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凌絕塵點頭,就聽白蒹葭道;“雖然妾身並不能爲相公分憂,但是相公若是要去書房處理公務,妾身也自然不能阻攔,今日相公肯送妾身回來,妾身已經心滿意足了。”她眼眸一轉,臉上的神情更柔了幾分,“但是遙遙相望,爲相公守門,妾身還是能做到的。”
守門之意,便是一直等到人回來再說。
凌絕塵一頓,又看向一臉柔和的白蒹葭,又想起她趁夜前去,踏霜而歸,只見她在暖閣裡呆了一陣,臉上總算有了些血色,但是臉色還是雪白一片。這來來往往的冷風,白蒹葭的身子到底沒那麼簡單。
他又頓了頓,開口;“睡吧。”
白蒹葭眼睛一亮,卻極快掩去,換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可是相公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麼。”
凌絕塵盯了一眼白蒹葭,慢吞吞的道;“明日再處理也一樣。”
白蒹葭眼眸一轉,正要說話,就看見凌絕塵慢悠悠的晃了出去,嘴角的笑容一閃而逝。
又勸解了兩句,無非是要凌絕塵保重身體,不要思慮過多。
身邊躺着的青年倒是隱約有些僵硬,白蒹葭雖然有心再胡鬧兩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到底是操勞過多,還是因爲身邊的氣息太過平穩安靜,白蒹葭皺了皺小臉,打了個呵欠,縮成一團團進了青年的懷裡。
凌絕塵低頭看着縮成一團的白蒹葭,眉目如畫,精緻至極,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睡着的樣子極爲安謐靜美,睡着了卻還是個大孩子的神氣。
凌絕塵微微一頓,又看向桌子上的小巧食盒,就聽到白蒹葭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冰雪一樣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宛如雨後的海棠花嬌柔秀美。
他看着那雪白的臉龐,過了半夜,纔將眼睛閉上。
第二天白蒹葭醒來的時候,天氣尚早,就看見凌絕塵正披着白衣,低頭繫緊腰帶,不由懶懶的打了個呵欠,臉上還帶着些倦意,揉了揉眼睛,道;“相公你要出門麼?”
凌絕塵嗯了一聲,雖然是冬天,但是天邊卻白,顯然已經時辰不早了。
這自從沉睡中甦醒後,倒是睡的頭一次這樣心滿意足,白蒹葭嘴角帶笑,感覺精神振作了一些,就聽凌絕塵道;“我去練練慎之。”
卻是沒等白蒹葭發問,就主動交代了下落。
凌慎之的功課有謝大先生教導,他本身又聰慧刻苦,倒是不怎麼讓人擔心,只是凌絕塵一年在這邊的時間並不多,所以每次都要抓緊時間,一方面考驗凌慎之,一方面也是將新的東西傳給凌慎之,這時間也是頗爲忙碌的。
白蒹葭笑道;“時間不早了,妾身……”
就看見凌絕塵擡起眼睛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他實在被白蒹葭一口一個相公,一口妾身叫的脊背發緊,不過看着白蒹葭笑盈盈的臉龐,深幽幽的眼睛,拒絕的話語卻那裡說的出來。
“相公還是用過早膳再去吧。”她嫣然一笑,就聽凌絕塵道;“嗯。”
早膳的話,立春早就準備好的。
豆腐皮的包子,香甜南瓜餅,黃金慄米餅,蛋香饅頭片,杏仁桂圓燉銀耳。
二人坐上桌子,就聽凌絕塵道;“晚上你不用給我送飯了。”
白蒹葭眼睛一轉,頓時笑盈盈的接口道;“相公的意思是要回來吃麼。”不給凌絕塵開口的機會,聲音輕妙如銀鈴,流暢如泉水一般的說了下去;“既然如此,妾身還要好好準備纔是,只盼相公不要嫌棄妾身廚藝不佳呢。”
看着她充滿期待的面孔,凌絕塵又頓了頓。
如果說出自己不會回來吃飯這樣的話語,幾乎可以遇見白蒹葭那張小臉上會掛上什麼樣的失望神色。
而且聽白蒹葭的口氣,這種時候如果說出不回來的話來,幾乎是在直接嫌棄白蒹葭的廚藝了。
凌絕塵雖然精於兵法,在夫妻相處上並不擅長,但是也知道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來必然大大的傷了白蒹葭的心。
他只覺得極對不起白蒹葭,看着白蒹葭粉妝玉琢的帶笑小臉,拒絕的話卻那裡說的出來,那裡忍心看見白蒹葭的一點失望。
白蒹葭心中偷笑,臉上的笑容卻更愉悅了幾分,聲音更是甜蜜婉轉了起來;“相公晚上可有什麼想吃的?”
凌絕塵一頓,道;“隨你安排。”他眼眸清冷,卻忽然想起當時在平直城的時候,白蒹葭買過的那豌豆黃了。
雖然那豌豆黃只是普通的街頭小吃,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經過白蒹葭的手的緣故,倒是……
他又頓了頓,盯了一眼白蒹葭,白蒹葭還在興高采烈的笑道;“給你燉一鍋栗子雞怎麼樣?栗子雞湯這東西倒是挺香的,幹栗子什麼的也都有。回頭我問問有沒有新鮮的冬藕,這蓮藕燉竹筍也不錯……”
凌絕塵聽她滔滔不絕的,倒是臉色平穩,白蒹葭說的差不多了,才閉了嘴,吐了吐舌頭,道;“哎,相公會不會嫌棄妾身自作主張話太多了些?”
凌絕塵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白蒹葭,見她臉色微紅,越發嬌豔,想了想纔開口道;“有什麼時候你就安排立春,如果人不夠用就讓立春去安排,你下廚……”他想了想,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下廚這種事情,你就不要親自了。”
看着白蒹葭撇了撇嘴,軟聲道;“相公這是嫌棄妾身廚藝不佳麼,但是妾身……”
見她臉上掛起失望之色,凌絕塵的眼中也掠過一絲狼狽,又咳嗽一聲,只見白蒹葭泫然欲泣的看着自己,只覺得心頭一緊。
他從小在戰場上千錘百鍊的,從小就學會了將自己的心思好好的隱藏了起來,否則一旦弱點爲人所趁,那麼就只能讓人予取予求,自身卻是再沒有半點勝算了。
他冷傲強硬,從來都將自己的心思藏的極好,但是自從白蒹葭甦醒後,卻是百鍊鋼成繞指柔——不是他,變成繞指柔的,是白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