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教授從韓江城淡漠疏離的語氣中,覺察出對方似乎並不想提這件事。
他便也不再追問。
畢竟,這世間毫無血緣關係,能有着相似長相的人,也不在少數。
但這寥寥幾句話,卻聽得簡姚有些驚詫。
韓江城的富豪父親,也在京城!
“簡教授,您是不是認識跟韓江城長相相似的人,也姓韓?”
“剛纔我乍一看,江城跟我的那位朋友,的確長得有幾分像。”簡教授含笑點頭,卻也不願暴露那位在全國都首屈一指的朋友,“不過,這麼仔細一看,又不像了。”
簡姚見對方不願說,也不便追問。
“簡教授,滅火器給您放在衣櫃旁了。”如果不是礙於面子,又怕簡教授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不良癖好,簡姚甚至都想讓韓江城直接將滅火器放到他牀上。
這樣,即便是趕上火災,兩瓶滅火器也能勉強護着他逃出去,免遭毀容之苦。
“滅火器的使用方法,教授您一會兒看看瓶子上的說明呀。”簡姚交代完,這才帶着韓江城告辭,“我們先回去了。”
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擔心,自己給簡教授送滅火器的舉動,會不會被那個看不到臉的縱火犯看到。
萬一對方再整出其他事來,簡姚怕自己會保護不了簡教授。
“好,我一會兒就仔細看看。”簡教授笑看着囑託自己的少女,從房內拿出兩包糖,放在兩人手中,“這些糖,你們拿回去吃吧。”
“謝謝簡教授。”簡姚含笑道謝,“簡教授,我媽媽的手臂被刀劃傷了,您能不能再給我一點紗布和消毒的東西?”
“傷口深嘛?”要不要我去看看?”簡普澤從自己的醫藥箱裡取出紗布和消毒棉球,用鑷子夾到了一個盒子中。
“是皮外傷,一會我我幫我媽清創包紮就行,簡教授您也早點休息吧。”簡姚言罷,便拉着身邊少年轉身離開。
韓江城看着眼前身影,心中疑惑——簡姚爲什麼要給簡教授送兩瓶滅火器?
難道是,知道簡教授會遭遇火災?
韓江城越想,覺得腦中的一個猜想就愈發清晰。
畢竟,前幾天她還直接從東城區趕到自己家所在的北城區,幫自己躲過黃毛一羣人的追堵。
“你是不是想問,爲什麼我會突然送滅火器給簡教授?”一旁,簡姚見身邊少年神情有些木然。
“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雖然韓江城也很好奇,但他覺得,簡姚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自己。
如果她不想說,自己貿然去問,或許會惹她不高興。
“因爲我爸爸媽媽從家裡帶來的東西,都是事先規劃好的。”看着身旁乖巧懂事到與上一世記憶迥然不同的少年,簡姚有時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幫錯人了。
“只有那兩瓶滅火器是新的,也不在送人的計劃之中。”她的語氣閒適輕鬆,萬千聽不出絲毫虛假成分。
“而且,簡教授現在住的房子周圍,的確被周圍鄰居們堆了不少曬乾的秸稈有個滅火器,對他來說,卻的確是多一份安全保障。”
“原來是這樣。”聽簡姚主動給自己解釋這麼多,韓江城心中莫名多了一絲如吃到牛軋糖的甜蜜。
“不然,是怎樣呢?”簡姚輕拍了拍少年單薄的脊背,柔聲道:“你今天早點休息,晚上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
簡姚是知道二叔一家脾性的,按照今天這般王彩霞流產、簡洋洋捱打的結果,他們一家勢必會鬧一鬧的。
韓江城只是路過留宿一晚,沒必要將他摻和進這件事。
“你也早點休息。”韓江城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他輕嗅着身旁少女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笑得眉眼彎彎。
心中只想讓此刻的美好久一點再久一點,腳下的路長一點,再長一點。
