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龍城看着盡餘歡飛奔而去的身影,他一向就知道餘歡對酈長亭特殊的感情,但是沒想到,這份感情竟是特殊到可以動用將門軍的地步。
張道鬆看了眼四周環境,心下一寒,“看樣子,情況不容樂觀。對方竟是在書院不過一里地外對酈長亭出手,從足跡看來,至少兩人,還都是頂尖的高手,不論這精細羽箭從何而來,能動用如此精妙暗器,不是到了危機關頭,就是對方來頭不小。”
張道鬆沉着分析,盡龍城眉頭緊鎖。
“餘歡那脾氣,此刻回了將軍府,必定是雞飛狗跳一番。我跟着回去也勸不住的,你先派人在四周村落尋找,我回去通知書院中的其他人,告訴他們這裡發現的情況。”
“好,稍後在此會合。”
二人簡單交代了幾句,各自散開。表情具是說不出的凝重深沉。
將軍府內,因着盡餘歡的突然回來,就如盡龍城預料的那般,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盡餘歡徑直闖入大姐盡明月房中,也顧不上現在已是夜晚,眼眸紅紅的,表情肅殺寧殺,陰沉駭人。
金明珠正捧着一本書坐在窗前看着,冷不丁盡餘歡殺到跟前,盡明月將書合上,眼底掠過一絲驚訝,旋即表情平靜若水。
“何事”她說話素來簡潔明瞭。身爲朝廷唯一的四品女官,盡明月爲人素來清簡寡淡,心如止水一般。
“大姐,酈長亭出事了,我現在急需調集將門軍找尋酈長亭,我知道孃親閉關禮佛時,將門軍的令牌都會交給你大姐,算我求你了你把令牌給我,讓我帶人去救酈長亭”
盡明月星眸閃了閃,斬釘截鐵道,“不給。”
將門軍的令牌可是將軍府最大的殺手鐗,既能在關鍵時刻保住皇家地位,又能自保所以將門軍令牌輕易不會動用。將軍府過去十幾年來,也不過是在叛軍於宮中作亂時,孃親臨安郡主親自帶着令牌率領將門軍殺入皇宮解救太后衆人。
令牌的重要性,盡明月自是明白。
盡餘歡握緊了拳頭,咬牙道,“大姐你可知將門軍令牌的作用是什麼”盡餘歡回來的路上就料到,想從大姐手裡騙出令牌,那是比登天還難,所以這一路上他腦子飛快的轉着,一定要想出一個讓大姐啞口無言的理由來。
盡明月起身,朗聲道,“將軍府將門軍令牌,只有兩個作用,對外保皇族,對內護家宅。”
“大姐這是你說的”盡餘歡激動的看着她。
盡明月無聲點點頭,總覺得這一刻的盡餘歡有些不對勁。平日裡一貫是魯莽任性的盡餘歡,如果是他想要的東西,一旦要不到,那必定連砸帶摔的,絕對不會耐下心仔細周旋。
看來,酈長亭對她的改變還是顯而易見的。
盡明月雖說不怎麼去書院,可對於書院發生的一切卻是瞭如指掌、
“大姐,令牌的兩個作用之一,既是守護家宅,那麼守護的人是否也包括將軍府的人”盡餘歡內心早已是焦灼如火,面上還要按照之前想好的步驟一步一步的走下來。
“自然。”盡明月沉聲逸出。
“那好大姐,你聽好了我喜歡酈長亭我要娶她爲妻我要她做我盡餘歡的妻子不管外人如何看她,如何議論,不管流言蜚語如何不堪,我此生此世,都只認定她酈長亭一個人現在,我心愛的女人,將軍府未來的兒媳婦,大姐你未來的好弟妹生死不明難道我不該要令牌去救她嗎大姐快把令牌給我吧”
盡餘歡緊緊抓着盡明月袖子,苦苦哀求。
平時,盡明月的院子,盡餘歡是一年到頭也不會進來一次。姐弟關係也因爲盡餘歡的惹是生非而一度緊張微妙,反倒是盡龍城對盡明月這個大姐欽佩敬畏不已。盡餘歡那般愛誰誰的性子,自是沒有一雙發現自家大姐好處的慧眼了。
“既是男未婚女未嫁,那就不是將軍府的人。”
盡明月將袖子從盡餘歡手中抽出來,再一次,冷冷拒絕。
盡餘歡眼底,熱淚翻涌。
下一刻,撲通一聲跪在了自己姐姐面前。
“大姐,我跪下來求你求你借給我令牌一用我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我能想到別的法子,我定是不會回來找你的大姐,我知道之前我很沒用,只會惹是生非花天酒地,我從沒將家中任何人放在眼中,只會給將軍府抹黑丟臉但是自從我認識了長亭,我看到自己和大哥和張道鬆他們之間的距離,我看到自己無知的一面現在長亭是我改變的勇氣和需求,如果她出事了,大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會變成以前的盡餘歡甚至是更加的變本加厲大姐我求你,借我令牌一用”
盡餘歡眼眶發熱,一直忍着不讓自己落淚。
都言,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是黃金
但是今天,這兩樣他都體會了。
他也是直到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對於酈長亭的感情之深,竟是到了可以拋棄所有尊嚴底線的地步
