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茲——
電流聲驟響,卻在一瞬間後,便全部熄滅。
有間茶館裡的人,彷彿突然之間消失了一般,混沌黑暗之中,葉雪飛只感受到兩個呼吸聲,一個是自己,另一個則是那楚家三少爺。
陰森鬼氣如濃霧般瀰漫而來。
一聲輕‘咦’之聲,讓葉雪飛最終循聲走向了黑暗中的對方。
事情,畢竟是自己惹出來的,這個楚家三少也算是遭受無妄之災了。
“你沒事吧。”葉雪飛黑暗中摸索到楚三少附近,輕聲問出。剛纔對方那一聲,讓她很難判斷他是否在這鬼氣中受到什麼傷害。
據說……他還是個傻子。
話音剛落,一陣輕笑就在葉雪飛耳邊傳來,帶着微熱的呼吸。那股與衆不同的乾淨竹香越發濃郁,纏繞在葉雪飛的鼻尖。
眉頭輕蹙,這聲音讓葉雪飛感覺到自己靠得有些近了。忙退後兩步,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應該是電路跳閘,小丫頭不用害怕。”
黑暗中,不急不緩的聲音傳來,彷彿如同暮鼓晨鐘一般能夠穩定人心,就連葉雪飛的心智在一瞬間也有些定住,差點迷失在這好聽得美妙的聲音之中。
只不過,一瞬之後她迅速反應過來,柳眉倒豎……靠!她哪點害怕了?還小丫頭,他也沒比自己大多少好吧,剛纔那匆匆一眷,這位楚三少似乎也就比自己大三四歲罷了。葉雪飛在心中腹誹。
告訴自己不要跟傻子一般見識,葉雪飛沉聲警告:“這可不是什麼跳閘,我勸你還是儘快想辦法離開,免得一會想走都走不了了。”
“哦?不是跳閘那是什麼?”那聲音帶着濃濃的好奇,就算看不見表情,葉雪飛也能想象得到這位三少肯定一臉懵懂無辜而充滿好奇的期盼她的答案。
四周的鬼氣翻涌得越發激烈,普通人看不見,卻逃不過葉雪飛的眼睛。
此刻,她根本來不及向這位少爺解釋即將發生的一切,更不想讓普通人看到自己和陰司鬼差打鬥。
一咬牙,葉雪飛長腿橫掃,突然向楚三少襲過去。
腿過之處,破空之聲帶出,若是被這腿踢中,恐怕會立即倒地昏迷,失去意識。
當然,這也正是葉雪飛想要的結果。
犀利之聲乍起,可是卻沒有擊中意料之中的某人。
葉雪飛一愣,正欲收回腿,卻感受到一股凌厲危險的氣息直撲腳踝而來。
靠!不是說他是傻子麼!
就在黑暗中的五指要抓住自己腳踝時,葉雪飛身子詭異的一轉,整個人好似在半空中折斷一般,調轉了方向,收回了腿,同時戒備的對着楚家三少。
“呵呵……”
黑暗中,傳來一聲沒有敵意的輕笑,卻飽含興致。
葉雪飛雙脣緊抿,冷冽的眸光穿過黑暗和鬼氣鎖定楚三少的身上。黑暗中的這一交手,讓她感覺到這個楚三少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是,若他的身手如此了得,爲什麼會被外界傳聞是傻子?她並不認爲秦昊會無緣無故的騙她。
如果他不是傻子,那麼故意放出這樣的信息,又是爲了什麼?
亂七八糟的信息如浪潮一般襲入葉雪飛腦海,卻都讓她一搖頭全部扔了出去。眼下她哪裡還有空去理會這個神秘的楚三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算他有意隱瞞自己,那也與她葉雪飛無關。
“小丫頭,你我無冤無仇,爲何偷襲我?”男人的質問聲傳來,卻依然平靜得沒有一絲怒意。
“那是爲了救你。”葉雪飛嗤笑丟出一句話。也不理會這沒頭沒尾的話對方是否能聽懂。
說完之後,她又迅速補充一句:“還有,不要再叫我小丫頭,我有名有姓,我叫葉雪飛。”
“打我是爲了救我,唔,這個道理還是第076章中在右眼之上。
她非要搞清楚這個楚三少到底是什麼人。
右眸中,紅芒一閃,可是閃入葉雪飛腦海之中的卻只是一片空白。
“啊!”腦海裡如針扎的刺痛感,讓葉雪飛失聲大叫,肩上扛着的威壓又一次增大,直接壓着她單腿跪在地上。
膝蓋撞擊在地面上,堅硬的磚面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你怎麼樣?”
葉雪飛氣息的混亂,讓楚天謬感受到她的不妥,帶着竹香的長臂一展,如春風沐陽般的溫暖驅散了葉雪飛身周的地府陰寒。
就是那地府威壓也變得輕緩許多。
溫暖的懷抱,讓葉雪飛大腦裡的刺痛漸漸緩解。
怎麼會這樣?被楚天謬保護在懷中的葉雪飛在心中不斷的問自己,窺視因果,前世今生從未失效過,就是要窺視與自己有關的因果,最多也就是像那次窺視葉芝嵐一樣,弄得自己眼球血管爆裂,但是依舊會有畫面出現在腦海之中。
可是,剛纔她窺視楚天謬,卻是一片空白,那種如針扎電擊的刺痛,彷彿在警告她不要妄想動用天賦神通來窺視眼前這個人。這個人是不可以招惹的存在。
不顧左腿膝蓋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葉雪飛擡手捂住右眼,冷冽的左眸看向與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黑暗中,這張臉她依舊看不清楚,可是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麼?”楚天謬無辜的反問。
葉雪飛抿脣,左眸裡倒映着楚天謬依稀的輪廓。
完美的線條,傾世的五官,難以挑剔讓萬物臣服的容顏,眉宇間淡漠一切的隨意和平靜……
對了!眉間!
