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今的張寶早已不是過去的“窮小子”,亦不是擁有割據一方實力的“諸侯”,身處高位,所思所慮也必然與過去不同。換言之,張寶已不能如過去那樣“隨心所欲”。
耶律餘里衍的心意,張寶自是心裡明白,他又不瞎,但問題是此時並不是張寶娶妻納妾的好時候。如今的張寶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既有對他羨慕嫉妒恨人,也有想要攀附巴結討好的人。
聯姻,是一本萬利的買賣,所付出的只是一個女子,但能得到的卻遠比付出的要多得多。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女子的幸福在那些唯利是圖的人眼裡那是可以忽略不計的。自認有資格與張家“門當戶對”的世家大族基本上都在打着聯姻的主意,只是此時張寶不表明態度,他們也不敢貿然行動。
千萬不要小瞧了世家大族的影響力,之所以不跟張寶唱對臺戲,只是因爲張寶此時並未觸動那些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而張寶此時又具備了改朝換代的能力,這才讓那些家族利益至上的世家大族大多對張寶採取了拉攏支持的態度。至於對趙宋的忠心,都說了家族利益至上,只要張寶不做出有損那些世家大族利益的舉動,那些世家大族同樣也不會在乎這江山由誰來坐。那些忠心趙宋的人之所以此時顯得勢單力孤,就是因爲這些世家大族大多保持着中立的態度,不願過早“下注”。
當人們在物質方面得到滿足的時候,就會對精神方面開始追求,說得文藝點就是靈魂上的交流。張寶沒打算做“種馬”,一旦開了耶律餘里衍這個口,那其他想要與張寶聯姻的人便會接踵而至,到時答應誰?不答應誰?不答應就得罪人,答應了就容易引狼入室。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整日裡忙着“辛勤耕耘”,哪還有時間去忙正事。至於說什麼夜御數十女,百女的混賬話,不是在吹牛就是在告訴別人自己是個“快槍手”。一晚上纔多大會工夫,你要能夜御百女,不是快槍手是什麼?
女人娶多了,除了給自己增加戴綠帽的機率,張寶實在不覺得還會有什麼別的“好處”。張寶不想要麻煩纏身,就只能先委屈一下耶律餘里衍。好在耶律餘里衍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子,對名分上事倒是並不十分在意,甘願冒着被人非議的風險留在張寶的身邊。
不過妹子不在意,當哥哥的卻不能不管。耶律敖盧斡這回是有備而來,先找人把妹妹給支開,隨後找到了當事人之一的張寶,面對興師問罪而來的大舅哥,張寶有些尷尬,但不得不承認,耶律敖盧斡的主意確實可行。
宋遼爲鄰百餘年,這期間戰多和少,而勝負結果則是宋少遼多。早先看到遼人被金人按在地上胖揍的時候,宋人中的不少人還背地裡拍手稱快,但等金人揍過遼人轉而抓着宋人要按在地上接着揍的時候,大部分的宋人則開始後悔當初不該對遼人見死不救。
如今的遼人大部分定居在西京道,只有一小部分人在耶律延禧被金人俘虜後選擇跟隨耶律大石西遷。雖然之前遼人已經默許了安東軍的統治,但要說遼國這一國,還沒有亡國。耶律敖盧斡依舊是遼人領袖。
而按照耶律敖盧斡的想法,他將代表遼人正式對外宣佈歸附大宋,從此以後遼國將不復存在,大宋境內會多出一個契丹族。當然前提條件就是,張寶必須明媒正娶他的妹妹耶律餘里衍。
張寶在覺得耶律敖盧斡這主意不錯的同時,又覺得有點哭笑不得。他與耶律餘里衍的事本是私事,可被耶律敖盧斡這一摻和,私事也變成了公事,而且這算什麼?爲國獻身?耶律敖盧斡把張寶能用來敷衍的路都給堵死了,更何況張寶對耶律餘里衍還是很有好感的,這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姑娘,確實不應該辜負。
“得了便宜還賣乖。”對於張寶一副“勉爲其難”的樣子,耶律敖盧斡好氣又好笑。
“我說大舅哥,都是一家人,說話不用這麼難聽吧。你算是替你妹妹得償所願了,那你自己呢?又有什麼打算?”張寶笑了笑,問道。
“我能有什麼打算?把妹妹嫁給了你,就算是把遼人的未來徹底綁在了你的戰車上,你要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直說就是。”
“大舅哥說話痛快,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的了。如今這大宋雖是兄弟我當家作主,但心裡對我不服的人還是不少。只不過我如今掌握着軍隊,控制着財政,所以無人敢當面與我作對。大舅哥率領全族歸附,對兄弟的個人威望自是有幫助,但同時也會受到那些別有用心者的注意。他們對付不了我,卻不代表他們不會對付你。”
“那你有什麼想法?”
