亭長,宋太祖趙匡胤當初也不是一普通軍卒,所以能不能成大事,跟出身的關係並不大,出身好,也不過是機會要比常人多一些,可要是自己不及時抓住,那一手好牌也很容易叫自己給打爛。
王慶的出身並不高,而他的志向,與其說是自己的,倒不如說是李助強加給他的。李助看不慣趙宋朝廷對待子民的態度,便有了拯救蒼生的念頭,這纔開始了尋找明主之旅,而在遇到王慶以後,李助一廂情願的認爲王慶就是他所尋找的明主,而王慶本人,其實想的也不是與趙宋爭天下,他的理想是掙多多的錢,找多多的美女,像爭天下這種高風險高回報的事情,王慶內心是拒絕的。
雖然現在成了楚王,也算是實現了掙多多的錢這個願望,但後一個願望卻因爲段三娘跟童嬌秀的存在而難以實現。段三娘是王慶落難時結識的女子,當時的李助爲了拉攏段家,便替王慶做媒娶了段三娘。可段三娘實在不是尋常女子,人稱大蟲窩。
綽號這東西並不像一個人的名姓那樣是由爹孃來起,而是周圍的人按照這個人的長相、性情、本領還有爲人處事等等方面來考慮。像混江龍李俊、沒面目焦挺、金劍先生李助等等等等。段三娘能被稱作大蟲窩,自然就是從長相還有性情這兩方面考慮。
稱呼一個女性爲大蟲,那可不是好詞。大蟲,當然不是指體型大的蟲子,而是指老虎。母大蟲,即母老虎。而被稱之爲母大蟲的女子,一般都是性情彪悍之人,不好惹。
而與段三娘相比,童嬌秀雖然長得小巧玲瓏,但嬌生慣養之下,那性情同樣也不是一般人。愛情一般都是一時衝動,當初王慶與童嬌秀在汴梁相識,但那會所看到的只是對方的一部分,再加上情人眼裡出西施,對於對方的缺點彼此並不瞭解。而在長相廝守以後,彼此的缺點也就暴露了。而更要命的是,王慶此時有求於人,這也是爲何張寶瞧不上王慶的原因。
雖然成了楚王,但王慶卻不希望把自己的退路給堵死。利用童嬌秀跟童貫的關係,王慶暗中使人與童貫搭上了關係。而張寶在王慶身邊雖沒有安插什麼眼線,可在童貫身邊卻有耳目。之所以沒有公開這件事,一是沒有確實的證據,二是認爲王慶想要“招安”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壞處。
此時抓住了李助等人,等到王慶率衆歸順朝廷的時候,那打擊對李助等人來說可說是巨大的。李助等人一心與朝廷對抗,但卻被一心扶保的王慶“出賣”,到時張寶再出面招攬,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所以張寶在等,等待劉敏那一路人馬被朝廷所敗,王慶有足夠的理由說服麾下文武衆臣與自己一同歸順朝廷。而趁着這個機會,張寶需要將未來有可能與王慶關係決裂的李助等人抓到手裡,免得被人“半道截胡”。
李助並不清楚張寶的算計,而對王慶,他也是死心塌地。當然越是這樣,等將來王慶“背叛”他的時候,對他的打擊也就越大。
張寶不想自討沒趣,所以在見過李助一面後便命人將李助送往朔州嚴加看管,隨同李助一同離開的還有劉以敬跟上官義,唯獨李懹被張寶留在了身邊。倒不是李懹爲了活命已經向張寶投誠,而是目前張寶需要李懹作爲人質,防止李助鋌而走險。
……
李助徹夜未歸,還在洛陽城內的馬勥、馬勁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就是知道的晚了點,等他們知道的時候,李助已經不在洛陽。也就是說,如今洛陽城內做主的是他們兄弟倆。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事的兄弟倆只得按照過去佔山爲王的經驗,堅守待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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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寶也不想爲了攻佔洛陽而付出巨大的損失,攻城戰其實就是消耗戰,想要減少己方的損失,攻心爲上,攻城爲下,只有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才不得不選擇強攻,而在不想暴露己方秘密武器的前提下,圍而不打纔是最佳選擇。
此時朝廷的注意力已經被劉敏所率領的那支王慶軍所吸引,對於武勝軍這邊的戰事進展,只要沒有傳出武勝軍戰敗的消息,朝廷也顧不上來催促張寶。而被朝廷所關注的劉敏所率的這一路王慶軍,在攻打穎昌府的時候也碰上了麻煩。
皇衛軍本就是由精兵悍將組成,關勝、呼延灼、楊志、張清等人皆爲良將,早先與王慶軍能鬥得旗鼓相當,而如今少了李助、馬勥、馬勁等人相助,劉敏獨立對付皇衛軍全夥就顯得有些吃力了。
而讓劉敏沒想到的是,朝廷竟然除了皇衛軍外還留下了一招後手。當兩軍戰事陷入膠着狀態時,一支意想不到的兵馬突然殺了出來,協助皇衛軍將劉敏麾下的兵將殺得大敗,而這支突然出現的兵馬,正是西軍。
河北田虎、淮西王慶、江南方臘,這三路人馬趙宋朝廷分別派出兵馬清剿,其中西軍隨着宋夏戰事結束已經投入了河北,可讓劉敏沒想到的是,趙宋朝廷竟然有魄力放下田虎不顧,調動西軍先來對付自己。
皇衛軍加上西軍,所形成的優勢讓劉敏無法扭轉,只得接受戰敗的事實,麾下的十萬人馬也是損失過半,不得不放棄攻打穎昌府,率領殘兵敗將退回襄城。而朝廷這方面得勢不饒人,趁勝追擊,皇衛軍、西軍分兩路包抄襄城。劉敏見狀不敢在襄城多待,繼續後撤,一路退守至南陽才穩住了陣腳。但這樣一來,堅守西京洛陽的馬勥、馬勁也就成了一支孤軍。
當初李助率軍攻佔西京時沒有想到張寶會率領武勝軍協助趙宋朝廷平叛,對於糧草的籌集也就沒有過分重視。不管是李助、還是馬勥、馬勁等人,其前半輩子強人的經歷就導致他們考慮問題做不到面面俱到,糧草沒了就搶,可如今被困在洛陽,糧草沒了又能上哪搶?洛陽城裡的大戶在這夥“義軍”攻佔洛陽的時候就已經被“光顧”過一回,現在已經是搶無可搶,出城去搶又辦不到,思前想後,馬勥、馬勁兄弟就不得不開始考慮一個現實問題,要不要突圍?
