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不要房子？”馮爸爸詫異的看着兒子。
“前幾天知道核桃巷可能動遷就想說的,只是擔心您另有安排才忍住。”馮爸爸還沒說要將房子分給子女，他卻顛顛兒的跑來說不用給他帶份兒，未免有些滑稽。
“和你媳婦商量過了？”馮爸爸沉聲問道，“還有，你那個經銷部開始盈利沒？”
馮霄眉毛微微揚起,以爲馮爸爸是擔心妻子不同意,連忙點頭應道，“小嵐也贊成我的做法，至於經銷部,上個月就開始盈利了,生意還不錯。”他的經銷部除了房租和人工基本沒什麼成本,比起其他的買賣好做許多,他以前在傢俱廠做設計時認識了不少客戶,加上和廠長關係又好，如今自己出來單幹，倒是沾了許多光。
馮爸爸鬆了一口氣，明白兒子這是經濟條件好轉有心幫扶家人，這份心意他感動，卻不能接受。
“霄兒，爸知道你的心意，可是這套房子也是我們做老人的心意。”做父母的一輩子不就盼望子女平安喜樂？二兒子和二兒媳不要房子，其他子女的確可以多分一些，生活也能有所改善，但這不代表怨言就少了。
馮奶奶總說他做事優柔寡斷，確實如此，如果他早點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一個父親的決斷，或許今天他的孫子都能滿地跑了。
昨天晚上他想了許多許多，他和馮媽媽遇了事就喜歡裝糊塗和稀泥，本意是想家和萬事興，誰都不要得罪，可最後卻鬧得兒女們都有怨言，仔細想想何必呢？他們是父母，他們自己有工作有退休金甚至有房產，他們根本不需要兒女出錢養老，跟着孩子們生活是希望晚年排解寂寞。他們的財產，兒女們沒有權利干涉，他們只要依着本心公平的分配即可，有時候顧慮越多，所得的結果越不圓滿。
馮鑫粗心大意沒什麼心機，多一些少一些，只要不太過分他不會和父母嗆聲，可馮斌和趙慧嫺不會安靜的聽人安排，馮霄退出，那該他得的這套房子給誰？這麼大一塊肥肉，誰不想咬一口，到時在分配上還會起紛爭。
何況，他也不忍真的讓這個兒子一無所得，同樣是馮家的子孫，他不能因爲二兒子夫妻倆爭氣就理所應當的讓他們利益受損，哪怕他們是自願的。他沒能給孩子提供良好的背景條件已經心中有愧，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幾套房子，哪裡忍心單漏下他一個？何況馮霄還給他生了個寶貝孫女，對於這個唯一的孫輩他是打心眼裡喜歡的，他不能讓平安長大後說爺爺奶奶什麼都沒留給她和她父親。
馮爸爸不是個善談的人，可今天卻拉着兒子說了許多肺腑之言，“你若是真的想要替爸媽分憂，就和佩嵐商量商量，借你弟弟一些房款。”
馮斌不久前才賣掉梨花街的房子，剛過幾個月應該不至於將錢全部花光，他不擔心。那套四十平的小房需要填的錢極少，他和老伴兒也拿得出來，只有馮鑫的那套三居室……
他也知道自己給兒子出了難題，畢竟他們不久前才借了馮楠五萬，佩嵐孃家也正在動遷，他們也要幫襯一些，小夫妻這段日子估計沒少往外扔錢，可偏偏事情都趕到了一起，他也沒法子啊……
馮爸爸有些羞愧，他所有的親人中只有妹妹和二兒子手裡有活動錢，他上個月剛把欠馮姑姑的債還清，實在開不了口重新借，同事們條件也都一般，借個三五千不成問題，再多也是沒有的，他只能將希望都寄託在二兒子身上，這也是他堅持要將房子分給馮霄的原因，若是老二什麼都沒得到，他還有什麼臉開口借錢？
老爺子都這樣說了，馮霄只能聽從，“那這樣吧，等回遷時咱們去動遷辦問問，爭取把這套九十平的套間和三居室要在一個樓層，到時候您和我媽帶着奶奶住在那裡，免得馮鑫婚後屋子不夠住，至於房款，您也不用擔心。”
馮爸爸能想到的問題，馮霄又如何想不到，雖然他也覺得自家最近外借的金額有些多，可就像馮爸爸說的，事情趕在了一起，也是沒法子。人這一輩子能動幾回遷，創幾回業？能幫的總要幫幫。
至於房子，他看過附近已經建好的回遷房，有一層三戶也有一層兩戶，兩戶的都是大房，三戶的爲小屋。四十平的單間和三居室挨着的可能性很少，既然馮爸爸堅持要將房子給他，那不如和馮鑫做鄰居，老兩口帶着馮奶奶住着更加方面，既不影響馮鑫的生活，又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顧。
這回馮爸爸倒是沒有意見了，這也算是兒子兒媳的孝心，房子他們先住着，但回遷後所有權還是要變更的，這也是避免將來產生糾紛。
馮爸爸和馮霄在裡屋談話的這十分鐘，趙慧嫺簡直度日如年，一邊不安的猜測小叔子和公公說什麼，一邊又絞盡腦汁思考如何改變房屋的分配方案。等馮爸爸兩人出來時，她的額頭已經急的微微冒出汗珠。
“瞧這爺倆，還躲起來說悄悄話……”趙慧嫺揚起脣故作輕鬆的試探道。
馮霄不理他，直接坐回了妻子身邊，衝她搖搖頭，小聲道，“咱們聽爸的安排。”