可幸福總是異常短暫。
不過七八分鐘,二人便已回到了簡姚家。
“我的兒呀!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呀?!”主屋裡,伴隨着王彩霞聲嘶力竭的哭喊,一陣陣碗碟杯盞摔碎的聲音也緊隨其後,交相輝映。
韓江城下意識去看簡姚,卻見身邊氣質容貌都十分出挑兒的少女,面色依舊平淡如水,讓人看不出絲毫喜怒,全部似十六七歲的女孩兒。
“再早點休息,明早見。”簡姚看着韓江城進了自己父母專爲他準備的房間,這才推開廂房的門。
王彩霞那是自作自受。
況且,先前簡姚便已提醒過他們夫妻兩個,好好管管簡洋洋。
但凡他們能聽進去一星兒半點,好好教育兒子,只要簡洋洋能做到不亂撞、不毀車,也不會有今晚的悲劇發生。
“姚姚,你剛纔去哪兒啦?怎麼手這麼涼?”姚春華拉着女兒有些冰的手,放到自己身上的兩牀被子中間。
“剛纔我去送簡教授了,還順便從他那兒要了些紗布和消毒的東西。”被子裡的溫暖,讓簡姚凍得略有些僵硬的手指,慢慢也能歡動自如。
她抽出手,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盒子,放在牀邊。
輕輕掀開母親受傷手臂上包裹的白布,用消毒棉球幫她一點點擦去上面快要乾涸的血跡,而後又用紗布一層層包紮好,這才放心地爲她放下衣袖。
如果不是考慮到母親現在身懷有孕,不能隨便用藥,否則,她還想再跟簡教授要一些消炎藥的。
“大晚上,天兒又這麼冷,姚姚你跑出去就是爲了幫媽媽拿這些?”姚春華擡手親揉了揉女兒被凍得有些紅的臉頰,既溫暖又心疼。
“對呀,誰讓你是我最愛的媽媽呢。”簡姚坐在牀邊,將頭靠在姚春華肩上,涼涼的鼻頭輕蹭着母親細滑脖頸上溫熱的皮膚。
不多時,簡俊良也推門進來。
“彩霞那邊,怎麼樣了?”姚春華聽着外面已經安靜了下來,卻見丈夫面色不好,也不免有些擔心。
“爸剛纔給了老二家一千二,現在他們夫妻已經不哭不鬧了。”簡俊良坐在牀邊,有些愧疚地看着妻子。
那些錢,都是他們夫妻倆孝敬二老的,卻都被簡國斌轉手給了二兒子一家。
“給了就給了吧,爸媽這邊以後要是真需要什麼,咱們直接買東西送來就是了。”姚春華知道自己的丈夫孝順、善良,更明白他是在心疼自己。
簡姚聞言,心中不禁冷笑。
二叔一家還真是會算計,就算是喪子之痛,也能被他們用作向老人索要錢財的一種手段。
短短一天時間,父母給爺爺奶奶過年用的三千塊錢,便已進了二叔簡俊波一家的口袋。
姚春華攥着丈夫的手,輕聲勸慰道:“就是以後,得多辛苦你賺錢,養我們娘仨啦。”
“娘仨?”許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亦或是這個驚喜來得突然,簡俊良好半天才反映過來妻子的話,“這麼說……春華你是……懷了?”
“你小點兒聲。”姚春華白皙的手,輕按在丈夫脣瓣上,聲音中滿是藏不住的幸福,“我還不能完全確定。”
“所以,現在先別跟爸媽他們說。”
“好好好,等過完年,我就帶你去醫院查查。”簡俊良親着妻子的手背,興奮得如同孩子一般,心中也突然明白過來她今天爲何暈車會這麼嚴重了,“我剛纔已經聯繫了鎮子上的修車鋪。”
“還是等明天咱們去修車的時候,我就帶你去檢查一下吧。”簡俊良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耽擱,他的脣毫無章法地落到了妻子臉上。
“你這是幹嘛?女兒還在呢!”姚春華含笑白了丈夫一眼。
“爸爸媽媽,你們細聊,我先回房睡覺,就不在這兒當電燈泡了。”簡姚極有眼力見兒地擡步出門,回到自己房間。
廂房裡,簡俊良激動地翻來覆去到半夜,被姚春華調笑了好幾次這才老實睡覺。
隔壁房間內,簡姚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直到凌晨依舊沒有睏意。
她看着一旁簡教授給的盒子,突然從牀上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