突然間,葉雪飛左眸的瞳孔倏地一縮,腦海裡一幅畫面清晰了起來。
那個佛子!
在她逆天改命,轉世重生之夜,遇到的那個佛子。
雖然,那個佛子一頭垂腰長髮,雙目閉合,但是那張顛倒衆生的臉,卻和眼前的楚天謬有着九分相似。
Wшw⊕ тt kán⊕ c○ 唯一缺少的便是眉宇間的那點似血硃砂,妖冶魅惑。
不同的還有,楚天謬身上只有如竹般的清香淡雅,並沒有那佛子身上的佛光纏繞,佛性天成。
‘雪飛,你找到我,便知我是誰。’佛子莫名其妙的出現,又莫名其妙的丟下這麼一句話,而如今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和那佛子極爲相似的人,到底這幾者之間有什麼聯繫?
葉雪飛想得頭疼,那種身處迷霧的感覺,幾乎要把她折磨致死。
就在她幾欲抓狂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楚天謬略微凝重的聲音:“好像又有什麼東西,從那些門裡出來了。”
葉雪飛一怔,趕緊收斂心神,忍着痛站起來,與楚天謬並肩而立。
門縫裡,暗影浮動,確實好像藏着什麼東西,隨時都可能衝出來。葉雪飛眸光微凝,感覺到手臂上的溫熱,眸光輕移,落在依舊摟着自己的大手上。
淡淡的掃了一眼,她移開眸光,不淡不鹹的說了句:“謝謝。”
呃!
突來的謝謝,讓楚天謬反應過來,此時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過於親密。俊美的臉頰上,淡然平靜中浮現一閃而過的尷尬裂痕,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卻依舊站在葉雪飛身邊。
兩人肩膀不經意的輕碰了一下,淡淡竹香彷彿透過衣料,浸入了葉雪飛的身周,纏繞不斷。
竹香,鑽入葉雪飛的鼻中,那種淡然清雅的感覺,讓她心神一晃。
靠!
狠咬舌尖,利用刺痛讓自己清醒過來。葉雪飛心中暗罵了一聲:死妖孽。
嘩啦啦——
鎖魂鏈的聲音再次從門縫後想起。
‘犯地府之威者,死!’
那詭異之聲,再次出現。
伴隨着聲音,那些一道道門突然打開,從門後吐出一個個青面獠牙的鬼差陰兵,手中的鎖魂鏈黑光大起,鬼氣森然。
我擦!醞釀那麼久,就吐出了這麼幾個鬼玩意?
來不及多想,那些陰兵已經自動分成兩部分,分別襲上葉雪飛和楚天謬。
一根成人手臂粗的鎖魂鏈,帶着凜然鬼氣,直衝葉雪飛和楚天謬之間而來,來勢兇猛,逼得兩人不得不側身避開,進入了陰兵們的包圍圈。
鎖魂鏈的聲音‘嘩啦啦’作響,不斷在葉雪飛的躲避間落下。
她腳下運氣穿雲步,極快的身影讓陰兵們無法捕捉,還抽出空隙對楚天謬大喊:“別讓這些鏈子碰到,否則你的三魂七魄就會被勾走。”
雖然楚天謬身份神秘,能力很強。
但爲了以防萬一,葉雪飛還是出言警告了一番,以免對方陰溝裡翻船。畢竟,兩人此刻是盟友關係,對方也曾兩次救過她。
楚天謬正在對付圍住自己的幾個鬼差,聽到葉雪飛的聲音,便向她看了過去,兩人在打鬥中匆匆對視一眼,葉雪飛只看到了楚天謬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兩人心中升起,又在他們來不及抓住時,消散。
被鎖魂鏈弄得不勝其煩的葉雪飛,此刻右手腕一抖,金色的繩子鬆落下來,落入手中,瞬間就變化成爲了金色的弒神鞭。
昂——
一聲龍吟響徹天際,弒神鞭上金芒大作,驅散了不少陰森鬼氣。
神龍!龍吟聲,讓楚天謬身形微頓,側身避開向他甩過來的鎖魂鏈,看向葉雪飛。她手中那金色的長鞭,龍影乍現,靈氣逼人,是一件難得一見的寶器。
嗷嗷——
弒神鞭出手,鞭影如織,陰兵們懼怕那至陽至純的靈氣,不敢靠近,只敢圍在葉雪飛四周。
楚天謬眸光一暗,瞬間身影一閃,便出現在了葉雪飛身後,與她背靠着背。“不對勁,這些陰兵似乎是想拖延時間。”
葉雪飛緊抿雙脣,此時此刻她也看出來了。
這些陰兵分明就是圍而不攻,遊走四周拖延他們的時間。
能讓他們如此的,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些地府來客,還在醞釀一個極大的陰謀,要一舉拿下她葉雪飛的命。
倏地——
散落在四周的無數道門瞬間消失,而那些圍住葉雪飛和楚天謬兩人的陰兵也消失不見。整個天地似乎又一次化爲混沌,伸手不見五指。
啪嚓——
一股刺眼的光突然射下,讓久居黑暗中的兩人,頓時閉上眼睛,側過臉避開光芒。
從極暗來到極亮,彷彿就從鬼氣森森的地府突然間來到了天庭一般。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兩人腳底下升起。
讓他們來不及掙扎之下,就被吸入了一股龍捲風般的風眼之中,消失不見。
當二人消失之後,白光一閃,如薄霧般散去,眼前又恢復了有間茶館的樣子,裡面的人似乎如大夢初醒般帶着茫然繼續着自己手中的事。
而消失的葉雪飛和楚天謬,彷彿被所有人忘記了一般。
……
刺目的血色無邊無際,宛若無數火焰在燃燒一般,帶給人一種極度的震撼和瑰麗。
無邊大地,滿是血染之花,花瓣如絲,宛若血淚。
同樣身穿白色休閒服的一男一女站在花叢之中,打量四周。男的俊美傾城如謫仙,不染凡塵,高貴淡雅。女的,桀驁之氣直竄雲霄,五官雖未張開卻已經帶着天生的妖嬈慵懶之氣,妖冶絕倫,風華絕代。
女子手中,拿着一根金色長鞭,上面散發出淡淡金芒。
此二人,正是從有間茶館消失的葉雪飛和楚天謬二人。他們在通過一個如浩瀚星辰,卻血色濃稠的通道後,落入這裡。
陌生的地域,讓兩人都加倍的警惕起來。
清風拂過,讓地面上的花瓣隨風而動,猶如海潮浪花連綿起伏,壯麗悽美。
不知爲何,站在這些花叢中,總是有一種淡淡憂傷的感覺在四周纏繞,迷亂人心。
“這是忘川彼岸花……”葉雪飛最先認出了身下花海的真身。
彼岸花,前往地獄的牽引之花,傳說只有在通往地府的忘川路上可得見。見此花者,惡自除去。
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葉生生相錯,世世永不相見。彼岸花開開彼岸,奈何橋前可奈何?
