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達離開後,病房裡流動着似朋友般的小聲對話。
這對話,讓蘇玉芹很感慨:女兒就這麼不知不覺間,徹底長大了,和她什麼都能談了,這就是生女兒的好。
“媽。”
“嗯。”
江男伸手拽過蘇玉芹的手:“剛纔那個電話,這回真不賴他。”
“你就瞎操心吧,我說你的,你就沒往心裡去。”
江男衝蘇玉芹討好的笑了笑:
“不是不聽話,是我控制不住,因爲你是我媽,他是我爸。
媽,您真想好了嗎?復婚。
要是真想好了,也要有心理準備,不是說,一個人單方面改了,以後就能一帆風順,也在於你的心態。
像剛纔那樣的電話,不止您,每一個給事業成功男人當妻子的,都會碰到。
無論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妻子都會驕傲又擔心。
像白天咱們遇到的莊總,幾個扯不上關係的服務員,也能說那些話,認識不上莊總,也能莫名其妙有那樣的心思。
您要做的啊,就是別自己猜疑,往後感覺不對勁就說出來,告訴他,告訴了他要是還不注意,那就說明是壞蛋,根本沒改好。
或者哪怕是搶過電話就直接問對方,打電話幹嘛。”
蘇玉芹嘆了口氣,是啊,這世上總是不缺自詡聰明人,總有人想走近路。
她倒是挺坦白,告訴江男道:
“還別說,我和你爸復婚,也有點兒這方面原因,可不是光爲你,媽還是挺自私的。
我只要一想到不復婚,一年兩年的行,三年五年的,到時候大傢伙都知道你爸離婚了,那介紹對象的,不得排起長龍?”
江男切了一聲,想說他哪來那麼大魅力。
蘇玉芹卻搖了搖頭,十分誠懇道:
“我也切過,瞧他那樣吧。
但是,媽最近這小買賣做的吧,耳聞太多事了。
就地下城那些男的,一個個纔是小老闆,纔有幾個身家啊,那也有很多家僱那售貨員總惦記勾勾搭搭呢。
現在社會變了,錢是老大了,照十幾年前差遠了。
所以啊,你爸,咱倆沒把他當啥,別人拿他當香餑餑,還真至於。
有錢就有市場,別看我也有錢。
呵呵,老天待我不薄,我有你這個好閨女,但是我再有錢,我沒那心思,你爸時間一長可不一樣了。
當然了,男男,你不許對你爸有意見,這是我分析他的,對錯還不一定呢,他怎麼想的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猜,覺得男人就那樣,要不然怎麼有那麼多,老頭先死,老太太都不找,但是老太太一死,老頭一個個都重找的呢。
那男人啊,歲數大的都那樣,就不用說你爸這正當年的了。
你說,萬一,時間一長,媽不和他復婚,他要是找個年輕的,就像那剛纔打電話的,姑娘家有個好工作挺年輕的,找啥樣的找不着?找個歲數相當的不好嗎?居然還這樣式兒的上趕子,這不就是圖省勁嘛,現在這人哪,哎呀媽呀。
我想想就能氣死,我得和他復婚,我佔着那地兒也不能給別人倒位置,跟你沒關。”
到底是親爸,江男聽完這些,咳嗽着還不忘幫着說道:“但他確實有幾樣很明顯的優點。”
蘇玉芹立馬就不吱聲了,腦海中轉悠白天打架的一幕,一邊幫女兒蓋好被子,一邊回憶着:
她在最無助的時候,江源達在她眼中,就像天兵天將似的出現了。
而且明明挨不着拳頭的人,捂捂渣渣的就爲護住她,寧可被那方聞革捶後背踹後腰也要抱住她。
唉。
而此時江男閉上眼睛,她由於生病了情緒更悲觀,這是上一世職業影響的後遺症,心想:
或許婚姻本來就是糊塗的,再較真的人,又有幾個敢真試探真心的?
