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笛兒此刻看着那尖銳的髮簪在自己扁平的胸前來回遊弋,那般屈辱和驚懼的滋味無法言說,卻足夠讓她記住一生。
“你在害怕?你怕什麼?我又不能吃了你!你剛纔跳着腳的那些本事呢?怎麼都沒有了?剛纔是誰說我狗嘴吐不出象牙來的!現在怎麼變成啞巴了?!”
長亭一邊說着,髮簪就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水笛兒自出生以來,這是頭一次遭到如此驚懼無措的一幕。
偏偏陽拂柳那三人都被長亭這突入以來的一出給震懾住了,都是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更是沒人敢上前幫水笛兒解圍。
“看來你是真的變成啞巴了!就是不知道我一會走開,你會不會又會說話了!你這一會是啞巴,一會不是,還真是有趣的緊呢!”
話音落下,長亭後退一步,髮簪不知何時早已收了起來。
只留下站在原地瑟瑟發抖的水笛兒。
“笛兒。”見長亭後退了一步,陽拂柳這纔敢上前,急忙拉着水笛兒到自己身邊。
“嗚嗚……拂柳,我……”水笛兒結結巴巴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臉上寫滿了委屈和害怕。
陽拂柳拍着她的後背,小聲安慰她,“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呢!笛兒,我在這裡呢!”
“酈長亭!你……你剛纔對笛兒做了什麼?!你這個蛇蠍毒婦!!”邱冰冰這會來了本事了,衝着長亭大喊大叫。
“我看呀,她根本就是嫉妒咱們幾個不論家世容貌都勝過她太多!哪裡像她,明明是不學無術的被院士放棄了,還有臉在這裡學習,要是我啊,早就一頭撞死算了!”邱鈴鈴想起之前得知酈長亭竟是墨閣閣主唯一的女弟子,還有機會跟墨閣閣主面對面的學習琴棋書畫,她就嫉妒的不能自已。
墨閣閣主那是何等龍章鳳姿如鑄如仙的絕世風采,憑什麼酈長亭可以得到他單獨教授,她邱鈴鈴就不可以!要知道她父親可是一品宰相!可墨閣閣主肖寒偏偏就是不賣她爹爹的面子!
就是不肯單獨教授她!
她也知道,肖寒根本不缺銀子,自是用銀兩買通不了的。邱鈴鈴用盡了各種法子,到最後,是連肖寒一面都沒能見到!
這讓邱鈴鈴心下如何能不嫉妒長亭?
眼下見着長亭竟是跑來前廳,看樣子是肖寒不會再教她了,邱鈴鈴心下徒然出了一口惡氣,反正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不能得到!
長亭看着一副刻薄嘴臉的邱家姐妹,不覺好笑的搖搖頭,
“看來你是院士肚子裡的蟲子咯!連他想什麼你都知道!”長亭的話,引得一旁其他學生鬨然大笑。
這當事人還沒說什麼,邱冰冰就這麼咬着長亭不放,可不就是長亭說的,倒成了肖寒肚子裡的蟲子。
邱鈴鈴面頰一紅,氣的一跺腳,“不然爲何你要來這裡學習古琴?不是應該院士單獨教你嗎?”
“大膽!是誰在這裡擅自提到院士名號!豈有此理!”正在這時,禧鳳老師的聲音自外面清冷響起。
旋即,一道挺拔身姿隨着禧鳳老師一同走了進來。
長亭寒瞳眨了眨,對上殷鋮詢問的目光,旋即回了一個無所謂的眼神給他。
不過是些臭魚爛蝦,她還對付的了。
見殷鋮出現,陽拂柳率先走上前去,身姿若弱柳扶風,纖細柔弱,看向殷鋮的眼神更是含着晶瑩細碎的水晶一般溫柔可人。
“禧鳳老師,殷鋮老師,是一場誤會,玲玲並沒有故意提到院士名號,只是話趕着話說到這裡,也不能怪酈三小姐之前誤會我們,大家都是無意的。”
陽拂柳這賣的一個好賤招。
一句話趕話,就將由頭算在了她酈長亭頭上。
長亭豈能如她所願。
“陽拂柳,原來你也是喜歡說話自打嘴巴的人呢!這之前是水笛兒先罵我的,可是很多學生都聽到了!你怎麼不提之前水笛兒罵人這一出,無端的將我捲進來作何?是我先提到的院士嗎?還不是你們幾個說我在院士那裡一無是處,所以院士以後都不教我了,你們在那裡幸災樂禍的嘲笑我,怎麼還將髒水都潑在我身上!陽拂柳,即便你孃親不在了,爹爹又不在身邊,你也該有起碼的家教!孰是孰非,是非黑白你要學着分辨!不會的話就回去重新學會了再來!否則,凌家書院可容不下你這般是非不分的學生呢!”