相傳,這是通往地府的唯一風景。
關於彼岸花的傳說很多,但無一不和死亡有關。
在叫出這些悽美如泣的花兒名字時,葉雪飛就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
前世,她雖然與惡鬼打交道,也與那些地府神職大神打過一些交道,可是陰陽有別,她從未踏入過地府範疇,這還是她第一次踏入地府之中,只是不知道能否見到那些脾氣不好的故人,呃……應該是故鬼,或者故神?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身邊,楚天謬突然呢喃出聲,凝視着彼岸花說出了一句佛家對它的形容。
情不爲因果,緣註定生死。
葉雪飛心中咀嚼着這兩句話,擡起雙眸,卻在不經意間對上了楚天謬的那雙浩瀚星眸。
剎那永恆——
一瞬間,一切彷彿定格,只剩下兩人眸底中彼此的身影,彷彿穿越萬年回到了最初,又彷彿經歷了千世的輪迴,終於找到彼此。
一眼,便是萬年。
一眼,便是永恆……
一眼,卻也各自移開那無意的凝視,安撫着心中莫名的跳動。
“看來這裡就是通往地府之路,那羣陰兵也夠陰的,居然故作疑陣佈下陣法直接將你我連着肉身拉扯了下來。”冷冽的眸底閃過一絲尷尬,葉雪飛看向遠方壯麗的景色。
楚天謬淡淡打量四周,聲音中也顯得極爲平靜:“不知爲何,這裡總是有一種讓人想哭的衝動。”
葉雪飛冷聲而笑:“彼岸花,也是忘情花。傳說這裡每一朵彼岸花便是一個鬼魂路過時留下的眷戀和情愛,忘情絕愛,才能通過鬼門關,進入輪迴道。這裡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情愛糾葛,自然讓人三魂七魄受到影響,爲它們悲哀。”
簡單的解釋後,卻沒有迴應。
身後的安靜,讓葉雪飛轉身,卻又對上了楚天謬困惑而純淨的眼神。
“情愛……是什麼?”苦思中的他,彷彿找到了一個詢問的對象,充滿認真的看向葉雪飛。
情愛麼……
第一次,葉雪飛覺得自己被難住。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楚天謬的問題,那不做假的求知,讓她確定他是在認真的詢問。
情愛是什麼?葉雪飛恍惚間想起了囡囡爲了救那林家少爺,寧願自散修爲的畫面。“或許,情愛就是願意爲對方不求回報的付出吧……”
她的語氣並不是很肯定,卻讓楚天謬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將腦中畫面震碎,葉雪飛突然轉移話題:“你這個楚家三少怎麼不好好在首都待着,反而跑到容城來開茶館?”
葉雪飛的問題,讓楚天謬微笑搖頭:“不知道,心中有個聲音告訴我,讓我來,我便來了。”
嘴角狠狠一抽,葉雪飛在心中腹誹:還真是一個傻子。
“對了,外界爲什麼會傳聞你是個傻子?”葉雪飛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卻又覺得這麼直白的問人家**,似乎並不是很妥當。
楚天謬嘴角的笑容依舊雲淡風輕,就好似一杯清茶一樣,給人心曠神怡的感覺。他並未回答葉雪飛的問題,而是反問:“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
對啊!接下來怎麼返回陽間纔是正事。
被楚天謬一提醒,葉雪飛纔想起來此刻兩人的處境。
該死的!這些彼岸花果然有魔力。
相傳,來到這裡的鬼魂,會因爲彼岸花的香氣而漸漸放鬆下來,慢慢忘掉過往之事,等他到達鬼門關時,早已經不記得身前因果。
自己居然也在不知不覺中差點中招,好在楚天謬及時提醒,否則她恐怕就會迷失在這一片花海絢麗之中。
想通一切,葉雪飛清冽的眸底閃過一絲凌厲的殺意。
抿脣沉吟了一下,她看向前方火紅似火的‘火照之路’,桀驁氣勢頓時升起:“既然後退無路,那邊闖一闖傳說中的陰曹地府。”
楚天謬望着身邊這傲氣凜然的少女,突然間發現四周妖嬈的彼岸花都在她的面前變得臣服下去,她纔是天地間那最美,最妖冶,最耀眼的忘川之花。
“本姑娘長得不錯吧。”
就在楚天謬失神之時,一句略微得瑟的話,從葉雪飛微微上揚的脣中飄了出來,陪伴着的還有一個嫵媚之極的秋波。
雖說,現在的葉雪飛再不是那骨瘦嶙峋,令人生怖的樣子,但這副自戀的狀態,還是成功的讓楚三少一陣酥麻,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望着楚天謬若無其事的移開眼神,葉雪飛嫌棄的撇了撇嘴。
這個男人,似乎……在任何地方,做任何動作,任何表情,都無損他的風華和高貴。只要是他出現的地方,天地萬物似乎都是爲了承託他而生,他永遠都是這天地間唯一耀眼的風景。
“順着彼岸花往前走吧。”丟下一句話,葉雪飛握着弒神鞭提步向前。
楚天謬微微一愣後,也從容跟上。
兩人閒庭信步的樣子,好似在逛着自家的後花園。
忘川之路,沒有日月星辰,沒有白晝黑夜。
彷彿,天幕蒼穹之中,只有一成不變的血紅之色,悽美,亦絕豔。時間,在此彷彿停止,就連四周的景象似乎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若不是兩人的步子一直未停,說不定他們會誤以爲自己從始至終都停留在原地。
忘川,忘川。
遺忘塵世,遺忘故土,遺忘情愛,遺忘是非……之地。