“封王。”
“……你想封王?”
“是你要封王。”
“我?”
“沒錯,你率全族歸附,封一個王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有了王爵之位,那些人即便想要對付你,也要煞費一番苦心。”
“可我聽說異族人一旦封了王爵,好像就只能待在這汴梁了。”
“你不一樣,你是我的大舅哥,不是高麗那個王俁。我們可以用安撫人心爲理由,讓你留在西京道,而到那時,你才能算是我的一大助力。”
“……你是準備用我作餌?”耶律敖盧斡神色忽然有些古怪的看着張寶問道。
“呵呵……大舅哥你真聰明。”張寶沒有否認,點頭誇道。
“少來,以你手中掌握的力量,你還怕有人跟你作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讓那些宵小躲在暗處搞小動作,倒不如給他們提供一個讓他們認爲可以利用的對象。”
“然後你好一網打盡?”
“哎呀大舅哥,想法不要那麼血腥嘛。要容許有不同的意見,只是眼下還是要以恢復民生爲主,兄弟可沒多餘的精力陪那些宵小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既然不認同,那就暫時讓他們躲遠點,順便給他們召集一下志同道合者的機會,等到我抽出了空,再收拾他們也不遲。兄弟現在需要的,是時間。”
“……勾心鬥角的事我不如你,只要你對我妹妹好,我就幫你。”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至於你妹妹,我一向覺得我對自己的女人還是不錯的。”張寶摸了摸鼻子說道。
……
“老爺,老爺,不好了。”就在張寶準備跟耶律敖盧斡在書房喝點小酒聊聊家常的時候,家中的管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張寶見狀問道。
“是四夫人,她在回城的時候被人訛上了。”
“哪個門?”
“東門。”
管家話音未落,張寶已經起身向外走,同時吩咐道:“備馬。”
古時的消息閉塞,傳遞手段落後,百姓想要知道外面的事,多是通過道聽途說。而像遼國被金國所滅這樣的大事,自是也被傳得人盡皆知。但人們所知的也只是一些事情的大概,對於具體詳情,那就不是他們所能瞭解的了。
都知道遼國完了,但看到昔日“囂張跋扈”的遼人態度依舊,這就讓某些人的心理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平衡。耶律餘里衍今日被耶律敖盧斡使人誆出城去打獵遊玩,在回城的時候由於身邊沒有張家人跟隨,就讓城中一幫潑皮無賴給盯上了。
真要是官宦子弟,還真不敢去隨便招惹這回來汴梁的遼人。畢竟他們已經從父輩那裡聽到了風聲,知道這些契丹人是如今張相國的貴客,招惹不起。可那些潑皮無賴就沒有人會去警告了。
在潑皮們的眼裡,遼人不行了,應該夾着尾巴做人,敢在他們面前招搖過市,那就應該受到“教育”。本以爲那些遼人會就範,卻沒想到那些遼人毫不含糊的就拔了刀,而那些潑皮雖沒被打傷,卻也大呼小叫的煽動不明真相的羣衆,惹來了汴梁的東門城防軍,這熱鬧也就鬧大了。
耶律餘里衍自隨着張寶到了汴梁以後便極少露面,這也就造成了東門守將並不知道同僚口中私底下議論的相國四夫人就是眼前這個契丹女子。不過他也沒有輕舉妄動,在控制了局面以後,便命人上報了自己的上官。不過上官還沒等來,張寶已經帶着人趕到了。