傅佩嵐聳聳肩，她無所謂。
馮爸爸自然不會隱瞞兒子的孝心，直接將馮霄的話說給了母親妻子和其他兩個兒子聽，最後說道，“馮霄和佩嵐能有這份心，我很感動。”
趙慧嫺忍不住哼了一聲，如果老爺子真的收回了他的房產，再說這番話時會更能打動人，現在房子還是老二夫妻的，不過是借給父母住，有什麼可讚揚的？
而且這樣算來，馮鑫真是不用和老人一起住就能白的一百多平的大房，這一家子不會早就串通好了做個套故意算計她和馮斌吧？
趙慧嫺越想越不甘，這事兒絕不是自己多心。
可是馮奶奶和馮媽媽卻沒大兒媳那麼複雜的想法，二人看着馮霄和傅佩嵐的目光越發柔和，馮奶奶更是直接拉住他們的手，“你爸做得對，我們做長輩的就算不考慮你們夫妻倆，也得給平安留點念想。”
馮媽媽連連點頭，馮鑫更是直接將手搭在了馮霄的肩上，保證道，“二哥你放心，不管兩套房子能不能要在一棟樓一個樓層，我都會好好照顧爸媽和奶奶。”
大哥娶了個不省心的嫂子，基本是廢了，二哥二嫂工作忙，家裡他是老小，別的能耐沒有，可對長輩還是敬重的，將來他再找個懂事孝順的媳婦，兩個人齊心合力，不怕照顧不好老人。
馮鑫越想越美，今天的家庭會議，他算是最大的受益者，不僅得了大房，還借來了房款，對於父母和兄嫂的偏愛和付出，他心中感激極了，和馮霄說好明天下班去青柳路取錢後，就開始商量租房的問題。交了房款簽了協議，他們一家也得騰出老宅搬家了。
看到奶奶、父母和弟弟弟媳圍在一起高高興興的說話，馮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別人都相處的那樣融洽，只有他和妻子被排除在外，他是馮家的老大，可在這樣的場景下卻成了一個局外人。
趙慧嫺不知道丈夫心裡的糾結，她只知道眼前的情形，那一家子似乎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三居室已經成了馮鑫的所有物，連房款都準備好了，她用肩膀撞了一下呆坐在一旁的丈夫，他再不開口他們夫妻就再無翻身的餘地了。
馮斌卻彷彿沒感覺到妻子的急切，一動不動，急得趙慧嫺使勁兒推了他一下，大聲道，“你倒是說幾句話呀？”
馮斌被父母兄弟這樣排擠早已坐不住了，偏偏妻子一點不懂他的尷尬和難過，只知道催促他掙房。他的臉色越發不好，一把扯起趙慧嫺，用力將她拖出正屋，口中吼道，“爸媽定下的事情你接受就是，嚷嚷什麼？！”
趙慧嫺一不留神就被拽到了院子裡，她沒想到馮斌會在全家人面前給自己沒臉，愣了一下後猛地大哭出聲，“我是爲了誰？我是爲了誰？馮斌你好沒良心……”
“誰知道你是爲了誰？我有說過想要大房麼？我無兒無女掙那麼多東西有什麼用？”老實人也是有脾氣的，他性格敦厚卻一向重情，他愛重趙慧嫺，可同樣在乎父母兄弟。如今他的親人卻對他視爲不見，表情和神態淨是不滿，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這些都是他愛的人啊，氣急之下，說出的話自然也沒什麼遮攔和思量，直接戳中趙慧嫺的死穴。
“無兒無女？馮斌你終於還是嫌棄我了！”趙慧嫺掙扎着撲向馮斌，卻被他攔腰抱住，直接拖回了房間，今天他已經丟夠人了！
傅佩嵐呆呆的看着大伯和大伯嫂這番鬧劇，不由得轉頭看向三位老人，只見他們表情無奈，卻沒有上前勸阻的意思，就連馮媽媽也只是面上比其他人多了幾分擔憂。
“放心，我們老馮家不打女人，就讓他們兩口子鬧去吧，最多吵幾句嘴，又不是第一次。”馮奶奶淡淡說道。
傅佩嵐點點頭，還是有些尷尬，她拉住馮霄的胳膊，“要不我們改天再來吧。”看這情形，馮斌夫妻一時半會兒鬧不完的，馮秀的事情也不適合今天開口。
馮霄拍拍她的手，附和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他已經聽說馮秀準備下週迴來了，既然如此，不如等家裡安頓好了再提。
出了院門，傅佩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你大哥大嫂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在她的印象裡，馮斌夫妻雖然沒有孩子，可感情一向不錯的。
“無論做什麼事都要掌握分寸，少了過了都不好。”男人的容忍度是有限的，家中長輩和馮斌的態度轉變，正是他多年以前擔心的。趙慧嫺流產不孕有馮家的原因，所以他們家沒有人埋怨她不能沒能給馮斌生育孩子，可是她自己的敏感固執和貪心，卻磨掉了大家的耐心和愧疚，現在就連馮斌，也開始不再依從和體諒，趙慧嫺的路，只會越來越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