這裡,彷彿有着一種魔力,能讓在此路上行走之魂,慢慢的忘掉一切的初衷,重回最純淨的狀態。
不知道走了多久,儘管葉雪飛已經事先提起了納靈丸裡的靈力護體,但是眼皮還是有些慢慢的耷拉下來,彷彿有倦意襲來一般,可是她腳下的步伐卻依舊不急不緩的向前走着,好像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在驅使着她不斷向前。
恍惚間,眼前的一切都已經漸漸消失,腦海裡出現了各種畫面,前世今生無窮無盡。沒一幅畫面都快速的從她眼前閃過,飛速的向後退去,最後變成灰燼。
她的眸光和神識,都沒有落在那些畫面上,而是一隻盯着前方的一個銀白亮點,彷彿那裡就是出口,走到那就能夠得到永恆的快樂。
意識海中,本在快活遊弋的金戈感受到了主人意識漸漸進入沉睡,它發出龍嘯,想要驚醒葉雪飛,可是這種神秘的力量卻十分強大,憑現在的它根本無法驅除,任憑它如何着急,葉雪飛也如同六識被封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快了,快了……很快就走到那個出口了。
心中一道聲音不斷的驅使着葉雪飛向前,腦海裡的畫面已經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淡,淡得看不清其中到底在描繪着什麼。
在經歷一大段空白的畫面之後,突然一幅模糊的畫卷出現在她腦海之中。
那畫卷似乎十分遙遠,與現在隔着千年萬年,久得已經不剩下一點痕跡。畫面,依舊很模糊,模糊得只能看到朦朧的輪廓和色塊。
好似被風鼓動起伏不定的古老畫卷中,彷彿在一片奇異之地站着一個睥睨無雙的女子。她身披冶豔鎧甲,頭上黑色髮絲無風自動,狂傲張揚。手裡握着一把比她還高出許多的方天畫戟,杵立在身旁,身下的黑色岩石散發着金色裂痕,岩石下,沸騰的火焰不時竄起火舌,但凡是接近她的火舌都會自然的褪去,彷彿不敢侵犯她的尊嚴。
她身後,一條金龍在雲層之中盤旋,天空中火球落下,射入地上四面八方,天空早已經被燃燒起來,與地面的火海連成一片。
在這火焰般的空間裡,唯有她一人傲立其中,氣勢強橫。
不!
還有一人……
畫面中,在那黑色岩石上,女子的腳下,跪坐着一個白色的身影,身影好似少年,卻沒有頭髮,身上的衣物有些污垢,卻依舊能看出是沙彌所穿的僧袍。
女子向他伸出手,彷彿要帶那沙彌離開這片天地,而那沙彌只是癡癡的看着她,彷彿被她這絕代的風姿所震撼,忘記了將手交給她。
畫面就定格在這一瞬,那模糊的畫影,卻讓葉雪飛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封存很久的記憶終於被打開一般。
她想要多看一些,再看一些。
此刻,她早已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自己又有何危險。她只是下意識的感覺到那些彷彿遠古戰場的畫面,和她有着密切的關係。
可惜,那古老而蒼涼的畫卷好似被那天地遍佈的火焰燃燒,那畫面上的女子漸漸淡去,一切都如同之前的那些畫面被無形的力量抹除……
“葉雪飛!”
一聲厲喝,如同霹靂閃入,震醒了葉雪飛之差一點就陷入沉睡的神魂,也震碎了她眼前的一切畫面。
當那些碎片落盡,她眼前又恢復了血一般的紅色,冶豔的天空,悽美的彼岸之花。
身邊,還有着一個傾世脫俗的男子,正關注的看着她。純淨如星空的眼眸裡,泛起絲絲凝重。
“多謝。”將一切收斂眼底,葉雪飛真心的對楚天謬說了一句感謝。
她心中明白,若剛纔不是他一句厲喝,此時的自己恐怕早已被那神秘的力量勾去了魂魄,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只是……那畫面……
腦海裡,還殘存着那畫卷依稀的樣子。心中的直覺告訴葉雪飛,那令她都感到想要臣服的女子,和她身體裡隱藏沉睡的殘魂有關。
秀眉輕蹙,清冽的眸底沉了一下,她那顆想來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第一次有了一種危機感。
‘總有一天,我會把一切都查清楚。不管你是誰,都別想要奪走我的身體。’一瞬之後,那股桀驁不服輸的性子,又回到了葉雪飛心中,幫她驅散了那種對鎧甲女子的畏懼。
仔細端詳葉雪飛,見她恢復沉思的模樣,楚天謬便知曉她已經從那種奇妙的狀態中甦醒過來,眼神也就飄向了前方。
遠如天邊,卻好似近在眼前的景色,在他那雙透徹一切的眸底,映出了一抹瑰紅。
“爲什麼你沒有受到影響?”
葉雪飛側過臉,精緻的下巴微微揚起,眸光狐疑的看向身邊的男子。
看他氣定神閒的樣子,她就能肯定那些神秘的力量根本就沒有侵擾到他,否則剛纔也不會察覺到她的不對,而出聲提醒。
“不知道。”楚天謬搖了搖頭,十分認真的給出了答案。
葉雪飛眼角狠狠一抽,心中認定他是故意瞞着她。
但是,這種事屬於人家的秘密,說不說也是全憑自願,她可不能強逼着他要說出來,所以也只能在心中腹誹幾句作罷。
只是,楚天謬的神秘,卻更加讓她感到意外。
能做到這些的顯然不是一個尋常之人,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也是一個修行之人,只不過,她目前爲止看不出他修習的是何種法力,只是知道這個人深不可測。
收斂心神,葉雪飛眸光從楚天謬絕美的側顏移開,與他一起看向了前方。
!
