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問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得到唯一親人的招呼，楊二蛋被直接接走，萬一家屬回來要人怎麼辦。
謝凱對着他說道：“他的戶籍，所有資料，全部轉走。我們接收。”
屠浪直接把村長拉到一邊，“楊超同志在執行任務時候不幸犧牲，通知還沒下來……”
村長頓時大驚。
謝凱一行人來的目的，通知犧牲飛行員家屬，如果有必要，就接到404安置。
404那地方，雖然閉塞，對很多人來說不是好地方，對普通人來說，是可望不可即的。
更何況，這也是楊超唯一遺願，之前跟戰友聊天的時候就說過，有機會就申請把弟弟接到基地，這裡面的教育比外面好多了，而且從小可以接觸到各種村子裡接觸不到的。
楊二蛋的東西很少，很快就收拾好了。
期間，叫旺財的土狗，一直跟在二蛋屁股後，一刻也不曾離開。
走的時候，村長看到旺財，忐忑地看着謝凱，小心翼翼地問道，“領導，這狗……”
“讓他帶走！”謝凱冷哼一聲。“你們村的任務，我會讓人打招呼。少了的招工指標，會有單位提供。”
“書記，這些人什麼來頭？”村長問着趕過來的公社書記。
現在人都走了，書記等人連面都沒見上，對方就已經離開，他們怎麼知道？
書記搖頭，“什麼級別，我們也不知道，比縣上的領導級別高多了，縣裡的領導也在往這邊趕……”
書記有些惋惜，錯過了結識大人物的機會。
村長乍舌不已。
被警告過，他也不敢向領導透露對方來的目的。
何況他們也不知道楊超所在的部隊是什麼部隊，每次楊超寄回來的信，都只留下了一個首都的郵箱代號。
“飛行員叔叔，我們真的坐飛機走？”
何二超看着旁邊這架巨大的飛機，忐忑地問屠浪。
這樣龐大的飛機，能飛起來嗎？
他長這麼大，連村都沒出過幾次，最遠也就到公社趕集。
現在不僅坐了小汽車，還要上眼前這架龐大的飛機。
小汽車都沒見過幾次的楊二超，何曾見過這樣大的飛機。
或許因爲是孤兒，小孩子很沉默，即使好奇，也很少提問題。
一路上都是謝凱等人問一句他纔回答一句，可看到眼前龐然大物，還是有沒忍住好奇。
“對，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坐飛機，緊張嗎？”屠浪問何二超。
小孩子眼神中透露着驚恐，想問這麼大的鐵疙瘩不會掉下來麼，最終想着自己要成爲飛行員，還是挺直胸膛說不怕。
上飛機時，見着小男孩帶着狗，機組人員擔憂地提醒謝凱，“這狗連繩子都沒栓，要是傷人……”
“讓狗上去。”
謝凱沒廢話，語氣中滿是堅定，不容置疑。
機組成員想告訴謝凱說不符合規定，最終什麼也沒說。
這架C910是謝凱那架商務機，裡面裝修非常豪華，平時用於404的各種商務接待。
謝凱是老大，他說了算。
楊二超完全沒意識到他的狗成爲全國範圍內第一條非軍犬乘上飛機的土狗。
在飛機上，謝凱面對楊二超，不知道如何解釋楊超犧牲的事。
屠浪同樣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眼巴巴望着謝凱。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屠浪，駕駛戰機各種危險動作動作不顧後果地飛，得了無數處分都不在意，現在這事卻不知道如何下手。
何二超太小，他害怕這個小男孩的眼神。
謝凱也知道，必須告訴楊二超，不然以後更麻煩。
看着對飛機內部好奇打量的楊二超，謝凱問到：“二蛋，這飛機如何？”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對沒見過的龐大飛機能有什麼看法！
何二超漲紅臉，不知道怎麼回答。
連學都沒上的他，掌握的所有詞語都無法描述出來他此刻的想法。
“這是C910，國內生產的最大飛機，起飛重量110噸，可以乘坐168名乘客，目前我們正在研發更大的飛機……”
對謝凱的介紹，楊二超並不是很懂。
國內最大的飛機，他聽明白了。
難怪這麼大咧！
“你知道這些飛機是怎麼研發出來的嗎？”
謝凱問楊二超。
連村子都很少出的小男孩自然搖頭。
他哪知道這麼龐大的飛機怎麼研發？
見都沒見過呢。
“這架飛機從七十年代立項到現在花了二十年時間，最開始把它畫在圖紙上，再根據圖紙生產，生產後不斷改進，修改設計、製造，從而纔有讓這架可以安全飛到天上翱翔的飛機……”
小男孩靜靜的聽到，沒說話。
