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方是個粗人,但卻不魯莽。醒過來以後見四周圍都是官兵,他也就沒有輕舉妄動。但在官兵中看到了兩個熟人,而那兩個熟人明顯很“自由”。不過在脫口說出一句“你二人爲何在此”後,司行方也反應過來,自己並沒有被朝廷官軍所擒,恐怕是落到了安東軍的手裡。
而司行方的兩個熟人,蒲文英、厲天佑見司行方似乎明白了自己當前的處境,不由笑道:“司行將軍,你沒想錯,我們目前的確是在張家炮艦上。”
“……你二人是何時跟張家扯上關係的?”司行方沉默了片刻,問浦、歷二人道。方臘起兵造反,仿照朝廷體制設立文武百官,蒲文英精通星象,變成了方臘手下的司天監,而厲天佑的兄長厲天閏是方臘手下四大元帥之一,厲天佑隨同厲天閏投奔方臘,也是方臘麾下一員悍將。不過與腦子一根筋的兄長厲天閏不同,厲天佑爲人處事更加圓滑一些。厲天閏戰死以後,厲天佑便聯繫上了同樣爲方臘不喜的蒲文英,二人一拍即合,暗中聯絡上了阮小二,等到杭州城破,二人便帶着十幾個親信逃到了阮小二的炮艦上。
司行方命大,原本阮小二並不是來接他的,而蒲文英、厲天佑也是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不止他二人在暗中另謀出路,據阮小二說,還有另外兩撥人會在不久之後趕來匯合。
“我能離開嗎?”司行方找到阮小二後直接問道。
“可以啊,只是,你會水嗎?”阮小二也直接問了司行方一個要命的問題。司行方是陸上猛虎,可到了水裡,那就是屬秤砣的。
“呃……可否借一小船?”司行方有些尷尬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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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借。”阮小二毫不猶豫的拒絕,隨後又說道:“司行方,你現在就算回到方臘身邊,也不過就是陪方臘赴死,何苦來哉?方臘身邊有大把的人陪着去赴黃泉,也不差你一個。你的武藝,便是我家主公也曾誇讚過,良禽擇木而棲,你何不替自己考慮考慮?”
“忠臣不事二主,司行方雖只是一粗人,但這點忠義還是有的。”司行方沉聲答道。
“……那你可知某此時在等候的都是哪些人?”
“也不過是些見風使舵,貪生怕死之輩。”
“呵呵……你這麼說你們教中所謂的聖女,不合適吧?”阮小二聞言輕笑道。
“……你說什麼?”
“司行方,你我不妨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就賭你們教中聖女是否會來。”
“……聖公爲何要這麼做?”
“世人皆有私心,方臘在你等眼裡是聖公,但在我等眼裡,也不過就是一普通人。他有七情六慾,大難臨頭之際爲自己家眷謀劃一條生路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難道託庇你等就有生路?”