臥槽!
眼前的景色,讓葉雪飛雙眸倏地一縮,一座巨大的山影倒映在了她清冽如冰的眼眸深處。
什麼時候前方多出了一座矗立天地之間的山?
血色天空之下,巨大無比的山峰如這一方天地的支柱一般讓人仰望。山勢險峻,奇峰無數,處處直入雲霄。
可是,最讓人震撼的還不是這巨山,而是山上西面的一株樹木。這巨山上唯一的一顆樹。
大山之西,拔地而起的一株巨大桃樹,似山巒般粗細,無數密集的枝條鋪天蓋地的伸向遠方。
遠眺過去,只覺得那桃枝桃葉極力向遠方伸展着,無邊無涯,看不到盡頭。
葉雪飛有些僵硬的低下頭,腳下不知不覺也出現了這巨大的桃枝,如同八車道的高速公路一般,寬敞無比,連接着彼岸花的忘川路。
“這是度朔山……”傳說浮現眼前,讓葉雪飛認出了此地爲何。
“度朔山?”楚天謬呢喃,沉吟着緩緩道:“山海經中有聞,度朔山又名桃都山,只因山上有一棵蟠曲三千里的大桃樹。樹頂有一隻金雞,日出報曉。這棵桃樹的東北一端,有一概拱形的枝幹,樹梢一直彎下來,捱到地面,就像一扇天然的大門。門後鎮壓着地府萬千鬼怪。因出入地府必經此門,所以此門也叫鬼門。鬼門有神將駐守,分別爲神荼和鬱壘,負責看守鬼門,監視惡鬼行蹤,負責每日鬼門的開放和關閉。神荼以黑虎震懾惡鬼,鬱壘則看管金雞,掌控鬼門開關時辰。”
“懂的還不少。”葉雪飛聽完楚天謬的講述,勾脣淺笑,雙眸凝視遠方那布天蓋地的桃枝,上面桃花盛開,花團簇簇,芳香無限,就是此刻都能隱約聞到。“度朔山乃是地府之基,這桃樹相傳生於天地初開之際,根基深厚,難以度量。沒想到這次被那羣小肚雞腸的陰兵一攪和,倒是有幸欣賞到這經書中所描繪的美景。那看門的神荼和鬱壘可是遠古大神了,以人間來算,可是最早的門神,比之那秦叔寶和尉遲恭二人不知道資格要老上多少。”
葉雪飛說到神荼和鬱壘二神時,嘴角居然輕輕上揚了起來。
“以前這兩傢伙總是以不合規矩爲由,不讓我來鬼門關一覽風光,這次倒是適逢其會了。”
“你認識他們倆?”嘀咕的聲音,並未逃過楚天謬的耳朵,好奇的看向葉雪飛問道。
葉雪飛也不避諱,只是擡手彎起手指擦了擦自己的鼻樑,玩味的笑道:“認識是認識,但卻不知道他們還是否認識我。不過,這兩個傢伙可是出了名的老頑固,食古不化,想要搞定他們還要費一些腦筋。”
清冽的雙眸在說話間,已經微微眯了起來,眼縫中,閃爍着算計的光芒。
葉雪飛的話,讓楚天謬眸底呈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卻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跟着她的身後,提步走向了腳下那寬大無比的桃枝,慢慢向鬼門關而去。
“既然是鬼門關,此處爲何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沒有半個鬼魂?”行走中,楚天謬打量着安靜的四周,好奇問道。
“哎喲喂~!我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楚三少也有抓瞎的時候啊!”聽得楚天謬的話,葉雪飛趁機奚落起來,一路上她可是被楚天謬的神秘折磨不輕。此時逮住機會,她又怎會輕易放過?
某女臉上一臉得意的賤笑,雲淡風輕的某男,卻依舊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沒有絲毫的尷尬和動容。
俊美傾世的五官上神情完美得就像是一尊雕像,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
沒有達到臆想效果,葉雪飛在心中磨着牙,暗恨: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拔下你的皮,看看你到底會不會緊張,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尷尬害羞。
磨牙歸磨牙,良心未泯的葉大師想到某人是受到自己牽連落入地府之中後,還是盡責的爲他解惑:“鬼門關開閉時間有規定,一般都是子時開,卯時閉。此刻正是關閉之時,看來外界時間還未到午夜12點。”
“原來如此。”楚天謬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只是,他的話音太過平淡,讓人聽起來也不知道是隨意答了一句,還是真心想知道。
這不鹹不淡的樣子,讓葉雪飛看得又是一陣憋悶。
索性,不再跟他說話,腳下加快速度向鬼門關而去。
那看似極遠的路途,卻在頃刻之間便來到了眼前。
走過一處桃樹枝節,便看見一處山崖赫然出現在眼前。而在山崖上,攀附着一株更加粗大地桃樹枝幹,在枝幹的盡頭,赫然是一個天然形成地巨大桃木拱洞。
此刻,拱洞中冒着嫋嫋的黑煙,不停地被呼嘯的山風吹散,顯得深遂無比。詭異得令人膽寒。
而拱洞旁,赫然聳立着兩個巨大的鎮門神像。
左邊一個神像面如藍靛,雙目如虹。手持豹尾神戟,下跨一隻巨大的黑斑猛虎,赫然便是神荼。
右邊一個神像面似青松,口如血盆,手持車輪巨斧,肩頭卻站着一隻金色的大公雞,不是鬱壘是誰。
“有朋自遠方而來,不亦樂乎。”
葉雪飛和楚天謬剛剛靠近,還未來得及打量四周,一道蒼涼而悠遠的聲音就從天際飄落而來。
媽的!臭拽文。果然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歲的老古董。
葉雪飛在心中腹誹,揚起下巴,清冽的眸微彎成月牙,隱藏的眸光卻在警惕四周。她拱手抱拳,對着那兩個巨大的鎮門神像笑容可掬的道:“兩位老哥,別來無恙啊!”
