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只覺得天氣苦熱,也沒有了散步的心思,帶了張翠翠和凌絕塵回了竹外居,桂花兒急忙送了清水和井水鎮着的蔬果上來,白蒹葭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擺了擺手,讓張翠翠和凌絕塵分着吃了。看了眼一旁的桂花兒,道;“你也吃些吧。”張翠翠撿了一個梨子塞進了桂花兒手裡,桂花兒怯怯一笑,抱着梨子小口啃着。
她心裡煩的厲害,每每想到朱樂節那個似貓又似狐狸的笑容,頓時心中一片寒涼,便問桂花兒道;“可有筆墨書硯?”
桂花兒急忙道;“有的,只是都在書房裡。”
白蒹葭道;“可能借我一用?”
桂花兒點了點頭,道;“碧玉姐姐吩咐過,自然可以。”
白蒹葭便點了點頭,跟着桂花兒走了出去,只聽得一聲脆響,凌絕塵已經將手上吃了一半水梨扔到一邊,兔子一樣的竄了過來。
白蒹葭想到凌絕塵救了朱顏帶出朱樂節這麼個禍害就心煩,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腳,纔跟着桂花兒走了出去。
凌絕塵悄悄的跟在了後面。
朱顏的書房其實也不大,就一張大書桌,上面一個筆筒裡插着支毛筆,旁邊放着紙鎮和毛筆,連個書櫃都沒有,只案頭放着兩本食譜。
桂花兒本來沒覺得他家少爺這樣有什麼不對,但是看白蒹葭神氣,頓時覺得心中一跳,下意識的解釋道;“我家少爺沒怎麼住在這裡,所以這也簡陋了些,不過小姐倒是帶了很多書來,張夫人如果有什麼需求的請告訴我我去小姐那裡借就行了。”
白蒹葭笑道;“不用了。”
當下讓桂花兒拿了水拾起墨碾出墨汁,當她開始研墨的時候,桂花兒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覺得這個人整個人的精神氣質都不一樣了,就好像一塊石頭,卻有着玉質的溫潤內斂。
縮在門口的凌絕塵雖然傻了,但是感覺卻是極爲敏銳的,回來的一路上白蒹葭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也能感覺到白蒹葭的一絲壓抑的火氣,但是當她開始研墨的時候,那一絲壓抑的火氣似乎也煙消雲散了一樣,但是另外一種清靈飄逸的感覺卻忽然浮現了出來。
白蒹葭放下手中石墨,捻起筆來,鋪開宣紙用一方田黃鎮紙壓住,手腕一壓,柔軟的毛筆筆尖輕盈的壓在了紙面上。
手腕一動,筆走龍蛇。
桂花兒卻生起了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只覺得這人明明在自己眼前,但是卻好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一樣,讓人怎麼都看不明白。
她正目眩神迷,白蒹葭卻抿着脣瓣,索性連什麼都不想了,一心只平心靜氣的在自己手上的筆上。
是朱樂節又如何,白蒹葭沒記錯的話,最多等過了年朱樂節就會離開蘇南迴到京城,就像他曾經說的,朱樂節再怎麼厲害,仔細說起來,和他又有什麼關係,而且凌絕塵好歹對朱顏有救命之恩……
白蒹葭微微抿脣,手上行雲流水的一捺撇開,然後重重的寫下下一筆。
京城和蘇南,畢竟是距離甚遠,她心中思索,自己若是沒有在朱樂節面前露出什麼破綻,朱樂節對自己的興趣多半是落在了凌絕塵這麼個人身上……凌絕塵雖然改了女裝,但是畢竟容顏絕世,也是引人注目,最好的法子就是想辦法將人從她面前抹掉,朱樂節那樣的人,不知道忙成什麼樣子,只要從他面前消失一陣子……,
不過,凌絕塵的容色雖然太過惹眼,但是畢竟身材高大,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朱樂節如果認出凌絕塵就麻煩了……
白蒹葭抿了抿脣,仔細將朱樂節一路上的表情神色話語都細細想過,除了今天的時候有些微妙,其他日子也是……凌絕塵雖然如今在邊關有些名聲,但是畢竟勢單力薄,也未必是朱樂節所重視的對象,更何況他如今更是傻了,以朱樂節的性子,應該不會太將凌絕塵放在心上……更何況……說不準朱樂節巴不得凌絕塵不回去呢,這般傻了失落在外倒是值得他暗自高興的。
白蒹葭眯了眯眼,總算覺得心中寬鬆了一些,寫完最後一筆,低頭看見紙上開頭是山居秋暝四字,下書。“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忽然看見一旁的凌絕塵,只覺得心中的火氣又生了起來,不由將筆一擲,擡頭憤憤的看了一眼凌絕塵,心中大恨,真真是前世的冤孽,她果然應該聽素問的,沒事來蘇南這地方做什麼,自己這般清冷寒涼的性子,但是偏偏每次遇到領成績,這火氣就忍不住的往上冒,簡直是乾柴烈火,沒法救了。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紙張,低頭將紙取了起來,收在袖子裡,深深吐了口氣,就看着桂枝兒從外頭走了進來,眼看幾人都在屋裡,頓時笑道;“翠鷺說你們在書房,我還恐你們去了別的地方,還好在這兒可找到了。”
白蒹葭看了桂枝兒一眼,道;“麻煩了,找我們有什麼事情麼?”
桂枝兒倒是嚇了一跳,急忙搖手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是這樣的,到了午膳的時間了,我做好了飯菜送了過去,眼看你們不在,便問了翠鷺來尋你們呢。”
白蒹葭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吃飯的時間了,便跟桂枝兒一起回了房間,張翠翠已經將飯菜都擺好了,只見三菜一湯,一道魚香肉絲,一道糖醋萵筍,一碟紫米藕夾外加一碗素豆腐煲,倒是相映成趣,甚是好看,白蒹葭笑着看了桂枝兒一眼,道;“倒是手巧。”
桂枝兒正要說話,就聽得腳步輕盈,雪鸝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中提着一個食盒,看見衆人都在,一桌子的飯菜一看就是剛拿出來還熱着呢,不由笑道;“倒是趕巧了,小姐唯恐怠慢了貴客,讓我送兩道菜來呢。”
白蒹葭笑道;“這怎麼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