“呵呵……司行方,你應該想想,除了託庇我安東大都護府外,你等還有別的去處沒有。”阮小二不由笑問道。
一句話就說的司行方啞口無言,方臘勢大時自有無數人巴結討好,可一旦式微,那些過去巴結討好之輩恐怕不落井下石就算是爲人厚道。沒有安東大都護府的庇護,方臘一夥只有死路一條。
“……好,只要聖女來這,我就隨你等去見張安東。”司行方想清楚前因後果,開口對阮小二道。
“司行方,你要搞清楚一點,眼下是你等有求於人,不是我等有求於你,我不與你計較,卻不代表我會容忍你對我家主公不敬,不要有下一次,否則我不介意教導你熟悉熟悉水性。”阮小二沉聲警告司行方道。
司行方自投奔方臘便位居高位,已經有很久沒人敢對自己這麼說話,阮小二的警告讓司行方很是不爽,不過還沒等他發怒,就有人來稟報阮小二,說是等待多時的客人到了。阮小二聽後沒有再管司行方,親自前往迎接方臘之女方金芝。當然方金芝並不是阮小二關心的對象,隨同方金芝一同上船的王寅、呂師囊纔是阮小二想要重點照顧的對象。
方臘起事以後仿照大宋朝廷設立百官,其中王寅爲兵部尚書,呂師囊則是朝廷樞密使。方臘雖是草寇,但用人卻並不是任人唯親,所用之人大多人盡其用,王寅、呂師囊可說是方臘軍中少數會打仗的主,也是張寶想要招攬過來爲己所用的主要目標。
若不是王寅、呂師囊有傷在身,這便宜說不定還落不到張寶手裡。趁着官兵忙着追擊方臘敗兵,方金芝、王寅、呂師囊三人混在出城避禍的世家當中,悄悄出城登上了張家的炮艦。而就在方金芝三人登上炮艦沒多久,恆逸、馮喜等一夥人也順利登船,阮小二一見要等的人已經到齊,當即便下令隊伍開拔,離開了杭州灣。
張家炮艦退去,讓奉命留守杭州城的朝廷官軍暗鬆口氣,方臘雖敗走,但停泊在杭州灣的十艘炮艦卻依舊是官軍的心病,有張家炮艦在,官軍就不敢肆意妄爲,而等炮艦離去以後,官軍貪婪的嘴臉頓時畢露,宴請杭州各大世家強行攤派,大發戰爭財。
對於官軍的獅子大張口,杭州世家敢怒而不敢言,他們並不怨恨張家的袖手旁觀,只恨朝廷官軍趁人之危。方臘造反,波及整個江南,如今方臘雖敗走,但朝廷的清算卻是剛剛開始,若是不想被指爲亂黨,那就只能破財滅災。
通過對杭州世家的搜刮,朝廷官軍可說是賺了個盆滿鉢滿,當然這是指西軍,而不是指奉命前去追擊方臘敗兵的皇衛軍。鹽山軍大傷元氣後,朝廷指明由西軍童貫主管江南戰事,皇衛軍也暫時聽從童貫的調遣,而像發財這種好事,童貫自是先要照顧“自己人”。不過也正是由於童貫的這份“私心”,導致西軍惹惱了許多人,以至於在日後被拆分的七零八落。而這是後話,這裡不必提及。
剛剛發了財的西軍士氣正盛,在杭州休整了半月以後,這才大軍開拔前去與皇衛軍匯合,搶奪清剿方臘的頭功。而就在童貫領着西軍離開杭州沒多久,乘船北上的司行方等人也抵達了登州,見到了安東大都護張寶。
對於張寶,司行方等人多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在見到張寶以前,衆人的心裡不免有些忐忑,畢竟張寶纔是決定他們命運的人,誰也不知道張寶會如何對待他們。尤其是方金芝,更是擔心會被張寶當做禮物送給朝廷。
好在張寶並沒有那麼做,在見到司行方等人沒多久便對衆人做了安排。大宋境內已經不適合司行方等人待了,將他們安排去高麗也就成爲首選。當衆人得知張寶早在數年前就滅了高麗將根基建在海外的時候,心裡不由佩服張寶的深謀遠慮。同時也在反思自己若是幾年前也學着張寶那樣起家,是否也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不過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賣,如果、要是這類話基本都是廢話。對於司行方等人的安排,張寶早已有了全盤的打算,王寅、呂師囊有傷在身,自是要先養傷調養,等身體康復以後自然是繼續帶兵,而恆逸、沈壽、馮喜三人是文人,又和呂將、婁敏忠、祖士遠三人有舊,張寶便做了個順水人情,將恆逸三人分別安排給呂將三人擔任副手,等恆逸三人熟悉了張家的規矩以後再另行安排,最差也會是縣令起步。至於司行方、鄭彪、包道乙、蒲文英、厲天佑五人,則被張寶暫時留在了自己的親衛營中,包道乙、蒲文英負責協助被張寶調到身邊擔任軍師的朱武處理平常政務,司行方、鄭彪、厲天佑三人則在親衛師內分別擔任一將。有了他三人的加入,早先“掛靠”在親衛師中的高寵、楊再興、韓五三人也就被解放出來,組成獨立師另有安排。
