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佛寺的白菜餃子做得極好。
在冬至節的時候,萬佛寺的僧人總會早早的起來,做好白菜餃子,等各路施主上門。
覺空是被萬佛寺的長老撿回來的,等到了十八歲,就正式剃度出家了,不過他現在年紀還小,只有十二歲,只是一個小沙彌。
覺空在廚房和齋堂跑來跑去,大冷天的,竟然跑出了一頭的熱汗。
“小和尚,經堂怎麼走啊?”
覺空轉頭一看,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一身水綠衣衫,正俏生生的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那小女孩頸間掛着一串明珠,瑩然生輝,將小女孩子的肌膚映照的如同外頭的白雪一般。
覺空急忙擡頭看了旁邊的師兄一眼,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一旁,旁邊的大和尚推了他一把,順手將東西取了過去,道;“我拿到廚房去,覺非你帶這位小施主去經堂吧。”
覺非胡亂點了點頭,擡頭看了一眼那個綠衣女孩兒,只見她笑靨如花,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的看着自己,就像一汪清水裡養着兩顆黑珍珠。
不由臉上微紅,低聲道;“女施主請跟貧僧來。”
綠衣女孩兒脆生生的應了一聲,腳步輕盈的跟在覺非後面。
萬佛寺的經堂極有名聲,藏書異常豐富,有不少外頭找不到孤本善本,常有人來借書。
門口種着一棵千年菩提樹,雖是冬日,卻依然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的透着生氣,十分漂亮。
傳說這菩提樹乃是萬佛寺的第一代方丈慧明手植,那慧明乃是得道高僧,這菩提樹也得了他的靈/性/,這株菩提樹籽做成的念珠,只有少數僧人才能得到。
將那女孩兒帶到經堂,覺空道;“阿彌陀佛,前面就是經堂了,女施主你……”
女孩子咯咯一笑,道;“多謝你啦,小和尚。”
她一雙眼睛極爲靈動,轉了兩轉,便如一隻小蝴蝶一樣投進了經堂裡。
萬佛寺的經堂,從來不是浪得虛名的。
女孩兒的腳步停了下來,她慢慢的吸了一口氣,才推開了眼前看似老舊的木門。女孩兒眯起眼睛,微微擡頭。
諾大的房間裡無數頂到最高處的書架,裡面密密麻麻的放滿了各樣的書籍。
午後的陽光透了進來,依稀可以看見陽光裡輕妙的金色灰塵。
一種經過時間沉澱後的威嚴和歷史的滄桑感。
伴隨着沙沙的一聲,一個年約三十的高大僧人從書櫃後面走了過來。
女孩兒行了一禮,道;“這位大師,家父派我來借一本《法華經》。”
那僧人聳拉着眼皮掃了她一眼,咳嗽兩聲。
女孩子眼眸輕閃,上前兩步,將一個小小的荷包遞了過去。
僧人接過捏了一下,只感覺裡面倒是硬硬的兩個小東西,臉上不由掛了一絲笑意,道;“女施主這是什麼意思。”
女孩兒笑道;“這也是小女子的一點香油錢。”
僧人掃了女孩子一眼,道;“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倒是有些慧根。”
女孩子抿嘴一笑,看着他伸手拿了一卷書出來。
眼眸不由愉快的閃爍了起來。
“大師誇獎了,比不得大師從小受佛家薰陶,慧根深厚。”
雖然年紀小,但是女孩子說起話來,卻是如灌了蜜一樣。
更何況她臉上帶着笑容,眉眼彎彎,嘴角勾勾,雖然小小年紀,亦是明豔照眼,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
抱着書走出經堂的時候,女孩兒看見菩提樹下的覺空,咯咯一笑,偏頭想了想,走到覺空身邊,伸手將一塊碎銀塞到覺空手裡;“小和尚,給你買糖吃。”
覺空嚇了一跳,手足無措,依他的性子,本來應該是拒絕的。
但是看着那女孩兒笑盈盈的臉,卻臉色通紅,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我……你……你……”
看着覺空臉色緋紅的樣子,女孩兒哪裡見過這樣的少年羞窘交加,不由咯咯笑得更是快意,臉上的狡黠一閃而過,卻忽然道;“哎呀,裡面那個禿驢似乎要發現了,我先走啦。”
卻又笑着瞥了覺非一眼,柔聲道;“小和尚,有空來城裡找我玩兒,我帶你買糖吃。”
覺空看着那小姑娘一身綠衣,冬日裡卻跟一隻小蝴蝶一樣腳步輕盈的翻飛出去,明明是對着和尚罵禿驢他也不覺得生氣,只覺得臉上燒的厲害,掌心中硬邦邦的一塊銀子全是冷汗,站在菩提樹下怔怔的發呆。
但是沒過多久,就聽經堂裡發出一聲咒罵,一個大漢從經堂裡衝了出來。
覺空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捏緊了手裡的碎銀,後退了兩步。
那是被打發來經堂修身思過的覺德師兄。
覺空眼睛閃了閃,那個小姑娘……到底做了什麼。
覺德從經堂裡衝了出來,手中捏着兩個碎石頭,一看就是路邊隨便撿起來的。
該死的小丫頭,居然在荷包裡塞石頭!
看她穿的倒是挺體面的,說話做事也很上道,怎麼偏偏在這種事情上卻擺了人一道!
覺德氣得一口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正要追上去,覺空卻猛然衝了上來,聲音顫抖的道;“師兄,師父說了,你不能出經堂。”
師兄這樣生氣,追上那個小姑娘,會不會狠狠的打上一頓?
覺德雙目微眯,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小和尚。
他雖然膽大妄爲,但是對於師父還是有一定的忌諱,知道覺空很得師父的寵愛,不由不甘願的哼了一聲,跨步回了經堂,到底心有不甘。
卻心念一轉,轉頭看了一眼覺空,眼睛微閃,臉上異色閃爍,瞪向覺空;“知道了……”
他想着就恨得牙癢癢,順手將那個小女孩兒給的荷包往覺空面前一扔;“拿去丟了,看着生氣。”
外頭畢竟天冷,他縮了縮身子,氣鼓鼓的回了經堂,嘴裡仍然是嘀嘀咕咕着。
覺空應了一聲,伸手將那個荷包撿了起來,街上頗爲常見的樣式。
他想了想,低頭將那一小塊碎銀放進了荷包裡,小心翼翼的繫緊了,才放進了懷裡。
“覺空你怎麼還在這裡,廚房還等着你呢!”
覺空看着找過來的師兄,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就來。”