在劉敏所部戰敗的消息傳來以前,馬勥、馬勁兄弟還幻想着劉敏可以率部趕來解圍,可如今劉敏自身難保,他們也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雖說是建立了大楚政權,但王慶麾下的那幫文臣武將多是來自三山五嶽的“英雄好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流寇思想嚴重,眼見繼續堅守洛陽已經沒有“意義”,爲了保存實力,突圍也就成了馬勥、馬勁的首選。
可想要突圍成功卻不是馬勥、馬勁說了算的,在覺察出馬勥、馬勁想要放棄洛陽以後,張寶並沒有分兵把守洛陽四門,防止馬勥、馬勁出城,而是故意留出了西門,做出一副圍三劂一的模樣。
馬勥、馬勁都是直人,一見西門防守薄弱,自然也就選擇由西門突圍。兄弟倆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可他們哪裡曉得,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落在了負責監視城門東京的武勝軍斥候眼中。有了千里眼,也就有了更遠的視野,馬勥、馬勁雖說也派出了斥候,可武勝軍的斥候卻在被馬勥、馬勁派出的斥候發現之前就離開,這也就導致馬勥、馬勁對情況的誤判。
出於謹慎,“脫困”的馬勥、馬勁並沒有在洛陽城外多待,兄弟倆帶着手底下的弟兄一路急行,一口氣奔出了百十里,在確定身後沒有追兵的消息以後,這才下令隊伍休整。得到了可以休息的命令,本來就沒什麼軍紀的兵卒當即便就地坐下,實在是太累了,不得休息的長途奔跑,跑得衆人的骨頭差點散架。
而噩夢也就在這時降臨了,武勝軍的追兵沒在身後出現,卻在隊伍的前頭現了身。高寵、楊再興各率本部人馬分左右對逃出洛陽的王慶軍發起了攻擊。馬勥、馬勁不由大驚失色,若是在離開洛陽的時候遭到武勝軍的阻擊,那他們還有信心能夠抵擋一陣,最不濟也能退後城中固守。可眼下,跑了百十里地消耗了大量體力不說,四周更是無險可守。那些王慶軍兵卒面對武勝軍騎兵的衝擊,壓根就組織不起什麼像樣的抵抗,被衝得七零八落,亂做一團。
有眼力的當即扔掉手裡的兵器,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而不肯投降的則扭頭便跑,只是沒跑出多遠就被追上砍翻在地。
馬勥、馬勁兄弟都有坐騎代步,體力上倒是沒有多少消耗,但面對當前的困境,二人也沒了主意,想要結陣迎敵,可此時隊伍已是陣腳大亂,發號施令壓根就不起作用,因爲沒人聽。
大難臨頭,各人顧各人,在發現無力挽回敗勢以後,馬勥、馬勁只得率領身邊的親兵突圍,至於手下的那些士卒,只能看他們自己的命了。而馬勥、馬勁想走也不是那麼容易能走脫的,他們是大將,那“擺場”自然也與衆不同,也就因此成了武勝軍的“重點關注”對象。
馬勥此時已經跟兄弟馬勁走散了,身邊只有十幾個親兵跟隨,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數百武勝軍騎兵窮追不捨。馬勥手底下的那些親兵雖然都有馬,可那騎術卻比不上身後的追兵,沒過一會就被“幹掉”,只剩下馬勥一人還在亡命奔逃,而他的奔逃,也在前方出現敵兵的時候被中止。
深陷重圍的馬勥依舊不肯束手就擒,握緊手中槍準備做困獸鬥。也就在這時,包圍馬勥的武勝軍中走出一人,馬勥見了不由驚疑的叫道:“……小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