就如同上一世,酈長亭也曾爲了他,堅守着他們的秘密,被酈家人打罵呵斥,被誤會是在瓊玉樓廝混,被酈家人當做狗一樣的扔進了祠堂,不聞不問。
這一世,他不想他與酈長亭回到曾經那般,他要改變,酈長亭也不能有事
“大姐只要你肯給我令牌,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盡餘歡眼中含着淚,雙拳握緊,手背青筋迸射,面容更是被寒霜猙獰籠罩。
此情此景,在盡明月看來,何等熟悉的一幕。
她不自然的別過臉去,幽幽道,“我要梳洗休息了,你走吧。”
語畢,轉身打開了梳妝盒。就在盡餘歡徹底絕望的一瞬間,驀然看到梳妝盒內熟悉的令牌。盡餘歡幾乎是跳起來衝到梳妝盒前將令牌拿在手中,繼而緊緊地踹在懷裡。
他激動道,“謝謝大姐。”
“記住你答應過我什麼。”盡明月語氣依舊淡漠若水。
“知道了大姐我快去快回”
盡餘歡已經沒心情跟盡明月再說其他,踹着令牌跑了出去。
看着盡餘歡飛奔出去的身影,盡明月脣角,驀然勾起一抹清欠弧度。
曾經,也有一個男人跪在她的面前,求她留下來,那人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深知,留下一時,不能留下一世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他跪下來求着自己,她也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
心痛是一定的,但好過以後面對那麼多的爭鬥寵愛波譎雲詭,她寧願躲在沒有他的角落裡,獨自舔舐傷口。
所以這一刻,她將自己不能完成的心願,交給盡餘歡去自由馳騁。希望他與酈長亭能有好的結果,至於今日動用令牌的後果,她自是一人承擔。
拿到令牌調集了將門軍的盡餘歡,在面對漆黑一片的夜色,無邊無際的痛苦和迷茫聚攏自傲他身體四周,恨不得將他一口吞沒一般。
他調集了將門軍,接下來呢他真的有十成把握找到長亭嗎此刻,距離長亭失蹤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她究竟都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和傷害,他統統不知道
幻境中看到的一幕幕,就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一刻不停的在他身上蔓延吐着毒液纏繞着他的身體,一刻不停
“長亭等着我,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陪你一起永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你等着我,有我陪你,永遠陪着你”他喃喃低語,眼眶潮溼。
時間的流逝,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刃,一刀又一刀,每一下都在同一個位置上反覆刺中,疼痛已然麻木,焦灼化作極端的痛苦,蝕骨焚心一般。
與此同時,墨閣飛流莊
墨閣四大長老正將肖寒圍在當中,以內力逼出他體內血毒。每月兩次,從不間斷。唯有如此,才能控制肖寒體內血毒蔓延,才能令他繼續延續生命。
只是,血毒還未清除乾淨,院內,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不絕於耳,似是躊躇許久,不敢進入,又猶豫着想要進來。
正在當中盤腿端坐的肖寒,眼簾掀開,寒瞳眯着,啞聲道,
“十九”
院外的應該是他安插在書院的隱衛十九。
“五爺,書院出了事,禧鳳連傳了三封加急書信過來。”名喚十九的隱衛如實開口。
肖寒深吸一口氣,讓體內血毒儘快排出。
“說。”沉冷之音,威嚴冷峻。
“五爺,酈長亭失蹤了,距離現在的大概是兩個多時辰了。盡餘歡連將門軍都動用了找尋酈長亭,但至今還未有明確消息。”十九話音纔將落下,原本緊閉的房門豁然打開,一絲冷風猛然灌入房中,正在專心運功的四大長老被冷風一吹,具是急忙收功護住心脈。
而原本應該是端坐當中的肖寒卻是霍然起身,一身單薄衣衫站在門口,負手而立,寒瞳肅殺。
“酈長亭失蹤了嗯”最後一個字,帶出的疑問和戾氣如狂風驟雨來臨的一剎那,叫人招架不住又不知所措,只覺得這一刻的肖五爺,周身籠罩在一股肅殺凝結的寒冽氣息中,連眼神都化作鋒利寶劍,斬殺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