對方一開口說的那句話,已經點明瞭早已看出葉雪飛真身,她自然不會再故作掩飾。
“天地初開,分天地人三界。三界中,唯獨天界自成一界,地人二界被上古大神聯手封印,隔絕往來,維護人類太平。以讓三千人界不受地界妖魔二族的侵擾,沒想到你逆天轉身,妄自修改天命,最終還是回到了這。”那聲音再起,悠遠嘆息中,又透着冷漠無情。
“然,即是命運所歸,你也不必再抗拒,跟我們一同進地府可好。”另一道聲音緊接而起,倒是有些悲天憫人的味道,只是說出的話卻讓葉雪飛皺眉生怒。
這兩個老古董,還未露面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想要將她擒回地府交差。
呸!
老子好不容易逆天改命,轉身重生,又豈會被三言兩語打動,放棄一切?
在心中譏諷了一聲,葉雪飛嘴角噙着的笑容加大,收回抱拳的雙手,負在身後,右手中的弒神鞭暗自警戒:“兩位老哥,說的是哪裡話?我不過是誤闖地府,正要尋路返回陽間,三魂七魄可都好好的,沒有半點陽壽已盡的症狀。地府也不能亂拿人吧?”
三千人界,既相互獨立,又相互關聯。
葉雪飛前世所生活的空間並不與此相同,卻又相似。可以說,一切都一樣,只是生活的人不同,存在發展的勢力也不同。
三界之中,唯有人界是特殊的存在,也是天界和地界的基礎。
三千人界中無論哪一界死了人,都會來到地府。因爲地府隸屬於天界,所以也只是唯一,並無分支。
至於地界中生存的妖魔二族,早已經被封印困住,也很難進入人界來攪風攪雨。
所以,葉雪飛重生,就真個是重生,如今的她和前世的世界完全沒有一點關係,可是在地府裡,她就還是她,依舊是以前那個和神荼、鬱壘打過交道的驅魔師,也是那個掉入萬鬼窟中不甘心如此葬身,逆天改命逃脫輪迴,躲避地府追蹤的桀驁之魂。
如今故人相見,若是說不通,恐怕就是一場難以想象的惡戰了。
她和天際中飄渺無垠的兩道聲音說着話,卻將楚天謬遺忘在旁。或許,此刻的葉雪飛要全神貫注的對付兩個大神,而無暇顧及其他。
總之,楚天謬站在她身後,將他們說的話聽了個遍,好似是是而非,又好似聽懂了其中的緣由。
再看向葉雪飛背影時,他那雙平靜如浩瀚星辰的雙眸,陷入了一種探究的沉思。
“陰兵借道,凡人迴避……你不僅沒有迴避,還干擾地府公務,不拿你拿誰!”
“陰兵借道,凡人迴避……你不僅沒有迴避,還干擾地府公務,不拿你拿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宛如雷霆之怒,震得葉雪飛耳膜發疼。
“哼,笑話!陰兵借道凡人迴避,確實是地府規矩。但是,人間也有人間的法規,那羣陰兵囂張行事,不遮掩自己行蹤被人看到,就要拘其魂魄,分明就有錯在先,難不成我還乖乖的交出魂魄不成?”葉雪飛揉了揉發疼的耳朵,出聲冷嗤。
“這……”
天際中迴盪的聲音裡,傳來一絲遲疑。
葉雪飛心中僥倖,幸好遇到的是兩個古板的傢伙,若是碰上兇狠成性的尺郭,哪裡還容她說那麼多話,恐怕早就開打了。
“怎麼?你們也覺得老臉掛不住吧?”葉雪飛趁機撇嘴譏諷:“想不到這地府存在久了,也開始有些壞毛病滋生。我看兩位老哥還是趕緊放我回陽間,順便將此事反映給閻王,讓他好好整頓一下地府秩序,以免哪天萬一天帝心血來潮,下來視察,發現了這些地府**,大發雷霆之怒,那時候倒黴的可就不止閻王一位了。”
“哼!休的逞口舌之快。”被葉雪飛繞來繞去,天際中神荼的聲音突然冷哼了一聲。
“規矩就是規矩,我等奉命要再次緝拿你,又怎會放你返回陽間?”鬱壘的聲音也隨後傳來。
“得了得了,別裝神弄鬼的了。我們又不是沒見過,出來說話好不好?”葉雪飛不耐的甩了甩手,同時又給楚天謬遞了個眼色。
楚天謬眸底閃過疑惑,卻又好似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她似乎在暗示他,等那兩位大神出來,若是說不通,就尋找機會攻其不備,打開鬼門逃回陽間。
腦袋裡想明白了葉雪飛的計劃,楚天謬眸中泛起了笑意,心中暗道:倒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連地府裡的遠古神將都敢算計。
垂下眸光,楚天謬站在葉雪飛身後,依舊不動聲色,看着這個小丫頭表演。
“什麼叫裝?我們本來就是神,看管的本來就是鬼。”
話音落,兩道綠芒從那門神像中飄了出來,落在葉雪飛和楚天謬跟前,漸漸化爲兩個人形。
左邊一個面如藍靛,雙目如燈,獠牙凸暴得像一排鋒利的鋼劍一般;他左手持一支方天畫戟,戟上懸着一條豹尾,身上穿得是黑色的鎧甲,散發着幽幽的寒光。
右邊一個臉似青松,口如血盆,額下的鬍鬚赤紅濃密像一排紅繩子一般,他左手持一支純鋼的板斧,像小小的車輪一般,身上地鎧甲卻是綠色,像幽幽的鬼火一般刺目。
端得是,相貌可怕,威嚴肅殺。
楚天謬好奇的打量了幾眼,倒也沒有被嚇到。
而葉雪飛早就見怪不怪,嬉笑着朝着二神走去:“兩位老哥哥,許久不見,依舊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一樹梨花壓海棠的俏郎君啊,不知道又有多少美豔女鬼拜倒在二位哥哥的鎧甲之下。”
“貧嘴。”
“謊話。”
兩位遠古門神,各自撇開視線,不給葉雪飛絲毫面子。
葉雪飛嘿嘿笑着,卻也不覺得尷尬。
左邊的神荼,如炬目光淡淡掃過楚天謬身上,眸底微微閃過震驚之色,卻又飛快的褪去,讓葉雪飛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
他擡起右手,指向楚天謬:“此人被你無辜牽連,洗掉他關於地府的記憶,我們到時可以送他回去。”
“多謝。”楚天謬微微一笑,嘴裡說着感謝,卻又感覺不到他有絲毫的激動。彷彿,這句感謝之話不過是客氣罷了。
如此不在意的表現,讓葉雪飛嘴角一抽,心中暗暗叫苦:這個少爺莫要再惹怒這兩位爺爺,以她現在的能力,就算再加上他,恐怕也難敵兩個神將啊!
