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躲着宗澤倒不是因爲宗澤的人品不好,而是宗澤的酒品實在是不咋地。沒有酒量還愛喝兩口,喝多了就好爲人師。平時的宗澤是個惜字如金的人,可一喝多了就立馬變成話癆。要是每回說的內容不一樣張寶還能忍,可宗澤翻來覆去說的都是忠君愛國的那些屁話,聽一回兩回還行,可聽多了,張寶都能背下來了,自然也就要躲着宗澤給自己上“大課”了。
“對了老爺,宗大人來的時候還專門問你在不在家呢。”就在張寶一腿邁進門裡,另一條腿還在門外的時候,李富又說了一句。張寶一愣,立馬把邁進門的腿給收了回來,盯着李富說道:“我還沒回來,你也沒見過我,記住了沒?”
“是老爺,小的記住了。”
“……很好。”張寶誇了一句,扭頭就要走。看來今天還是別在家待着爲好,免得宗澤又給自己上政治課。
“小秀才,都到家了爲什麼不進去?難道你想要去幹什麼壞事?”身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詢問,嚇了張寶一跳。回頭一看,就見莫秋煙正一臉好奇的看着自己,旁邊還有冬兒、大丫小丫三個丫頭。
“瞎說什麼?我是良民,怎麼會去幹壞事。”張寶沒好氣的說道。
“那你幹嘛不進去?還讓李富幫你圓謊?”
“……你耳朵倒是挺尖,這不是宗大叔來了嘛。”
“嘿嘿……”莫秋煙聞言不由笑了,作爲張寶身邊親近的人之一,對於張寶不願跟宗澤見面的緣由她倒是一清二楚。
“姑娘家家的別嘿嘿。對了,你來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咱們……出去找個地方說。”張寶本想招呼莫秋煙進家,但一想到家裡有宗澤,臨時改口道。
“行啊,你要找我商量什麼?”莫秋煙也不難爲張寶,隨着張寶邊往外走邊問道。
“我今天不是去接收了南山的皇家花園了嘛,你猜那地方有多大?”
“我上哪知道去?”
“嘿嘿……說出來嚇你一跳,有兩千四百畝,整座山都是。”
“這麼說,你之前跟我提的賣香水這事有着落了?”
“嗯,所以我想問你願不願意擔任我家香水作坊的管事。”
“行啊,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過要是做差了,你可別怨我。”莫秋煙痛快的答應道。莫秋煙是俠女,一身輕功了得,飛檐走壁無人可比。但除此之外,她就一無是處了。留在張家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除了每日陪着冬兒,她就沒有什麼事幹。
而張寶會想到製作香水,起因也是見到莫秋煙無所事事擔心她會憋出病來,這才做點香水哄哄她。不過等香水做出來以後,張寶終於意識到這也是一條生財之道。
製作香水的過程莫秋煙全程參與,不需要張寶繼續指點。而通過香水,張寶發現了莫秋煙的另一個特長,這女子的嗅覺十分靈敏,可以準確分辨不同種的香味,這對一個調香師來說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條件。
物以稀爲貴,張寶沒打算將香水量產化,那樣一來負責生產香水的人就不需要太多,也不用外人,那樣就不必擔心秘密的泄露。以莫秋煙、蕭梅以及張全的媳婦張王氏爲首的張家香水小作坊就此正式掛牌開張。
……
張寶本以爲在外面待到晚上再回家就可以躲過宗澤,沒想到回家一看,宗澤正笑眯眯的等着自己。張寶心裡不由哀嘆一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也不知這回宗澤準備嘮叨到什麼時候?
