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男按亮了客廳燈時,她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菜和湯。
怕涼了,蘇玉芹都拿小盆和盤子扣着。
本來江男覺得中午正常吃,晚上還吃了酸辣米線,就夠影響減肥計劃的了,那麼在這個時間一定一定不能再吃東西了,可她此時卻笑的眼睛微眯道:“媽,我正好餓了呢。”
“餓了就對了,學習費精力。”
江源達說:“我們也沒吃,快洗手吧。”
三口人洗過手坐在了餐桌邊,江源達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米飯,蘇玉芹是一邊夾菜往江男的碗裡放,一邊打聽着:
“新學校怎麼樣?見過宿舍裡那幾個了嗎?好相處不?老師呢,嚴不嚴,今天有沒有同學或者老師說你啥?”
江男細嚼慢嚥耐心道:
“新學校很好,老師和同學都很好相處。
我有什麼不懂的還沒等問呢,我同桌、就是我今天新交的好朋友,她一股腦就告訴我了。
唔,媽,你看我這校服,怎麼樣?合身吧,校服和名牌就是我同桌和另一個同學去給要的。
宿舍那幾個人嘛,也很不錯的,看起來都挺好說話,你放心吧。”
實際上,江男這一天下來都沒見到宿舍的人。
“那今天都幹什麼了?”
“考試。”
江源達立刻插話道:“考的怎麼樣?”
江男改看她爸,沒有撒謊呀:“超常發揮吶。”
江源達鬆了口氣,他也給女兒夾了一筷子菜,這才關心道:
“我問你,你感覺班級裡風氣怎麼樣,老師有沒有愛整事兒的?你那些小同學們,吃飯啊,是買什麼用什麼的,說話嘮嗑愛攀比不?”
一點就透的江男,她都沒等江源達說完就接話道:
“我們不拼爹,我們都拼自己。
就今早我們看到那小號車裡的,他就是我後桌,但是班裡好像沒人知道,也沒人把他當領導孩子,該怎麼着怎麼着。
老師也是。”
江源達點頭:
“不錯,那你也別給人說漏了,就裝不知道,反正咱家就是一做買賣的。
你們啊,趁着這個年齡相處單純一些,等以後跟人接觸,就算真沒有目的別人也不信啦,唉,歲數小是好。
對,他還是個男孩子,你們估計近不到哪去,別說他,就是任子滔你也離的遠點兒。
要知道那些長的好的,什麼學校風雲人物啥的,都愛招蜂引蝶,你離他們遠點兒少是非,咱就是老老實實去學習的。”
江男不願意聽了,上輩子她爸總誇任子滔,這輩子也不知是怎麼的了,變着法的埋汰人。
蘇玉芹倒是好奇地問道:“那你今兒見到子滔沒?”
“嗯,嘿嘿,他還請我和我同學吃飯了呢,老有面子了,風雲人物請我吃飯。”
蘇玉芹連連笑着附和女兒:“那是有面子,你子滔哥很優秀的。”
江源達放下筷子,看了看媳婦,看了看笑嘻嘻臉微紅的江男,他話到嘴邊:優秀也是個小狼崽子,那是男的,再說了,長的帥都是娘炮,最不可靠。
又硬生生嚥下:還小,別瞎說八道,女兒不多尋思再起到反作用。
他強調:“接觸也得有時有晌,有距離,知道不?”
江男也放下飯碗,她直接說下一話題:“明天你們就走了?接姥姥姥爺去?”
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看了看蘇玉芹和江源達才繼續道:
“不用擔心我,你們也看到了?我在這學校很開心,適應的很快。
我明天晚上就住宿舍,一直住到你們回來,晚上自習完就十點了,再洗漱一下就睡覺,吃喝拉撒學校都管,也不出校門。
今天呢,還認識了新朋友,噢?
我保證,不惹禍,不淘氣,睜眼閉眼就是學習。
這是我的情況,那我問你們,你們錢帶夠了沒?
媽,你是不是又在四處藏錢?別那樣,那是改革開放初期,現在都什麼年月了?銀行開通異地取款就是給大家用的。
別差那點兒手續費,火車上,或者忙活醫院檢查,讓小偷給摸走了,你就沒地方哭了,啊?哪多哪少?