“怎麼回事?”張寶板着臉問面前的東門守將道。
“末將拜見相國大人。”東門守將趕忙行禮道。
“免禮。本相在家中得報說本相的嫁人在此被人刁難,所以特意趕來了解一下的情況。你是這裡官職最高的,那就由你跟本相說說吧。”
還說什麼呀?張寶一露面,並且聲稱那夥契丹人裡有自己的家人在,東門守將心裡那是不住的慶幸方纔自己沒有做出失禮的舉動,而那些早先故意找麻煩的潑皮以及之後起鬨的圍觀羣衆,此時只想着趁人不注意好早點開溜。
只是張寶豈會輕易放走這些人,雖然不會要人性命,但懲罰卻是必須的。“既然閒着難受沒事找事,那本相就跟你們找點事做。最近城中的下水道需要清理一下,你們這些人就去義務勞動一下吧。”
想當一個成功的潑皮,最要緊的便是要有眼力。背後私底下怎麼罵張寶都沒什麼事,可當着張寶的面,那些在人前囂張跋扈的潑皮無賴一個個乖得跟個孫子似的,對於張寶的決定,無人敢反駁一聲,老老實實的跟着守衛東門的官兵去了兵營。從明天開始,這些人就會變身汴梁城的義務工,什麼時候把城中各處的下水道清理通暢了,什麼時候恢復自由。
“沒事吧?”張寶來到耶律餘里衍的面前關心的問道。
“沒事……我沒有給你添麻煩吧?”耶律餘里衍擔心的問道。
“怎麼會呢,幾個潑皮無賴而已,打了也就打了,只要沒打死,事後賠點湯藥錢就是。以後不要這樣委屈自己。”
“……我怕給你惹麻煩。”
“哈哈~這點小事算什麼麻煩。好了,我們回家吧,你兄長在家應該等着急了。”
“嗯。”
在文化娛樂活動匱乏的古代,有錢人還能去逛逛青樓,去野外踏青遊玩,而窮人在滿足了溫飽這個基本生活條件後,也就剩下傳閒話這項娛樂活動了。
當朝相國親自出面爲一契丹女子解圍,這麼勁爆的話題自是很快便傳遍了汴梁城。據可靠的小道消息說,那契丹女子是個癡情女子,在西京道與當時還不是相國的張寶相遇,隨後一見鍾情,張寶回到汴梁時一路相隨也來到汴梁。這回有族人前來探望,她便帶着族人出城遊玩,不想回城的時候遇到了一羣潑皮無賴的勒索。好在張相國大度,只是懲罰那些狗膽包天的潑皮去勞作一陣便了結此事。
這小道消息說得有鼻子有眼,還有諸多的證人親口證實,而就在汴梁百姓消化這個消息的同時,新的小道消息又有了。原來那個鍾情相國大人的契丹女子也不是尋常的契丹女子,竟然是遼國的蜀國公主,雖然遼國如今已經名存實亡,但好歹也是一國公主,天潢貴胄,如今因癡情相國大人而不惜“拋家舍業”,讓許多人聞之不禁羨慕起相國大人的桃花運。
八卦恆久遠,女性永留傳。這話說的其實有點片面,八卦這東西其實並不止有女人愛聽愛傳,老爺們要是八卦起來其實一點都不比老孃們差。有關相國大人與契丹公主的愛情故事,瞬間成了汴梁百姓中最熱門的話題。無數版本新鮮出爐,在滿足了多方人士“求知慾”的同時,也讓百姓的矛頭指向了相國大人。
人家姑娘爲你付出這麼多,而你卻連個名分都不肯給,這是不是太過分了?一時間對於相國大人的“薄情”,汴梁百姓表現出極大的不滿。但緊跟着就有新的小道消息傳來,說是契丹公主的哥哥這次來汴梁,就是爲了與相國大人商議有關妹妹的婚事,並且表示願意以舉族歸附爲條件作爲妹妹的嫁妝,只是這樁天大的好事險些被幾個潑皮無賴給攪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