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夕山也知曉長亭和寧清他們的關係,可即便如此,她此刻的狀態又是爲何?
守着這條小巷子,又是爲了誰?
“世子,我們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我的爲人你該清楚的,我不會衝動妄爲的,只不過,這一刻,我莫名的就會想到孃親,想到以前很多事情,因爲想念孃親,想念……”
想念肖寒這幾個字,即便已經佔滿了心底,也不能說出口。
“你想你的母親,這情有可原。但爲何一定要在這裡呢?”陽夕山還是不明白。
“很久很久以前,孃親帶我來過這裡,今天偶然路過,不知怎的,過去的回憶就如潮水般涌來。我對母親的思念一直以來都深藏心底,我總覺得,自己作爲女兒有很多不對的地方,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安靜的跟母親說說話,哪怕她已經不在了。”
這一刻,長亭知道,只有提到母親才能讓陽夕山離開。
有些時刻,只適合獨自一個人舔舐傷口和過往。
其他任何人都幫不上忙。
而對她來說,唯一能在這一刻幫上她的肖寒卻是不知去向。
“……”陽夕山沉默的看着她,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此刻的酈長亭,彷彿是用無數柔軟的鎧甲包裹着她的身體,不許任何人的靠近和了解。看似柔軟的鎧甲卻有着超乎尋常的柔韌度,能抵禦更加強大的進攻和探尋。
但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長亭!我不管你是因爲什麼原因,你都可以等跟我回到酈家再說!但是現在你在這裡就是不安全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繼續留在這骯髒陰暗之地!”驀然,陽夕山上前幾步,強行將她的身體從地上扶了起來,可因爲蹲的太久,長亭雙腿已經麻木,被陽夕山這麼強行扶起來,單薄纖細的身子險些栽倒在地上。
“小心!”
陽夕山擡手想要扶住長亭,卻被一旁的殷鋮眼疾手快的搶先護在身邊。
暗處,十九和颶風隨時準備行動。
“陽夕山,你先回去,這裡有我在。”殷鋮皺眉,語氣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在殷鋮看來,陽夕山早已習慣了按部就班的生活,此生唯一的目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到北遼,所以在他現在看來,長亭留在這裡無疑是危險且無法解釋的。但在人生中,本就有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
比如陽夕山從昔日高高在上的受寵皇子到如今這般質子位置,比如他殷鋮原本只是想着在京都稍稍停留幾個月,感受一下京都非風土人情的,結果卻是留在這裡一年多的時間都沒想過離開。
這種種意外和想不到,都是常人難以控制的。
所以,此時此刻,他更加能理解長亭執拗留下的想法。
“殷鋮!你又知道多少?這京都的天都變了!現在但凡能跟孫家扯上關係的,哪一家不是大門緊閉自求多福!皇上可是連石風堂的堂主都找到了!由他出面解決這次的事情!你以爲還只是你看到的御林軍和羽林衛嗎?就是京都府尹都是剛剛纔得到消息趕往祿園收拾殘局!從一開始,這就是一盤牽扯甚廣的棋局!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這裡阻攔我帶長亭離開!”
陽夕山擡手想要推開殷鋮,卻被殷鋮閃身躲開,並且穩穩的將長亭護在身後。
長亭卻是在聽到石風堂三個字時,頓覺頭皮發麻,整個人恨不得立刻跑去石風堂總部。
但爲了肖寒好,她決不能去那裡!明知在哪也不能去!有些地方,寧可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輕易過去。
“陽夕山,你說石風堂也牽連其中了嗎?還是說,這一次行動就是石風堂引起的?”長亭低呼出聲。
如果只是墨閣的話,或許事情還不是那麼嚴重,可一旦牽扯上石風堂的話,事態就完全不同了!原本石風堂一直都在暗處好好地,現在卻要暴露出來,而肖寒的身份和很容易暴露在人前。
這自是長亭不想看到的。
“這次的行動,說白了就是石風堂和朝廷暗中合作,各自剷除自己的眼中釘!朝廷藉助石風堂剷除京都的北遼探子,如此一來,北遼那邊真要尋仇的話,找的也是石風堂,因爲不管是京都府尹還是御林軍或是禁衛軍,都是去收拾殘局的,與石風堂的行動無關!即便北遼有懷疑,也得有證據不是?而石風堂辦事向來雷厲風行,說白了就是狠辣決絕,不會給北遼留下任何線索乃至活口!那些抓起來的雖然大部分都是北遼的探子,但也有一部分是北遼的商人!但是,一旦牽扯上兩國對戰的話,商人爲北遼提供的卻是實實在在的銀子,所以,藉此機會將這些商人一網打盡,自是最好的機會。
而對於石風堂來說,也不會爲了朝廷白白忙活!石風堂的堂主是個深不可測的幕後高手,他肯幫朝廷這個忙,自是有好處的!北遼的那些商人失勢了,那麼接下來的生意由誰來做?石風堂就可以趁此機會培養他們自己的生意勢力,安插自己人進去!石風堂野心勃勃,既想統治整個中原大陸的兵器庫,又想染指京都的商戶店鋪!但對於朝廷和石風堂來說,這盤棋下好了,就是雙贏!”