要知道宗澤有沒有喝醉,其實很簡單,只要看他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平時的宗澤不苟言笑,整天板着長臉跟誰欠他錢不還似的。可只要一喝多,他就立馬跟換了個人似的,笑眯眯的像個彌勒佛,而且笑容越是燦爛,說明醉得越厲害,話也特別多。
“別瞅了,你義父已經休息了。”宗澤笑着對偷偷四下張望想要找救兵的張寶道。
“……這個義父不厚道啊,竟然見死不救。”張寶聞言心裡不由腹誹道。
“宗大叔,你好像是在專門等我?”張寶滿臉堆笑的問宗澤道。
“嗯,小寶你如今是個大忙人,你宗大叔我今天有事相求,再晚也要等呀。”宗澤笑着答道。
“嘿嘿……宗大叔言重了,何必說個求字,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只要能辦到,小寶一定不推辭。”張寶可不想在沒弄清楚是什麼事情之前就大包大攬,笑着問道。
“呵呵……大叔我就喜歡小寶你這一點。”宗澤笑笑說道。
“嘿嘿……宗大叔你到底有什麼事啊?”張寶陪着笑問道。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點小忙需要你幫。”
“……那到底是什麼事啊?宗大叔要是覺得不好意思說,那就告訴我義父好了,讓我義父轉告我。”
“別,別,那個,不用麻煩你義父。”宗澤一聽連忙阻止,同時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張寶見狀心裡不由納悶,到底是什麼事啊?竟然能讓一個半輩子沒跟人低過頭的硬漢臉紅,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宗大叔,你與我義父是故交,也算是我的長輩,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如此爲難不好開口?”
宗澤:“……”
……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宗澤是來找張寶借錢的。宗澤不願意跟他眼裡的那些誤國小人同流合污,那些誤國小人自然不會帶着宗澤發財。雖說大宋官員的福利待遇不錯,但對於宗澤想要救助的那批人來說,宗澤的俸祿就顯得有點杯水車薪了。
宗澤之所以會感到爲難不好張口,那是因爲他自己知道還不起這筆錢,但他有不得不借這筆錢。年前宋軍自西夏凱旋,宗澤也是宋軍中的一員。打仗就不可能沒有死傷,而大宋對於那些陣亡或是因傷退役的將士並不重視,發放的遣散費也頂多就是買一匹驢子的錢,而這錢經過層層刮油,落到退役將士手裡也就所剩無幾。
宗澤是個厚道人,不忍見曾經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將士日後衣食無着,但朝廷對於他請求重賞退役將士的奏摺視而不見,宗澤只得自己想辦法。可他能想什麼辦法?就憑他那點俸祿?
宗澤認識的有錢人不多,其中最有錢的,那就是張寶了。可宗澤同樣也清楚平白讓人拿錢出來做這事有些說不過去,這才感到難以啓齒。不過讓宗澤的意外是,張寶並沒有因爲他所說的這件事而掀案而起。
“宗大叔,你打算資助多少因傷退役的將士啊?”
“唔……之前隨我出戰而回來的人大概有一百來人,而這些人拖家帶口,總人數差不多有五百人吧。”宗澤想了想後答道。
“五百人……”
“小寶,你要是覺得爲難,大可當做我什麼都沒說。”
“宗大叔,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我今天去幹什麼了?”
“聽周老哥說你去接收娘娘賞賜給你的南山花園去了。”
“那你知道南山花園有多大?二千四百畝山地,我想若是用來安置這五百……不對,不止這五百,我兩個師兄這次從西夏回來肯定也帶回來了一些傷兵,他們忘記了我得替他們把這個錯誤給補上。唔……宗大叔,能麻煩你件事嗎?”
“小寶,你不會是想要把那些人都安置在南山花園吧?那裡可是屬於皇家。”宗澤不得不提醒道。
“宗大叔你糊塗了,那裡以前是皇家的,但現在是張家的。我原先還在考慮是不是要繼續僱傭一些佃戶,但現在不必了,就用來安置那些人吧。正好他們都是曾經上過戰場的,用來充當南山花園的守衛應該不成問題吧?”
“能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士兵不是運氣過人就是本事過人。那些人雖然身體有些傷殘,但對付鼠道蟊賊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只是小寶,他們可不會變成你張家的佃戶。”
“那是當然。宗大叔放心,我又不傻,不會給人落下口實的。唔……明日就請宗大叔辛苦一下,去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還有順便幫我找找我那兩個師兄留下的舊部,看看他們願不願意一起搬過去。”
“那你呢?”