什麼叫做卸其心防,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不懂麼!
可是,讓葉雪飛意外的是,神荼卻並未因此而感到不悅,只是幾不可查的點了點就不再看向楚天謬。
那雙牛眼瞪得跟燈籠似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呵呵……”葉雪飛尷尬的一笑,和剛纔那豪言壯語的人完全兩樣:“神荼大哥,有何指教?”
神荼勾起一絲難看的笑容,與鬱壘對視一眼:“你不但打了陰兵,還放走了拘來的魂魄,閻君交代,必要嚴懲你。”
“靠!我就知道你們會使陰招,還好老子留了一手。”葉雪飛直接跳腳,手中弒神鞭一甩,一團綠瑩瑩的光就落了出來。
“喏!老子把魂魄給完璧歸趙了,也算是將功補過了吧。兩位老哥跟閻君說說情,就不要跟我一個小人物計較啦。”葉雪飛將綠光團拋向神荼。心中暗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畢竟自己的力量太小,跟整個地府對抗,明顯不划算啊。先溜了再說!
神荼接過綠光團,與鬱壘對視,兩人眸底都泛起笑意。
這時,葉雪飛雙眼一眯,心中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不好!被算計了。操!
果然,她心中的聲音還未消散,就聽到鬱壘陰笑開口:“閻君倒也猜到你會如此,所以命我等在此等你,若是你交還了魂魄,便給你一個返回陽間的機會。”
媽的!閻羅王,你個死老頭!給老子記得!早晚有一天要燒了你的閻羅殿。
葉雪飛心中咒罵,卻堆起笑臉:“那就多謝了。”
她心中何嘗不知,這個返回陽間的機會肯定不容易過。可是如今神荼和鬱壘已經這般說了,她要硬闖鬼門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那我便帶你去吧。”神荼將手中光團投入鬼門之中,看向葉雪飛道。
鬱壘也上前一步,對楚天謬悶聲的道:“我送你返回陽間。”
看樣子,他們是打算在這裡就把兩人分開了。
對此,葉雪飛倒也沒有太過在意。反正楚天謬本就是受她牽連落入地府之中,送他回去也無可厚非。
可是,卻不想楚天謬卻意外的搖了搖頭,拒絕了鬱壘的好意:“我們一起下來的,自當要一起回去。”
言下之意,居然是要跟着葉雪飛去闖關還陽。
葉雪飛一愣,神荼和鬱壘也是面面相窺。似乎,都很意外楚天謬居然做出如此選擇。
“你腦子有病啊!此事本就與你無關,爲什麼還要躺着蹚渾水?”葉雪飛忍不住罵道。她不願無緣無故欠人情。
楚天謬微微一笑,那傾世風華依舊完美得無法挑剔:“難得地府一遊,不四處看看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真是個傻子。”葉雪飛緩緩搖頭,低聲呢喃。
她自然聽出了楚天謬話中不願獨善其身的意思,可是兩人明明是萍水相逢,有什麼必要如此涉險?何況他還身嬌肉貴的,不怕自己發生意外麼?
能做出如此選擇的人,不是傻子是什麼?
“既然如此,你們二人跟我來吧。”神荼說完,轉身便踏上了一根桃枝,腳下仿若騰雲一般,快速向前飄去。
“我去!別那麼快啊!”葉雪飛急忙追過去,腳下穿雲步沒有半點保留的使出。臨走時,還不忘狠狠的瞪了楚天謬一眼。
直到葉雪飛的身影,在楚天謬面前化爲一道流光後,他纔不慌不忙的向前邁了一步。
“請留步。”留在原地的鬱壘,突然向前擋住了楚天謬的身影。
楚天謬收回步子,雙手負在身後,沒有絲毫的緊張,只是看向鬱壘,等待着他後面的話。
鬱壘是地府初成時,就存在的神將,受天帝親封。此時,在楚天謬面前,卻微微低下了額頭,神態恭敬異常:“不知您大駕光臨,若是閻君得知並會開心。若是有空,請到地府一坐,閻君多次提起懷念當初講經的時候。”
話中含義模糊不清,楚天謬卻依舊帶着清淺的笑,只是如畫般的眉梢輕輕挑了一下,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如此,鬱壘才退到一邊,讓開了道路。
楚天謬腳尖輕點,輕觸之地蕩起一朵隱約的金色蓮花印記,身影如同鴻羽般化爲虛影消失在鬱壘眼前。
“唉,這二人今世重遇,也不知道是孽是緣。”鬱壘望着三道影子消散的地方,神色複雜的嘆了口氣。
那雙威懾羣鬼的虎目中,彷彿又回到了萬年前的那場天地浩劫,驚天大戰之中。
黑白兩道流光,穿越度朔山,最後停留在一處火山口旁。
咻咻——
流光落下,化爲兩道人影,分別是神荼和葉雪飛。
在二人落地後不久,又有一道白光落下,化爲人影站立在葉雪飛身旁,不是楚天謬還會是誰。
葉雪飛看了他一眼,後者微微一笑,讓她冷峭的收回了眼神。
神荼指着不斷沸騰的火山口,望着那令人生畏的火海,說出了遊戲規則:“這火山是天地初開時,度朔山起伴生的火山,距今不知已有多少年月。”
臥槽!那不是所有火山的老祖宗!
