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傅家,就難免想到自己消失無蹤的錄取通知書,傅佩嵐更沒心情理會馮家的事情。只是看馮霄這樣糾結,她又有些心疼。
“你聽馮叔馮嬸的便是。”說到底,馮楠這件事情,關鍵得看馮爸爸馮媽媽怎麼想。
“大嫂以前便不喜歡大姐,只是礙着奶奶和我爸媽才忍着。”馮霄嘆氣,以前馮楠自己來孃家吃喝拿用也便罷了,如今還要把兒子也送到孃家,也難怪馮大嫂不能容忍。
馮家雖然不太富裕,可馮楠作爲馮家第三代的頭一個孩子卻是從小被馮奶奶馮爸馮媽呵護長大的。也正是因此,養成了她霸道愛掐尖兒的性子。在婆家不討喜,在孃家更是凡事只想着自己。可偏偏馮大嫂也不是個能忍氣吞聲的,比起馮大哥的溫吞憨厚,趙慧嫺要精幹許多,能吃苦又顧家,或許正是因此,才更加看不上處處想要依賴別人,自私又懶惰的馮楠。
馮霄雖然氣馮楠不省心,可卻更怨馮大嫂仗着肚子裡的孩子給馮爸馮媽臉色看。不喜歡馮楠沒關係,可她不該將對大姑姐的怨氣發泄到公婆身上。如果不滿意可以大家坐下來商量,又沒人攔着她說話,做什麼先擺出一副威脅的姿態來?別說在現階段馮爸馮媽還沒答應馮楠的要求,即便同意了,誰也說不出什麼,馮家的戶主是馮爸爸,他有絕對的權利作出任何決定。馮大嫂有本事便想法子讓馮楠自己退步,如今這樣用回孃家來脅迫公婆不僅讓人瞧不起,還惹人厭惡。
“哎呀,操那麼多心有什麼用,這些人中你可誰都管不了!”傅佩嵐搖搖馮霄的胳膊,一個是姐姐,一個是大嫂,馮霄說的了誰?
馮霄嘆息,他只是不忍心馮媽媽難過。因爲他知道,馮媽媽心裡其實是很在意趙慧嫺這個大兒媳的。
大哥馮斌從小便憨厚老實,這樣內向的性格造成他不懂和女孩子相處,相了幾個對象都被女方嫌棄。後來還是馮媽媽巧合之下認識了趙慧嫺的母親,兩個老太太得知對方家裡都有未婚兒女,又是一個廠的,一拍即合開始給兩個孩子保媒拉線。
馮媽媽說自家兒子太過老實不懂甜言蜜語,趙母卻說女人找個這樣的丈夫才能安心過日子不用操心男人在外面惹是生非;趙母說自家女兒主意正性子衝說話不經大腦,馮媽媽說男人娶了這樣率真不懂藏心眼的女人才是大福氣。於是,在兩家父母的極力撮合下,最終促成了這段姻緣。
馮斌模樣一般,家世一般,工作一般,性格更是不討喜,卻娶到了趙慧嫺這樣爽利開朗又貌美的媳婦。何況趙家不但沒有嫌棄馮家窮,談婚論嫁時連彩禮都沒多要,趙慧嫺過門後更是一心一意跟着馮斌過日子,作爲母親的馮媽媽心中自然高興。也正是因此,馮媽媽在面對大兒媳的時候,總是帶着一分不經意的討好和愧疚,人家條件那麼好的姑娘嫁到了他們馮家,卻沒過上好日子。這些天馮大嫂鬧彆扭,最爲難的便是馮媽媽。
“還皺眉,都快成小老頭了。”傅佩嵐的手撫上馮霄的眉心。
馮霄輕笑,拉下傅佩嵐的手,順勢將她擁在懷裡,“……最近有點累。”
“要我說,就是因爲一家子都擠在一處,纔有這麼多的事情。”傅佩嵐撅撅嘴,看了馮霄一眼,緩緩說道,“如果你家大哥大嫂自己單過,或許少了一些依靠,損失了一些公婆的貼補,可省心啊。”
親戚之間,一向是遠的親近的臭。若是在古代,馮家的情形那就是沒分家,人家馮斌夫妻按月交了伙食費,而出嫁的大姑姐卻天天回孃家白吃白喝,那佔的就是馮家一家子的便宜,而不是馮爸馮媽老兩口的。如今還要把外孫子也送來,那把人家馮大嫂肚子裡的正經嫡孫往哪兒擺?
可分開住就不一樣了,馮大嫂沒給老人盡孝道,兩家又是各過各的,就算給公婆一些錢,那也是扶養費,理所應當。那時馮爸馮媽若是貼補女兒,馮大嫂就算心裡膈應,不住在一起,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會真的當面撕破臉,甚至將對大姑姐的憤怒遷怒到公婆身上,當面埋怨長輩偏心。
“淨胡說,一家子住在一起不是應該的麼?”馮霄不以爲然。父母好不容易將他們兄弟養大,如今正是他們回報的時候,怎麼能因爲一點磕磕絆絆便甩手走人?