陽夕山對於局勢的分析可謂老辣讀到。
或許真如殷鋮所想,他身爲質子世子,有太多身不由己,也註定比常人要更加小心翼翼和謹慎,所以對於暗中的分析,或許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他陽夕山。
長亭卻是聽的愈發心驚。
“那如果下不好呢?”她聲音帶着顫音,眸光冰冷如霜。
殷鋮凝眉,低聲道,“下不好的話,便是石風堂從此消失在中原大陸。”
“這不可能!石風堂絕不會消失!”長亭情緒一時有些失控。
石風堂消失便是意味着肖寒消失,在這一世,她寧可自己消失,也想肖寒能好好生存下去。
“長亭,你雖是聰慧勇敢,但中原京都的水之深,遠非你能想象到的。石風堂這一步,可謂鋌而走險,走好了便是富貴險中求,自此徹底佔領中原大陸絕大多數兵器的掌控和製造,因爲這一次,暗中消滅的祿園就有一個底下的兵器組織,據說也是在整個中原大陸排的上名號的。
而走不好的話,便是朝廷也保不住他們,便是其他各國如北遼和西域,還有匈奴等國,羣起而攻之。試藥石風堂血債血償!石風堂這塊肥肉,盯上的可不是一家兩家!到時候羣起瓜分之,京都朝堂自保都難,還能顧得上石風堂嗎?最重要的是,在京都還潛藏着最少一股暗勢力,很有可能就是祿園背後真正的主子,就怕這人跟北遼和其他各國有所牽連,到時候從中周旋一下的話,那石風堂就真的危險了!”
殷鋮雖然奇怪長亭爲何對石風堂如此在意,但既然是她想知道的,他自是願意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她。
“不會的!其他各國不會對石風堂羣起攻之!絕不會!”
長亭斬釘截鐵的搖頭。
其他各國都跟墨閣有生意上的往來,如果一旦其他各國要對石風堂不利的話,肖寒的墨閣就會有所行動,切斷了各國重要的生意往來,那就等於斷了他們的後備!這也是肖寒敢以石風堂的名號如此大張旗鼓的出手的原因!他手中還有另一張殺手鐗,就是墨閣!明處的墨閣便是石風堂此刻的盾牌!
所以,長亭此時此刻真正擔心的不是其他各國,而是肖寒跟朝廷之間的合作還能否繼續下去。因爲以肖寒以前提到的他跟朝廷的合作來看,周家皇朝內鬥的精彩不亞於歷代朝堂,若是當今聖上如此大張旗鼓的爲石風堂開路的話,那皇族內部說不定早就亂了套了,當今聖上自己的寶座都坐不穩了,還如何能顧得上石風堂?所
長亭擔心的就是這一出是肖寒先斬後奏的一出!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跟朝廷提過半個字!
他肖寒要的結果就是木已成舟之後,朝廷騎虎難下,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
而陽夕山和殷鋮說的這是多麼兇險的一步棋,其實說的還太含蓄了,真實的情況遠比他們看到的想到的要兇險數倍。
這等於是要脫離了朝廷單獨行動,到了最後就甩給朝廷一個結果罷了!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的話,現在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你朝廷跟石風堂是穿了一條褲子,渾身都是嘴也說不清了!
如此紅果果的白了所有人一刀……
長亭很想問,肖寒,你是要跟全天下爲敵嗎?
“長亭!你不覺得你不該對石風堂的事情如此上心和在意嗎?你究竟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我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不管你瞞着我什麼,總之,你絕對不能跟石風堂扯上任何關係!”
這一刻,陽夕山明顯有些激動,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如果可以,他想的是立刻帶着她離開這裡,回到屬於他的北遼去,在那裡,纔是他可以說話和立足之地,也是他能夠保護她,溫暖她的地方。
“我……我沒有。”長亭搖搖頭,顯然是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解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