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個亂七八糟的話?”他瞪眼,“是閨閣小姐該說的嗎?”
自然不是,都是江湖上的人說的。就梧作爲一個江湖上有名的飛賊,親口傳授了李懷玉衆多江湖黑話,導致她這宮裡長大的姑娘,有着一身江湖的痞氣。
白德重顯然很不欣賞這份痞氣,不管是丹陽長公主還是他自己的女兒,撞見了都得說教一番。
“《女誡》言:女子有四行,其二便是婦言。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你自己看看,做到了嗎?”
懷玉很誠實地搖頭:“我沒做到啊。”
“沒做到還不改?”白德重眼睛瞪得更大。
長嘆一口氣,李懷玉認真地掰着手指跟他講道理:“爹,您看啊,這世上的姑娘有千百種,若統統用一本《女誡》誡成一個樣子,那紫陽君娶我與娶別人有何區別?”
白德重一噎,皺眉想了想。不等他想清楚,懷玉又接着道:“您看齊家姑娘《女誡》學得好不好?整個京都的人都誇她溫柔賢淑呢,紫陽君爲什麼不娶她呀?就是因爲他不喜歡那樣的姑娘。他既然不喜歡,我作爲他要娶的人,又爲什
麼要學呢?”
這話好像挺有道理?白德重陷入了沉思。
李懷玉繼續胡說八道:“您有兩個女兒,要是都一模一樣的,那有什麼意思?二姐溫柔端莊了,那我就活潑大方嘛,各有千秋多好。”
沉吟許久,白德重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眉毛一橫,怒道:“你在胡扯些什麼?爲父是讓你不要說不當之語,你說到哪裡去了?”
李懷玉撓撓頭:“咱們說的不是一件事嗎?”
“不是!”一拍桌子,白德重道,“在嫁去江府前,你還得好生學學規矩!”
懷玉垮了臉。
規矩她又不是不會,只是懶得遵守而已。她多想像就梧那樣隨心所欲縱橫江湖啊,可惜沒機會,不能飄零於江湖,還不能放肆於朝野,真是太憋屈了。
不過看白德重這氣得要命的模樣,她想,就當替白珠璣盡孝了,給這老頭子省點心吧。
於是接下來的幾日,李懷玉難得地乖巧,走個路都邁着蓮花小碎步,給白德重請安,也是收斂着爪牙溫溫柔柔地頷首躬身。
白德重很滿意,他覺得朽木也是可以雕一雕的。
然而這天,李懷玉剛請完安準備回南院,就被白璇璣給堵住了。
“二姐有事?”捏着蘭花指,她很是斯文地問了一句。
白璇璣陰着一張臉,語氣很不好地道:“你竟然跟爹說要我的聘禮?”
懷玉心平氣和地道:“不是我要的,是爹做的主。”
“你若是不要,爹會做這樣的決定?”白璇璣眼神凌厲地道,“我的嫁妝是母親給我準備的,你憑什麼來搶?”
白孟氏偏心她,給她的嫁妝又多又好,攢了挺久呢。現在竟然要讓這個傻子撿便宜,哪有這麼荒唐的事情!
懷玉掩脣一笑,依舊溫和地道:“此事我做不得主,二姐要是不高興,就去找爹說。”
說完,側過身邁着蓮步就要走。
然而,白璇璣並沒有打算放過她,見她想溜,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同我一起去找爹說!”
長長的指甲掐着她,有點生疼。
李懷玉轉過頭來,方纔還笑得端莊的一張臉,瞬間就沉了下去。
“我對你和顏悅色,你是不是就把我當軟柿子了?”扯開她的手往旁邊一摔,懷玉伸手一推就將這柔弱的姑娘推撞到後頭牆上,擡腳就踩在了她身側,冷聲道,“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那換個說法?”
“你的聘禮就是老子搶的,怎麼了?”
白璇璣被她吼得一愣,也不唧唧歪歪了,靠在牆上傻傻地看着她。
也不怪李懷玉粗魯啊,粗魯有時候就是比斯文好用。伸手拍了拍白璇璣肩上不存在的灰塵,她痞笑:“當初你冤枉我偷你的聘禮,我說什麼來着,你可還記得?”
--白璇璣,你今日最好給出證據,證明我偷的是你的嫁妝。不然,我保證偷完你的嫁妝,半根絲絛也不會剩!
想起當時她說的這話,白璇璣震了震,又心虛又氣憤,死死看着面前這人,很想像以前一樣,讓人把她押住打一頓!
然而,現在白孟氏已經不在府裡,白珠璣也不是以前那好欺負傻子了。
捏緊了手,白璇璣恨聲道:“你現在得意,別以爲以後能一直得意,風水都是會輪流轉的。”
“哦。”收回腿,懷玉點頭,“那就等風水轉到你那兒去了再說。”
言罷,扭頭就走。
靈秀一直在旁邊看着,本來還擔心自家小姐被欺負,結果見小姐反把別人欺負了一頓,當下就樂得直捂嘴。
“小姐好厲害!”
斜她一眼,懷玉沒好氣地道:“你也不盼着我學規矩些嗎?方纔我可是沒規矩得很。”
靈秀連忙搖頭:“奴婢現在明白了,對這種人沒必要規矩的,吃虧!”
懷玉很是欣慰地道:“孺子可教也。”
這世間溫柔的人本就容易吃虧,待人人都好,卻不會得人人好待。遇見蹬鼻子上臉的,還會仗着你的溫柔得寸進尺。
李懷玉一向覺得,只要做的事不是錯的,那態度兇得像個壞人也無妨啊。雖然這樣的後果就是容易被人當成真的壞人,可是有啥關係?能省很多麻煩,行事也順暢。至於別人怎麼評價她,重要嗎?
“太重要了!”
宮門口的馬車旁,江深一臉嚴肅地吼出這四個字,苦口婆心地勸面前的人:“這可是你頭一回娶親,到時候多少人要來觀禮,你說喜服重不重要?”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搖頭:“不重要。”
“你可不能這樣!”江深急了,“我已經與織錦閣的葉掌櫃說好了,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帶你過去。”
“二哥,我還有事。”江玄瑾道,“國事重於家事。”“別跟我說這些,老爺子說了,現在你的婚事纔是天下最大的事!”說不過,江深伸手就推,直接把他推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