安東軍軍紀嚴整,賞罰分明,司行方、鄭彪、厲天佑三人在接觸了一段時間後便喜歡上了安東軍軍內的那種氛圍。與過去待在方臘軍中的經歷一比較,司行方三人不得不承認,與安東軍相比,方臘軍只能算是烏合之衆。也難怪朝廷官軍不敢與安東軍爲敵,戰鬥力就不是在一個檔次上。唯一讓三人感到有些不解的,便是手握如此強軍的張寶爲何寧願做朝廷的安東大都護也不想自立爲王。
“想造反也要看是不是時候,現如今大宋內憂外患,起兵造反很有可能到頭來便宜了外人,若是這樣,我寧願暫時隱忍不發,等解決了外患以後再考慮其他。當然,我從不認爲以宗教起家的義軍能成事,漢末太平道的聲勢恐怕比方臘鬧出的動靜還要大。可結果如何,想必我不說你們也清楚,所以你們也不必擔心我會利用方金芝的聖女身份做文章。我壓根就沒打算借宗教聚攏人心,收留方金芝,只不過是完成與方臘的一個協議。至於什麼協議,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在江南起事以後聚斂的大量錢財已經被方臘作爲酬勞交給了我,而我則保證你們這些人不會受到朝廷的迫害。對於摩尼教的教義,我本人並沒有什麼偏見。在張家治下,對於個人的信仰,張家並不會進行過多幹涉。但無論是何種教義,在張家治下都必須遵循張家所頒佈的律令,不管是佛道還是摩尼教,一旦觸犯了律令,都將受到嚴懲。”
“佛道不是說出了家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嗎?那也能管?”鄭彪不解的問道。
“哼,跳出三界外?他只要在張家的治下,就得服張家的管,否則就甭想在張家的地盤待。”張寶冷哼一聲道。
“你就不怕佛道中人反對你?”鄭彪好奇的問道。
“在張家治下,不服管束的教派一律歸爲邪教,這些年被張家剷除的各個毛神教派不少於兩位數,我如今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張寶白了鄭彪一眼,對司行方道:“司行方,聽了我這番話,心裡是不是踏實了一些?”
“……主公,不知你準備如何安排……方金芝。”司行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這個要看方金芝自己的想法,她要是想做個普通人,張家家大業大,養她一個閒人也沒問題。她要是不想一直混吃等死,那安排她做點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當然她要是想要繼承她父親未完成的事業,那我只好代她父親教育教育她,讓她打消這個念頭。”司行方據實相告,張寶也以誠相待,據實告知。
“那若是她不聽,執迷不悟呢?”
“那就只好先把她關起來,等她回心轉意了再說。反正我不會虧待了她,讓她受人欺負就是。”
“如此,屬下代聖公多謝主公照拂。”
“……司行方,你是不是喜歡方金芝?要是喜歡,我就做主將她許配給你。”張寶本想成人之美,不想司行方聽後卻是連連搖頭,“不不不,主公誤會了,司行方對聖女並無非分之想。”
“是嗎?我看方金芝生得花容月貌,你這麼關心她還以爲你是動心了呢。”
“……主公真是誤會了。”
司行方不肯接受張寶的提議,張寶也不好強人所難,不過讓張寶感到納悶的是,當他提議讓司行方娶方金芝時,一旁的鄭彪、厲天佑也是神色古怪,當着司行方的面不好直接問,但等打發走了司行方,問過鄭彪、厲天佑後,張寶不由樂了。
敢情這方金芝也不是盞省油的燈,而司行方也不是頭一回被人提議迎娶方金芝,早先方臘就有意將方金芝許配司行方,而司行方也是嚴詞拒絕。原因倒不是司行方有眼無珠,而是方金芝平時的言行有些特立獨行,不是司行方或是大多數男子中意的那一類型。
大多數男子心目中的良配,基本特點便是端莊溫柔識大體,而方金芝卻是徹頭徹尾的假小子,瘋起來就沒邊,尋常男子壓根就“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