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本就在僻靜的郊區,馬車一開始還是安穩的朝郊區駛去,可是一個掉頭,明顯是衝着更荒涼之地駛去。
馬車失控的疾馳而過。
長亭記得,車頭是羅明河的方向。
駕車的車伕看似是在賣力拉扯繮繩,控制馬車降低速度。只不過,這等雕蟲小技如何能矇騙了長亭?她從七歲開始騎馬,上一世協助盡餘歡逃離皇宮的時候,騎得可是鼎鼎大名的汗血寶馬,這車伕手下不乾淨的小動作,如何能逃過她的眼睛。
見車伕有意將馬車衝向羅明河,長亭自是記得,她是不會游泳的。
她徑直掀開車簾,一把扯住車伕後背的衣襟,在車伕耳邊厲聲道,
“立刻停車!不然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車伕身子一頓,倉皇的拉緊了繮繩,顫抖着聲音道,“姑娘,我也是要養家餬口的,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大不了這個銀子我不賺了……”
車伕將馬車速度降下來,這纔敢回頭看不知何時架在自己脖子上的精巧匕首。
匕首的寒芒在陽光下迸射出刺眼光芒,只差毫釐就能劃破他脖頸,令鮮血如注涌出。
“姑娘……厄,不姑奶奶!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
車伕只覺得,此刻連張口說話都有些困難,被這少女一雙寒冽到骨髓深處的冰涼瞳仁盯着他後背看,卻有着說不出的灼燒感覺,彷彿隨時都會被她這雙冰冷寒瞳奪去性命。
下一刻,車伕馬車也不要了,翻身跳下車子,逃離了現場。
馬車緩緩停在路邊,長亭收回防身的匕首,見已經到了羅明河邊,索性下車朝河邊走着。
剛剛那個車伕,是她在是十里錦外面找的,早知應該聽紅姑的,讓她給自己叫一輛馬車。因着這一世對任何陌生人的不信任,所以她也暗中堤防了紅姑。
如果那車伕剛纔的所作所爲是有人指使的話,那麼除了錢碧瑤和酈夢珠,似乎也沒有別人了。看來,錢碧瑤和酈夢珠,還真的是無孔不入。她之前的確有低估她們的成分。
秋風蕭瑟的羅明河,雖是比不上夏夜的清涼舒爽,卻也別有一番秀麗風景。
上一世,她最喜歡在羅明河對面的樹林縱馬馳騁,直到那一次衝進樹林最深處,在那裡瞧見了與禽獸國師及其相似的背影后,她就再也不曾進去過。
故地重遊, 腳下的步子,莫名變得沉重。曾經在宮裡,被當做狗一樣的用鎖鏈拴起來綁在地上的她,皮鞭抽打冷水潑澆都是家常便飯,動不動就成了國師的出氣筒,毒打還是好的,時不時的就被當做試藥的試驗品,長年累月下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最可怕的那一次,國師喝醉了竟然上手撕扯她的衣服要將她扒光了欺凌,若不是最後關頭聖旨到了,國師被處死,只怕那時年幼脆弱的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長亭還記得,聖旨到了丹金閣的時候,上百名侍衛衝了進來,國師瞬間與一衆侍衛廝殺起來,而一名年長的侍衛則是快速抽過一張毯子包住了她單薄孱弱的身體,直到母親前來方纔鬆手。
不知那侍衛今夕何在?
“殷鋮!父王縱容你,不代表我也會如此!倘若你繼續留在這裡,休怪我命人將你押回北遼!即便你是我親弟弟,我也絕不放過你!”熟悉的聲音,陌生的語氣,帶着複雜的憤恨和不滿。
長亭眉頭輕皺,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是走到了那片密林深處。
...
第五十八之章 殺神殷鋮
前方樹林不遠處,兩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相對而立。
一身白衣的陽夕山冷聲斥責對面的男子,而那男子卻如芝蘭玉樹一般,風姿不減,巋然不動。
長亭本無意打聽陽夕山的家事,只不過,爲何陽夕山竟稱呼對面的男子爲殷鋮!殷鋮?是兩年後一舉稱北遼西域樓蘭天竺等十八國,而令中原大陸聞之膽戰心寒的殺神殷鋮嗎?他現在來京都做什麼?算算年份,距離他籌劃攻打周邊小國不過只有不到半年時間。
“我話已至此!你好自爲之。”陽夕山說完,似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到殷鋮,一甩手,轉身走人。
待陽夕山身影消失不見,暗處的長亭回過神來,正欲離開,冷不丁,身後響起清淡的一聲,
“這就走了?”
長亭身子驀然被定格在原地,眼底一瞬凝結的寒氣肅殺冷冽。
擡眸之際,就見前一刻還距離她幾十米的殷鋮,這一刻竟是出現在她身前半步的距離。
日光正盛,他俯下身打量着她。
“你認識陽夕山?”他的聲音聽起來輕鬆愜意。
長亭怔愣片刻,心裡清楚,自己剛纔的一舉一動只怕早就落在他眼中。
“認識。他就住在我家。”長亭一邊說着,身子一邊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小半步,冥冥中想要遠離他身體。
眼前的殷鋮,雖是比陽夕山小了一歲,可身高體魄卻與陽夕山儒雅俊逸的氣質截然不同,而是挺拔巋然,矯健生風。一身黑衣襯托着他丰神俊朗之姿容,劍眉如夜,寒瞳如冰,如鑄五官,既有危險凌然的氣魄,又有睥睨天下的狂傲氣勢。
這個人,兩年之後,將是整個中原大陸最大的威脅。
長亭很想知道,殷鋮不在北遼守着重病的遼王,跑來京都作何?
“住在你家?那你就是七歲纔回到酈家的酈長亭?”殷鋮好奇的看着她,酈家其他兄弟姐妹他早就將信息掌握的爛熟於心,對於這個酈長亭,倒只是聽過不少關於她的荒唐趣事。明明該是享福的千金小姐,卻被偷龍轉鳳的送進宮,在國師手下過了七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回到酈家雖是有母親疼愛,只可惜,那薄命的母親只陪了她一年就病重不治去了,只給她留下一個剋死母親的瘟神稱呼。
長亭瞧着他眼底百轉千回的思忖,寒瞳閃了閃,“是我。有何不可嗎?”
她涼瑟如秋風的寒瞳看向他的眼神,卻是無端的如沁涼泉水一瞬落入他心底的感覺。看着眼前不過十四五歲年紀,卻是清麗奪目絕色姿容的少女,那一身湖水藍長裙,更添冰清冷意。
殷鋮臉上,莫名多了濃濃趣味,似是很早之前就想認識到她了。
“我是北遼皇子,你是皇上義女,你說有何不可?”他寒徹眼底,一瞬盡是犀利寒芒。
長亭眼神,此刻也盡是銳利寒霜。
彼此眼神在空中火熱廝殺,長亭迎上他深邃無垠眼神,卻是愈發冷靜安然,長亭已然明白,自己偶然間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
“殷鋮皇子,這京都可不是你能久留之地。你還是聽陽夕山的話,早些回到北遼吧。”
殷鋮無垠眼底,因着長亭此刻平靜無波的態度,竟不想就這麼放過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