長亭昂首挺胸,冷聲回敬陽拂柳。
陽拂柳不是喜歡扮演善良無辜的角色嗎?那好,她就打蛇打七寸!每次都提及她那些不光彩的過往,讓她在過去面前毫無招架之力!
這一招,還是上一世她跟陽拂柳學的呢!
陽拂柳身子一顫,正要解釋,卻被禧鳳老師打斷,
“酈長亭是院士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院士有事外出,自是讓酈長亭與你們一同學習。本來,在書院內,也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存在,酈長亭成爲書院的正式學生,那是通過真憑實學,你們誰能做到在短短一個月時間就能通過禮樂騎射琴棋書畫所有的考覈,你們也可以向閣主學習!”
禧鳳老師話音落下,現場鴉雀無聲。
畢竟,長亭比賽那天可是很多人都瞧見了,琴棋書畫這都是硬功夫,一點一滴的累計學習,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而禮樂騎射不但要靠平時的累計,還有現場的發揮和隨機應變的能力,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過關的。
陽拂柳此刻看着禧鳳老師平靜無波的面容,嘴巴張了張,最後憤憤的低下頭去。
她在書院第一次的失敗,的確是她一生的污點,只要有酈長亭在的一天,這個污點就擦不去了。
“禧鳳老師,是否真的是一個月內能完成所有考覈,就能成爲墨閣閣主的學生?”這時,一道清俊明亮的聲音悠悠傳來,似細雨,似春風,似輕悠鵝毛緩緩摩擦過所有人的面頰,那般的悅耳動聽又沁人心扉。
這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隨着這道好聽的聲音追隨而去。
除了長亭……
呵……這聲音她怎麼會陌生!
北天齊!沒想到,第一面竟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
一襲寶藍錦緞,襯托的挺拔身軀修長頎然,光華白皙的面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與從容氣度,溫潤,優雅,尊貴,悠然。這四個詞完美的概括了北天齊給人的第一感覺。
也是上一世,他給長亭的印象。
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此刻泛出絲絲悠然迷人的光芒,濃眉星眸,高挺鼻樑,薄脣輕輕抿着,似笑非笑,脣角卻是一絲涼薄的弧度,無時無刻不彰顯着他獨特高貴的氣質。
禧鳳老師淡淡的看了北天齊一眼,從容道,“小侯爺,這話還是等着你親自去問閣主吧。”
北天齊點點頭,走上前,卻是越過陽拂柳,率先來到長亭面前。
“酈三小姐?”北天齊這話,像是疑問,又像是確定。
長亭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擡腳徑直走向禧鳳。
“禧鳳老師,您來了。”
“酈長亭!你這是什麼意思?小侯爺與你說話,你竟是如此愛答不理的!你以爲你是誰?竟是如此過分!”水笛兒這會自認是抓住了長亭把柄,不覺尖細着嗓子叫囂出聲。
長亭猛地回頭,擡手看似不經意的撫摸一下自己頭上的髮簪,如此挑釁又帶着威脅的舉動,當即嚇得水笛兒委屈的閉了嘴。
“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況且,我怎麼可能隨便一個不認識的男人跟我打招呼,我都要回應她呢!我又不認識他,他認識我,那是他的事情!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一肚子壞水?這人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小心點好。”
長亭語氣冷硬,擺明了是將北天齊拒之於千里之外。
北天齊臉色一寒,旋即,迅速恢復一貫的從容高貴。
“酈三小姐,在下北天齊,稍後將與三小姐一同在書院學習,所以……”
“所以什麼?因爲如此,我就要對你高看一等了?我的消息如果沒錯的話,小侯爺不是要去皇家書院的嗎?怎麼跑來這裡了?難道是小侯爺連皇家書院都看不上嗎?”
長亭一番話,連削帶打的,啪啪的打着北天齊的臉。
這她要不提醒的話,那其他的學生或許都忘了,北天齊的第一選擇那可是皇家書院!這退而求其次的來了凌家書院,不知是不是還滿心的不甘不願呢!
其他學生不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着。
北天齊臉色緩緩一沉,看向長亭的眼神卻有着志在必得的征服。
他是第一次被女子如此當面打臉和忽視,這口氣如何都要討回來。
一旁,陽拂柳不覺深呼吸一口,旋即上前,柔聲開口道,“酈三小姐,這皇家書院每年的名額都是有限的,小侯爺定是將自己的名額讓出來給府中其他兄弟,小侯爺如此高風亮節實在令人欽佩不已,我們凌家書院若是有小侯爺在,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不是嗎?”
陽拂柳這話一出口,長亭都要忍不住給她拍巴掌喝彩了!
這馬屁拍的!這是貼了十層金葉子在北天齊臉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