不過到了那,身上萬八還是要有的,手術前,還有麻醉啊什麼的,反正你們看着辦,該給醫生塞紅包就塞紅包,事先準備好,手術大錢都花了,別差那一哆嗦。
亂七八糟的呢,別帶,哪都有賣的,那是首都。
如果我姥姥上手術檯之前心事很重,情緒不穩定,你們就領她去已經手術過的病房裡轉轉,讓她多聽聽那些已經治好病的家屬們怎麼說,讓她看看歲數比她大的病人照樣好好的。
媽,尤其是你,要堅強點兒。
你記住,就是闌尾炎小手術,醫生也會讓你籤生死簿,你別一看讓籤那字就哆嗦爛顫的。
我姥爺認字,他很容易受你影響更激動,你要記住勸他,不行就拿闌尾炎手術舉例,啊?
另外,主要還是我姥爺,他也一把年紀了,我姥爺那人,平時話不多,可他有時候其實沒我姥想得開。
所以說,別把他上火憋屈病了,最好晚上你們仨一個房間,要不然他不會睡覺的,還會騙你們睡的挺好。
喏,這個給你們,我上網查的,我先去洗澡了。”
說完,江男就將一個小本子放在了餐桌上,而且是離江源達手邊很近的地方,她知道她媽出門愛轉向。
江源達好奇地打開手掌大的小本子,蘇玉芹也湊了過來。
夫妻倆在看清上面寫的是啥時,那一瞬間,心裡都是讓感動給刺激的,鼻子一酸。
那小本子上寫着:
醫院附近,步行多少米住哪家賓館,哪有超市商店,就連從醫院到天安門坐幾線車都有,等等等等。
清秀的筆跡在有些地方不僅寫了字,還畫了圖,就差手牽手跟着去了。
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夫妻倆都看向衛生間門。
蘇玉芹更是在看了一眼後,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捂臉去了北陽臺。
一面兒是媽,一面兒是女兒,她哪個都放心不下,哪個都扯她心,尤其一走最少半個月。
等江男洗完澡後,她頭頂毛巾,頭髮都沒有擦乾就坐在了書桌前打開臺燈。
將她的物理書拿了出來,擺的滿桌子都是,一副奮筆疾書的模樣。
她都不清楚,時間在一點一滴過去,毛巾也早就從頭上滑落掉地。
蘇玉芹坐在沙發上燙着腳,看着時鐘,憂心,學不學習都憂心,腳心也癢。
要知道上午她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的是兩層皮的鞋站校門外兩個多小時,這一燙腳更刺撓了。
江源達是泡了杯牛奶,忍了又忍,推開了江男的門:“把它喝了麻溜睡覺,十二點了。”
江男跟沒聽着似的,咬着筆刷刷翻書,查手上題的答案。
江源達只能繼續提醒:“快點兒,我們走了該過期了,趕緊打掃了,別學了!”
十二點半,江男終於砰的一下趴在了牀上,剛趴上牀,她就張着小嘴睡的呼呼的。
江源達又躡手躡腳出現了,他用棉被給女兒捂上,看着書桌上早已涼透的牛奶,一飲而盡,心想:趕明兒能不能睡懵了,閨女再從宿舍那上鋪掉下來啊?
早四點半,江家的鬧鈴哇啦啦的吵鬧。
江男坐起身時,瞌睡的直點頭,點了十幾秒頭後,抹了抹嘴邊的哈喇子,又改猛搖頭。
搖頭爽不爽啊,搖頭不算浪,哎呦我去,趕緊起!
兩分鐘後,江男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又坐在了書桌前。
只看江男那屋的臥室門被打開,夫妻倆是一人一身睡衣,蘇玉芹的腦袋在下面,江源達的腦袋在上面。
上午十點,當黑色捷達出城上了高速,做父母的仍在一心八下扯不放心時,校園廣播里正播放醇厚的男聲:
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
原地踏步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停。
伸展運動,預備齊……
站在女生隊伍最後面的江男,她一身校服做的極其認真。
跟着她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
胖妞也可以把廣播做的美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