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兵伐謀,攻心爲上。
下兵伐兵,攻城爲下。
心戰爲上,兵戰爲下。
白蒹葭舊日在凌家無事時,也讀過不少凌絕塵留下的兵書,倒也覺得有趣。
“是人就有弱點,或愛錢財,或重名聲,或迷權勢,或戀女色,或愛詩茶酒,或鍾情於琴棋書畫……酒色財氣,大抵與此。”白蒹葭抿嘴一笑,心中暗道;“就算有那極清高極傲氣的,只要對症下藥投其所好,就沒有不能掌控。就算不能掌控,也能與其交好,在必要的時候派上用場。”
除非那人和自己走的不是條路,或者並不到值得自己去籌劃的地步,只要願意花些心思去投其所好,這世上很少有人會擋得住攻心之策。
只是看值得不值得付出那多麼,願意不願意去討好那些人罷了。
想要那能幹的手下不難,想要忠心的也不難,但是想要幾個忠心又能做事的,百裡挑一費些心思也不算太難。唯獨那洞悉先機又死忠的屬下,能得幾個也只能看命運了——畢竟那樣的人可是人人要搶的,又那樣機智敏銳,若不是機緣巧合,又未必肯甘居人下。
晚雪那孩子,從小缺愛,從她寧願跟着自己都不願意回去來說,是個只要你對她好她就對你好的孩子。
一路上有意無意的關懷,再教她一點作爲一個窮人家的丫頭從來沒有想過可以的習字,要將這麼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騙成死忠心腹也很是容易。
雖然現在還生嫩了些,但是隻要請些先生來教,晚雪又肯學,白蒹葭不信教不出來一個八面玲瓏的女掌櫃。
如今見晚雪應承,白蒹葭只輕聲囑託,讓她不必有壓力,這五百兩隻給她練手,反而讓晚雪壓力更大,只是硬撐着,眼睛溼漉漉的,盡是百死不悔的神色。
又細細籌劃了一番,晚雪咬了咬脣,看着白蒹葭,道;“小姐你沒我陪在身邊,少爺……”她眼眸一閃,閃過一絲果決;“就放在城裡吧。”
白蒹葭望了晚雪一眼,道;“這樣也好,畢竟到底還是要請奶孃吃奶的,總不能老靠着米湯和羊奶牛奶過日子。”又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急在這一兩年。其實這兩年你去官府裡買宅子,再買些田地,除了良田之外,那大塊的荒地,若是便宜的你也儘可買下來,那良田你只需租借給佃戶農夫收取田租,其他時間好好讀書,照看魚兒,等你認得字了,又知曉各種文書合同,再去做生意便不會被人騙了。”
一個三口之家,一個月也不過一二兩銀子,就算晚雪要讀書有些額外支出,但是一年也不過一二十兩銀子。
五百兩要佈下一份家業是足夠了。
她要晚雪去買田置宅,自然另有打算。
晚雪連連點頭,道;“只是小姐你一個人……要不要再買個小丫頭跟着?”
白蒹葭笑道;“不用了。”若是錢財露白,那張家父母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便又叮囑幾件要事,吩咐了曹家兄弟,曹家兄弟聽說晚雪要置業,二話不說便帶人去了官府。
黃昏的時候纔回來,過了幾日,便說都辦好了。
三十畝良田,一共花了三百兩銀子,折下來也就十兩一畝,這價位倒也算是合適,另外附近有一片偌大的荒地,並未開墾,半買半送的,大約有三十來畝,只花了一百兩銀子,另外買了一座二進院落花了八十兩,倒還剩下二十兩銀子,算上晚雪本身身上的,倒是還剩下三四十兩。
白蒹葭想了想,第二日便抽空去看了一下晚雪買下的那個宅子。
因爲背了大街,交通並不是很方便,馬車並不能進去,白蒹葭白紗覆面,走了一會的功夫才聽晚雪道;“到了。”
不由擡頭,只見倒是蘇南這一代常見的裝飾,白牆綠瓦,綠柳周垂,如今已經是初夏,幾縷柳枝從白牆內探出頭來,風姿甚是嫋娜。
白蒹葭不由暗暗點頭,這院落雖然不算大,但是還算清靜,這晚雪倒是個懂分寸的,他們一少一幼,最多加上個奶孃或者竈頭娘子,也就四個人,這個院落大小倒是剛好合適,只是太清靜了些,她住倒是合適,若是小女孩就未免會嫌寂寞了,不過——。她淡淡的看了一旁的晚雪一眼,還有些稚氣的臉上卻是一片沉靜之色,雖然偶然會咬一咬脣,渾身氣質卻與同齡人大不是不同。
院中幾點山石中花樹葳蕤,草木生光,仔細一看,白蒹葭不由失笑,那草木卻是白菜莧菜等蔬菜,翠綠豔紅甚是好看,幾株絲瓜苦瓜卻順着架子爬滿了半個院子,一擡頭就可以看見青翠的絲瓜和玉白色的苦瓜……竟然一個小巧的菜園子,後面屋舍廚房,一應俱全,除了門後那一株柳樹,就山石旁邊的芭蕉有些韻味。
眼看白蒹葭失笑,晚雪臉上一紅,忙解釋道;“這賣房的人本是將他母親接來同住,老太太閒不住,就開了菜園子,結果前幾日老太太沒了,那兒子孝順,傷心之下傷了身子,她媳婦怕他觸景傷心,便急着脫手將這房子賣了。”
八十兩賣這院子,也的確是急着脫手了。
白蒹葭暗自點頭,對晚雪笑道;“你做的很好。”
晚雪臉上一紅,眼中卻閃着異彩,就聽白蒹葭又道;“你身上還有多少銀錢?”
晚雪道;“還有三十四兩又七百六十四銅。”
一貫錢爲一千文銅錢,一兩銀可兌一貫錢。
白蒹葭見她毫不猶豫的報到了銅錢,頓時失笑道;“怕我考你不成?”
晚雪臉紅道;“只是怕丟了,多數了幾次。”拿腳尖在地上畫着圈圈。
白蒹葭見她可愛,又笑了笑,手指劃過冰涼的苦瓜;“你日後又有什麼打算?”
晚雪偏頭想了想,道;“我想去僱個奶孃照看少爺,田我都按照小姐的吩咐租出去,只收租子,竈頭上的事情我都清楚,至於讀書……。”她臉上顯出一絲爲難之色。
白蒹葭點了點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晚雪爲難之事,學塾分爲家塾、義塾、私塾。義塾和私塾晚雪一個小女孩是不方便進去的,但是家塾要花的銀錢也不是義塾和私塾能比的。不由輕輕一笑,道;“外頭塾師一個月多少銀錢?”看了晚雪一眼,道;“不必爲難,只說是小姐要讀書也就是了。”
晚雪跺足道;“奴婢那是什麼小姐啊!小姐你這樣說可是折煞奴婢了!”
“我說你是,你就是。”白蒹葭望了晚雪一眼,素手從袖子裡摸出一張銀票,淡然道;“只說是給何家的小小姐請家塾先生,束脩按照尋常家塾的兩倍給,我只要能教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