“你的意思是我搬出來住就是沒有家庭觀念了?我搬出來住就是沒把我媽我姐當成一家人了?”傅佩嵐從馮霄懷中跳出來,板起臉不樂意的問道。
“我哪有這個意思。”馮霄冤枉道,“你和傅大娘的矛盾與我爸媽跟大嫂不一樣。”
“異曲同工罷了。”傅佩嵐哼道,傅媽媽偏心傅沛齊,這才縱容了他的嫉妒心,以至於傷害到她。而馮楠會這樣任性不體貼家人,未嘗不是從小太過嬌慣,自以爲比兄弟姐妹更加得寵,以至於行事無所顧忌。
“你瞧,我自從搬出來住,不僅心情好,做事也順利許多。”傅佩嵐揚起眉頭,“就連我媽都要我三姐來哄我,雖然我沒信她會這樣輕易放過我,可到底說明她心軟過,這就說明人只有離得遠,纔會發現對方的好,距離產生美嘛。”
馮霄聽了這話忍不住一笑,將傅佩嵐再次拉入懷中,取笑道,“你就是一堆歪理。”
“怎麼是歪理,這是通過實踐取得的真知。”
“你放心,你嫁過來後我會努力工作養活你的,咱們用不着跟我姐我大嫂爲了家裡那點不值錢的東西掙來鬥去,想要什麼我幫你弄,所以不必爲了省心這麼早惦記着搬出來單過。”馮霄輕笑。
傅佩嵐臉一紅,“胡說什麼呢,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難道你不是在給我扎預防針?”
“我又不是護士,哪有膽子給你扎針。”傅佩嵐把頭一扭,哼道。
“我皮糙肉厚免費給你練手。”
傅佩嵐噗嗤一樂。
“不生氣了?”馮霄問道。
“我纔沒生氣呢。”傅佩嵐將頭靠在馮霄的肩上蹭了蹭,眯着眼睛說道。
“小嵐,其實一個家庭是否有和睦,不在於距離遠近,關鍵是人。離得遠,或許像你說的那樣,眼不見心不煩,可這並不代表矛盾消失了。相反,因爲心裡的委屈無法訴說,那種不甘和不平會壓在心中無法釋放。”馮霄伸手順了順懷中女孩的長髮,徐徐說道,“有的人懂得排解,心胸寬大,可能會因爲時間而看淡一切,最後放下心結;而大多數人卻會將這份不平和埋怨放在心中一輩子,永遠無法釋懷,即使表面平和,內心卻有着難以彌補的嫌隙,即使生活美滿,偶爾想起也會覺得委屈,而偏偏這樣的痛苦對方感覺不到,難受的只有自己。更有甚者,將這種憋悶擴大,影響正常生活,而下一次的委屈與刺激,就有可能成爲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一旦爆發,便不可挽回。”
“照你這麼說,發泄出來反倒是好事?”傅佩嵐問道,“可是,感情是禁不起吵鬧的。”
就像她和傅媽媽。原本她雖然不滿傅媽媽偏心,可卻只是委屈,談不上責怪,可是後來傅媽媽言語上的刻薄和侮辱,卻讓她疼痛難忍,無法承受,更不能忘懷。
“說不上是好事,可起碼發泄出來,不是自己一個人憋成內傷,最終成爲難以癒合的傷口。”馮霄笑了笑,“或許最終結果還是不好,最起碼大家都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往好的方面給想,也許對方會因爲明白自己的行爲傷害到了別人而糾正呢?有些事情逃避說不定會起反作用。”
所以,即使他討厭馮楠和趙慧嫺因爲一點利益互相爭執,甚至將戰火擴大,卻不會因此希望她們二人自此老死不相往來,因爲她們是一家人。哪怕雙方心裡都恨不得沒有這樣的親人,也不能改變她們親屬的事實,更無法做到永不見面。
馮楠是馮家的女兒,沒有人能攔着她探望父母,即使她是以探望長輩的名義變相牟利,而趙慧嫺只要還是馮斌的妻子,那就無法擺脫這位大姑姐。即使他們離得遠了,只要還有接觸,只要還能聽到對方的消息,那麼這份厭惡就不會消失,而雙方對自己的委屈也不會因爲接觸的少而消失,那麼分開根本沒有意義。
現在一起住着,馮楠從孃家得了什麼便宜大家都一清二楚,如果四下分開,那麼趙慧嫺可能會猜疑馮爸馮媽背後貼補女兒更多,認爲大姑姐侵犯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最終挑撥馮斌與父母不和。
畢竟從馮大嫂目前的表現來看,她根本就是把公婆的家產當成了自家的,就連長輩的寵愛也應是自家佔大頭,別的兄弟姐妹都不該越過。所以說,離得遠不一定就能融洽,相反,對於馮大嫂、馮楠和馮爸馮媽來說,誤會可能還會因爲距離而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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