葉雪飛在心中暗自咂舌,冷冽的眸底,流露出一絲忌憚。
她有靈氣護體,站在這邊緣上,就被這火山散發出來的灼熱氣焰給烤得難受不已,幾乎處於隨時會飛灰湮滅的邊緣,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掉進去會發生什麼事。
“這火山中,到底有什麼誰也不知道,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裡面有一條從地府通往人間的通道。”神荼說完,那張刻板的臉,也多出幾許玩味的笑意。
“你妹!你不是要我跳下去吧?”葉雪飛差點沒跳腳。從火山裡找出路,和自殺有什麼分別?
她可沒修煉到金剛不壞之身,沒聽到這火山是開天闢地時就存在的麼?誰能肯定裡面有什麼遠古的怪物啊!
“我沒有妹妹,鍾馗纔有。”
就在葉雪飛急得上火的時候,神荼卻正兒八經的回答了一句,讓前者差點一個踉蹌就跌進火山中。
“老哥,你就不要耍我了。你剛纔的話明顯就是說這下面連你們這些大神都沒有去過,怎麼好意思讓我一個小小的凡人去探路?”葉雪飛此時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神荼搖搖頭,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這是閻君的吩咐,我也只是遵命行事。若是你不敢,倒是可以放棄肉身,跟我進入地府衙門,我和鬱壘看在以前的交情上,倒是可以爲你求得一官半職。”
“%%¥¥…(*%”
葉雪飛磨着牙,皮笑肉不笑的道:“看來地府還是不肯放過我啊,還大義凜然的說什麼給我一次機會。”
早知如此,還不如剛纔在鬼門關的時候,就拉着楚天謬拼上一把,將這兩個老古董打趴下,直接從鬼門關出去。
至於以後的麻煩,以後再說。
怎麼也比現在這般處境要好。
“非也。閻君既然做出如此決定,定然有他的道理。或許,這火海之中蘊藏機緣呢。”神荼垂眸,淡淡的道。
葉雪飛勾起邪笑,冷冽的眸底跳動着火簇。她一步一步,走向神荼,從火山口噴出的火舌不時讓岩石化爲灰燼,炙熱的火光倒映在她臉上,映襯得她的臉色晦暗難明,眉目陰沉。“既然裡面有好機緣,不如老哥和我一起去,說不定還能讓你修爲更上一層,擺脫這看門的職責呢。”
“閻君既然說了是對你的考驗,我去又有和用處?”神荼神色如常,心不慌氣不喘的應付着葉雪飛。
葉雪飛冷笑,手中的弒神鞭金光閃爍,似乎隨時都會發起攻擊。
火山口旁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別慌。”
突然,一道如清泉般的聲音,澆熄了葉雪飛心底的火焰。似乎也讓四周的溫度降了一些。接着,一隻微涼的大掌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了自己身邊。
葉雪飛側目看向楚天謬,冷峭的五官上寫滿了質問。
楚天謬清淺的笑容,如浮雲流水,似乎能瞬間抹平世人心中的煩躁。眸光輕輕轉移到神荼身上,輕聲開口:“大神想必還有話還未說完,不如就趁此刻。”
葉雪飛緊抿雙脣,冷冽的眸子緊緊盯着神荼,手中的弒神鞭也握緊,似乎只要他一句話不對,她就一鞭子送他下去尋找機緣。
“咳咳。”神荼握拳在脣邊輕咳了一聲。“火山底部有通往人間的通道,只要走過去,就能回到人間,你之前與地府之間的因果也算了了。跳下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你要留下來硬闖,別說是現在的你,就算是前世的你,一萬個也只有自取滅亡的份。你自己選擇吧。”
說完,神荼一拂袖,轉身便騰雲化爲一道黑色流光,離開了火山口。
“你跟老子回來!”葉雪飛狠狠揮出手中長鞭,鞭影直奔神荼而去,卻最終與他擦肩而過,頹然的捲了回來。
身後,火光熠熠,灼熱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神魂都已經有些堅持不住。
葉雪飛心中一咬牙,轉身看向那火舌吞吐的火山口,冷聲道:“之前讓你走,你卻偏偏要跟着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楚天謬負手站在她身旁,凝視着火焰,妖冶的火光邊緣泛着金色,倒映在他那雙純淨深邃的星眸之中,彷彿將整片星空點燃。
少頃,他突然開口:“既然從未有人闖過,你我能夠有幸成爲這第一人,倒也不錯。”
葉雪飛嘴角狠抽,神情古怪的扭頭:“你傻啊!我看不是沒有人闖過,恐怕都死在裡面了。別人碰到這種事,躲都來不及,你還興奮得不行。”
“你怕?”楚天謬轉眸看她,略帶挑釁的揚了揚眉梢。
他這輕微的動作,卻竟然讓整張傾世容顏變得鮮活起來,本是聖潔無暇的氣息中,多了一絲妖嬈之氣。
葉雪飛看得一愣,反應過來後,當即露出桀驁狂肆的笑容:“怕?老子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那就行了。”楚天謬說話間,突然伸出手抓住葉雪飛的左手手腕。
“你幹什……”
驚訝之聲還未落,葉雪飛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大力一扯,整個人騰空而起,與身邊的男人直接撲向了越來越近的火海之中。
臥槽槽槽槽!
老子說不怕,可是沒說屁都沒準備就往下跳啊!尼瑪,這次真的被這個傻子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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