結婚的時候,婚禮現場都說無論貧窮富貴疾病也不離不棄,又什麼跨過山啊海啊的才尋到你。
但是,別說那好聽的,多了不用試探,就單拿出給孃家或者給公婆治病得掏大錢這一點,估計就能刷掉一部分婚姻,就會有一部分人不合格。
等到她們這代,還有九零後,離婚確實不僅是婚外情了,還有錢,以後越來越沒有父母這一代人感情厚重。
江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前腳她剛睡熟,後腳她爸就回來了。
江源達帶進病房一身冷氣,像個農民工似的,身上掛的全是東西,有一大包是江男的衣服,還有臉盆腳盆飯缸保溫杯,另外還有一個塑料袋裡裝着幾樣藥。
他進屋就問:“你娘倆是不是背後說我了?”隨後站在江男的牀頭,也不管手指涼不涼,上手就掐了掐江男臉蛋。
蘇玉芹急道:“噯?你別掐她啊,剛睡着,累了,真累了,拔針都沒反應。”
江源達哼了一聲,看着蘇玉芹說:“瞅我這耳朵熱的,一猜咱家這臭丫頭就沒說我好話。那啥,我給你買藥了,趁着這祖宗睡着了看不到,趕緊給你搓搓腳,要不然等她看到你那腳也腫了,又得捂了嚎風。”
說完拿起腳盆去打水,還主動彙報道:“沒敢跟爹說,怕老爺子知道了就得來了,我說的是回你那住。”
蘇玉芹不置可否。
等江源達打完水,衝蘇玉芹揮了揮手,倆人來了外間。
蘇玉芹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縮了縮腳:“我自己洗。”
“你痛快的吧,磨嘰。”
江源達一把就薅過蘇玉芹的兩腿,然後盯着女人的腳,也不敢大聲說話,用氣息小聲說:“哎呀,腫這老高,一會兒你得忍着點兒,得把那大筋包揉開,指定老疼了。”
在揉腳的時候,蘇玉芹很聽話,確實咬牙忍了,可是有時候控制不住,又怕喊出聲來給女兒吵醒,所以她就一會兒一啊,用氣息:“啊,啊,啊。”
老江老臉憋通紅,他也忍了,忍住不分神,只盯着腳揉。
但隨着這靜悄悄的夜晚,時不時響起啊啊啊的氣息聲,他實在控制不住了,汗都下來了,停下動作瞪眼瞅蘇玉芹:“你別這麼叫喚啊,我受不了。”
剛開始蘇玉芹還沒明白,可等她眼神一瞄,瞄到了小帳篷,這給她氣的。
女兒高燒不退在裡屋躺着呢,她這腳還腫了,那臭男人還能往那上想,氣的她揮拳頭就砸江源達後背。
等晚上九點時,江男起來喝杯水,沒什麼精神頭瞪了眼她爸又睡了,江源達湊到蘇玉芹跟前問:“咱倆咋睡啊?”
蘇玉芹擰眉:“就一張陪牀,你說咋睡?你睡沙發唄。”
江源達不好意思多說別的,挺聽話的真抱着棉被睡沙發了,而且他也和他女兒一樣,沾枕頭就着,呼嚕聲呼呼的。
蘇玉芹躺在牀上嘆氣,輾轉反側到了夜裡十一點才眯着,閉眼睛全是夢,夢裡在和人打架,不過臨睡前,她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呢,忘反鎖門了,這可成全了凌晨一點才趕到醫院的任子滔。
任子滔放輕動作推了推病房門,一推就推開了,他還意外的挑了下眉,隨後揹着書包戴着棒球帽的他,躡手躡腳潛伏進了屋裡。
任子滔彎腰湊到江男的臉前,躍躍欲試的想摸摸江男的小圓臉時,沙發上的人動了。
江源達喝道:“誰?!”
這一嗓子,別說蘇玉芹被嚇醒了,就是江男都被吵醒了。
啪嗒一聲,燈突然亮了,只看任子滔僵硬的身體,依舊還蹲在江男的面前,倆人臉衝臉。
江男閃爍了幾下大眼睛,懵懵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江源達看着任子滔的背影,急赤白臉道:“你幹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