他有些無法理解謝凱的話。
也不知道謝凱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
長期在各種人家生活，他知道什麼時候該保持沉默。
謝凱看着小男孩，不想繼續說，卻不得不繼續。
“飛機生產出來後，要飛行，有一個階段，叫試飛。就是試着飛……就是在地面各種實驗做完，確定不會有太大問題時就進行空中試着飛行……試着飛行嘛，肯定很危險，誰都不知道什麼地方還有故障，能不能飛起來……通過各種模擬及地面的試驗，不能確保飛機可以能安全地在空中飛行，空中有太多我們不瞭解的危險……”
謝凱的話，楊二超這樣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男孩無法理解，卻一直靜靜地聽着。
唯一知道的，就是試着飛的過程，飛機有很大危險。
楊二超看着謝凱，問到：“萬一試着飛的時候飛不起來，那不得浪費很多條狗命？”
謝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MMP，這孩子的問題爲什麼這麼刁鑽？
“這不叫浪費，一架飛機要在天空翱翔，必須經歷這個階段。試飛過程中，出現各種意外、險情都是正常的。任何國家、任何公司研發的飛機都不可能沒有任何危險。從畫圖到上天，一點故障不出現是不可能的……發現故障後，如果沒法解決，飛機會從天空中掉下去……”
十萬張狗皮如果不加工，都換不來這樣一架飛機的。
謝凱沒隱瞞，雖然對一個七八歲的男孩非常殘忍。
楊二超不明白，依然點了點頭。
“你知道老鷹讓小鷹學會飛行前會怎麼做嗎？”
楊二超搖頭，他很少聽大人講故事，聽過的最多就是各種農村鬼神傳說……
“老鷹在小鷹學會飛行前，會把小鷹從懸崖上推下去，小鷹不學會飛翔，會被摔死，所以必須拼命煽動翅膀讓自己飛起來……所有小鷹學會飛行前，都會摔得傷痕累累，運氣不好的，會摔死。”
謝凱說完，看着楊二超的表情。
小男孩一臉驚恐，卻沒說任何話。
“所以，老鷹才能在天空中飛得又快又高，其它鳥怎麼都無法達到它們的高度，只能成爲它們的食物。”
楊二超不解，“這跟飛機有什麼關係？”
謝凱明知道老鷹培育小鷹的過程，跟每一款飛機誕生沒有關係，可爲了小男孩接受哥哥犧牲的事實，不得不拙劣地解釋。
屠浪聽得着急不已，越扯越遠了。
“楊二超同志，你哥哥之前是否告訴你，成爲一名飛行員，首先要學會堅強勇敢？”
楊二超點了點頭，站起挺直胸膛，舉手敬禮：“報告飛行員叔叔，我哥一直告訴我，飛行員必須堅強勇敢，遇到任何危險都要冷靜，保護國家財產，比自己生命更重要！命可以不要，戰機不能出事……”
謝凱聽到，差點沒忍住掉淚。
這特麼的纔是一個不到八歲的孩子！
根本就不知道生命的美好啊……
屠浪沒有廢話，看着何二超，“現在，我需要堅強勇敢！”
楊二超聽到這話，整個人懵了。
屠浪有些着急了，謝凱擔心對孩子造成不好的影響，阻止了他。
對楊二超很認真地說道，“二蛋，戰鬥機在守衛祖國藍天前，同樣需要進行無數次試飛……我們負責研發製造，把戰機設計生產出來。你哥哥跟旁邊飛行員叔叔一樣，負責把我們剛設計生產出來的戰機飛到天上，找出設計過程中及生產過程中沒有考慮到的問題，讓我們可以根據飛行結果解決問題……”
楊二超雖小，也已經發現問題。
謝凱一直在說試飛過程中有多危險，他哥哥是試飛員。
楊二超咬牙問着謝凱跟屠浪，“我哥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戰機保住了嗎？”
謝凱差點淚奔。
MMP，你不問戰機不行嗎？
“二蛋，我們研發的一款新型戰機，在進行大強度飛行實驗時，出現故障。楊超同志違背了命令，爲了保障國家財產，想把戰機保留下來，最終犧牲了……”
聽到這話，楊二超眼中閃爍着淚花，牙關緊咬，“戰機保住了嗎？”
謝凱要瘋了。
楊超那混蛋，給孩子灌輸了什麼？
一名飛行員的培訓，得特麼的花多少成本？
居然給自己七八歲的弟弟灌輸戰機比人命更值錢的觀念！
謝凱很想說沒有保住戰機。
屠浪卻急着說道，“戰機保住了，國家財產沒有受到損失……二蛋，想哭就哭吧，你哥是英雄……”
“不，我哥告訴我，命可以丟，戰機不能損失，要不然，我們無法守護祖國天空，地面部隊要挨炸……以後，我也會成爲我哥那樣的飛行員，戰機，是國家的，是我可以帶着旺財可以不受欺負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