“我當然是進宮找官家說這事,提前報備,省得日後有小人拿這事做文章。”
“小寶,我替那些人先謝你一聲。”
“宗大叔言重了。一定要自願啊,要是有人想要回鄉,千萬不要強留。”張寶不放心的叮囑道。
“這點小事我心裡有數。”
……
次日清晨,張寶與宗澤分頭行動,宗澤去詢問那些退役老卒的意願,而張寶則帶着李柏等人去了皇宮。有進宮腰牌在手,守衛宮門的官兵自然不會阻攔張寶。當然張寶也沒有直接去找官家,而是先去找了鄭皇后。
趕走白老頭一事張寶還想要跟鄭皇后稟報一聲,誰知道黃經臣回宮後有沒有跟鄭皇后提這件事,還是問問讓心裡有個數比較好。
得知張寶求見,鄭皇后馬上命人領張寶進了宮,一見面就責怪張寶行事莽撞了些,看來黃經臣昨天已經把張寶趕走白老頭的事情稟報了鄭皇后。
“娘娘,微臣也沒想到那個姓白的是有來頭的。當時微臣剛剛接手南山花園,正是立威的時候,可那個姓白的不識時務,一副準備跟我搗蛋的樣子,微臣不拿他做人樣子找誰?”
“你還有理了?”
“呃……微臣錯了,還請娘娘念在微臣年少無知的份上原諒微臣這一回。”張寶立刻認錯道,只是那雙眼睛卻在滴溜溜的亂轉,也不知道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看到張寶這樣,鄭皇后不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死孩子嘴上說着認錯,但看那副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就知道這孩子沒把這事往心裡去。
“你呀,還是謹慎點好,本宮已經將那瓶香水送給了王貴妃,算是替你將這事揭了過去。以後可不能再這樣做事不計後果了。”鄭皇后寵溺的看着張寶叮囑道。
“張寶多謝娘娘關心愛護,下回……下下回吧,張寶一定考慮周密以後再行事。”張寶臨時改口道。
“……你又幹什麼了?”鄭皇后一聽就知道又有事了,有些無奈的問道。
“嘿嘿……”
“你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員,平時也要注意一點自己的言行,笑的時候不要嘿嘿的。”鄭皇后沒好氣的糾正張寶道。
“哦,微臣記住了。娘娘,微臣昨日回家以後遇到了宗澤,你猜宗澤找微臣幹嘛?”張寶應了一聲,賣關子的問鄭皇后道。
“本宮昨日又不在,哪裡知道。”
“嘿……嗯咳……娘娘絕對想不到,宗澤是想跟微臣借錢。”
“借錢?聽人說宗澤此人一向剛正,他找你借錢應該不是想要走門路爲自己買官吧?”
“娘娘英明,宗澤找微臣借錢的確不是爲了自己,他年前不是剛隨朝廷大軍從西夏回來嘛,隨他一同回來的還有一批在西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將士。這些人因爲傷殘的緣故退出了軍伍,而宗澤擔心這些人日後的生活無以爲繼,這纔想要借錢資助那些人。”張寶拍了鄭皇后一記馬屁,隨後解釋道。
“那你是想要資助那些人?”
“唔……娘娘,朝廷有朝廷的難處,微臣不想對此做什麼評價。但那些人是爲了大宋纔出生入死,要是落個衣食無着的下場,難免叫人心寒。正好南山的花園因爲已經是微臣的產業也撤走了朝廷的守衛,微臣想要將那些人安置在南山,他們雖然傷殘了,但乾點農活卻不成問題,順便也可以充當南山的守衛替微臣保護那座花園不被人惡意破壞。”
“這也不是壞事,你爲何要跑來本宮這裡?”鄭皇后不解的問道。
“微臣這不是擔心被小人藉此事造謠說微臣圖謀不軌嘛,所以打算提前徵得官家還有娘娘的同意,省得將來有小人進讒言的時候引起官家跟娘娘的誤會。”張寶笑着解釋道。
“這點小事你不必擔心,官家那裡自有本宮會替你去說。黃中官……”
“老奴在。”黃經臣應聲答道。
“你辛苦一下,帶小寶去將作監認認門。好歹如今也是朝廷的將作監丞,連將作監的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這可有點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